第四十五章 魔魘
“子魚”這一聲呼喚是如此的熟悉,它來自兩千年前,又似乎近在咫尺,近得隻有一個地門之隔。
雲淺從夢中驚醒時,看見李鴻遠仍然抱著她但人已沉睡,其他人除了嶽天鴻外都已各自入睡。
嶽天鴻還是那副表情但絲毫沒有放鬆警惕,在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地下軍火庫裏,沒有一個人保持警覺為眾人守夜的話是相當危險的。
看著現天鴻,雲淺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的個子很高,五官其實很帥氣,眼窩很深眼睛黑黑的如黑曜石一般,但總是深垂雙眸隻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不知道他的身世如何?也不知道他究竟有著怎樣的憂傷?
是的,憂傷。
雲淺感覺得到那副沒有多餘的表情之下,一定有著無法釋懷的憂傷。
他原本無名無姓,是師兄在一個小山丘上撿到的他然後求師父留下的,名字是跟從鴻遠的鴻字,姓嶽則是因為他來自小山丘。
至於身世,其實對於阿遠哥的身世她又了解多少?
她隻知道他們三個都是孤兒,從小浪跡天涯,在她十一歲那年偶然在富春江畔認識的,然後一別就是十五年。
雲淺歎了一口氣——除了阿遠哥那份濃濃的愛與憐惜之外,對於阿遠哥的一切,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不知道他為什麽一定要來這個破廟,甚至不知道他為什麽來麗江。
她隻知道在他的懷裏很安全,或者,這就已足夠,她想。
歎息聲很輕,卻驚醒了阿遠哥,他拍了拍雲淺的肩膀,理了理她有些零亂的長發,將她的手握起,送到唇邊,輕輕地嗬……
“喂,你們兩個,眾目睽睽之下不要做這種膩死人的動作好不好?知不知道什麽叫秀恩愛死得快?”
江敏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情侶間的親昵被她偷窺殆盡。
孟霏兒也醒了,奇怪的是這次沒有和江敏抬杠,隻是看著鴻遠和雲淺,心中惻然,十多年來伴隨師兄走南闖北出生入死,為什麽自己一份深情師兄卻視而不見?
李鴻遠淡定而雲淺嬌羞,曖融融地令人暫時忘卻地下室的陰冷。
“也是,身處在這種生死未卜前途渺茫的地下室裏,前有食人蟲,後有日本鬼子,有恩愛就盡管秀吧。”
江敏又來了個大拐彎,鼓勵起人家秀恩愛來了,然後又誇張地歎了口氣,說,“我好後悔沒有答應男神的求婚,要不然……”
突然卡住話題,手指著一處牆角失聲驚呼:“沫沫”
眾人皆被驚到,朝著江敏手指的方向看去,什麽也沒有,繼而四處張望,還是沒有沫沫的影子。
“搞什麽搞?這種時候開這種玩笑,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孟霏兒怒了,做出就要朝江敏出掌拍過去的動作。
江敏急了,連聲叫道:“不是開玩笑,是真的,真的看見沫沫站在牆角來著,咋一轉眼就不見了呢?”說著跑石室內跑來跑去地找。
“這裏沒有,這裏也沒有,難道她會隱身不成?”
隱身?聽到江敏的嘮叨,李鴻遠為之一震。
隻聽師父說過法王似有隱身之術,但也從未見識過,難道這世上真有一門法術隱身而不是江湖傳言?
據說隱身的人最怕檀香,隻要點燃一支檀香,不論多深的隱身術立馬就會現身,這也就是為什麽那些妖魔鬼怪在檀香氣味濃重的寺廟之類的場所無法藏身的道理。
然而此時此刻到哪裏去找檀香來逼出蒙沫沫?
更何況究竟沫沫是不是使了隱身術也未必可知,反正現在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丫頭古靈精怪的不知道要玩什麽花樣?
正思索著,又聽見江敏一聲驚叫:“看看看,這那裏,蒙沫沫”
順著江敏的手看去,隻見一麵石壁在應急燈的光影照射下映出一張人臉,從輪廓上看確實很象蒙沫沫。
“沫沫,沫沫……”李鴻遠喚著沫沫,試著靠近那麵牆,伸手去觸摸牆的人臉。
“沫沫,你知道哥哥一直很疼你的,盡管我們隻相識幾個小時而已,但我是真心把你當親妹妹一樣疼愛,沫沫,如果你生哥哥的氣就出來打我幾下也行,不要這樣好嗎沫沫?”
人臉晃悠了幾下,從眼睛的部位流下一些濃稠的液體,人臉影子變得扭曲,一點一點地消逝就像陷入於牆體,幾秒鍾之後完全消失不見。
李鴻遠在牆下停留了好一會兒,搖了搖頭走了回來,閉口不再提沫沫。
應急燈也被他移動了位置,照不到那麵牆,那裏看上去黑黢黢的有點瘮人,江敏看了兩眼打了個寒噤急忙收回眼神。
“我們商量一下,下一步怎麽走。”
李鴻遠招呼師弟師妹,江敏也湊了過去,雲淺仍是雲裏霧裏但不管怎樣她都跟隨阿遠哥。
幾個人聚攏在一起商量對策,唯有中村似乎不抱希望,仍然一個人靠在角落裏閉目養神。
“下一步怎麽走?炸門吧?”
江敏環視一下那些箱子上的骷髏頭,也覺得自己的提議很不靠譜,要知道那樣的話炸飛的不僅僅是石門,恐怕他們自己也都要飛到天上去了。
“如果一定要走這一步的話,就得先把這些箱子搬到那邊扔進地門裏去,但是不知道那些蟲子會不會再次湧上來?”孟霏兒的話不無道理。
“最後大概是必須要走這一步的。”
李鴻遠轉向嶽天鴻,“天鴻,去看看有沒有軍用包找幾個來。”
嶽天鴻默默去了工作室那邊,幾分鍾後帶了三個軍用包回來。
李鴻遠站起來開始往包裏裝武器食物和照明用具等等。
由於七十年來野田雄一從未停止派人到地底下探查,所以這裏手電登山繩甚至冷煙火以及各式各樣的探險用具一應俱全。
孟霏兒和天鴻做著同樣的動作,迅速而熟練。
“你們要幹什麽?”江敏不解,但那三人像是沒聽見一般,都不吭聲,繼續收拾裝備。
雲淺已被一種恐懼所攫取,喃喃道:“阿遠哥,不要……”
鴻遠停了一停:“淺淺,我必須去。”
聽見李鴻遠如此堅定地說:“淺淺,我必須去。”雲淺拚命搖著頭。
她知道自己沒有能力阻止,再多的愛再多的疼惜都難敵那個“必須”。
他沒有解釋,隻有“必須”。
眼前這個人突然變得陌生。淺淺想,他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她恨這個“必須”,縱使他對她有千萬般的柔情,一旦涉及這個“必須”,一切都再也沒有商量的餘地。那麽,我究竟算什麽?雲淺心中悲鳴,但此刻的李鴻遠已然不覺。
“霏兒和我一起下去,天鴻和其他人留在這裏。”
孟霏兒自然是沒有意見,這麽多年來她已習慣了與師兄一道去赴險。
江敏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去冒險,所以她也不會有意見。但她刑警的直覺告訴她這幾個人並不簡單,一旦出去一定要想辦法抓住這幾個人好好審審,她想。
“師兄……”
唯有嶽天鴻顯然對這樣的的安排並不滿意,心中埋怨每次都這樣,師兄似乎是有意的,從不讓他和自己同時涉險,可為什麽師姐就可以?
但李鴻遠不讓他多說:“這裏的任務也很艱巨,你要保護好她們。”
嶽天鴻看了看雲淺江敏和老中村這幾個“老弱婦孺”,心中十分不滿。
李鴻遠不再理他,轉向中村:“地門什麽時候關?”
中村搖頭,鴻遠又問:“那個活著的是第幾天回來的?”
“好、好像是第四天吧。”中村有氣無力地答了一句,倒頭又睡。
江敏心想,這小日本活到這歲數應該也夠本了吧?要不要把他扔到地門裏去喂蟲子?他那張又老又皺的臉,身上也沒幾兩肉,蟲子不一定會喜歡吧?
“天鴻,要注意這些……這些……這些……”
李鴻遠不放心地指示著天鴻要注意的事項,嶽天鴻隻是點頭。
既然師兄的安排不可逆轉,那就隻好遵照執行,從小到大,除了師傅之外,師兄就是老大,他的話根本就沒有辯駁的餘地。
“天鴻,一定幫我照顧好她。”最後,不放心的最關鍵的其實還不是這句話?
“嗯。”
嶽天鴻從鼻孔裏哼了一聲算是給了一個答複。
雲淺站在鴻遠的身邊,卻感覺自己離他好遠好遠。
不知道他們說什麽,隻是覺得自己又一次被拋棄,就像十五年前一樣,留給自己一個完全沒有希望的未來之後,那個人就要轉身離去。
誰也沒有料到,此時,書房裏那些曾被他們打爆的那些食人蟬,經過幾個小時又孵化出新的蟲卵,迅速成長起來,悄悄地集結向他們休息的通道而來。
奇怪的是那些剛剛孵化成形的食人蟲似乎忌憚雲淺周遭,不敢靠近,一齊湧向落單的中村,中村登時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
眼看著那些蟲子紛紛鑽入中村的身體裏,又從體內向外啃食人肉,啃過的地方迅速露出白花花的骨頭。
而其他人根本束手無策,舉槍卻又不能下手,知道救不了他,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食人蟲將中村蠶食殆盡片刻隻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
眾人這才一頓火力猛掃,將那些蟲子打得稀巴爛,這回他們存了心眼,一把火將它們燒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