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海瀾

  就在李魚兒入雲城之際,吃飽了午飯的嫦蘇櫻突然發覺,自己屋後那棵巨大的蘇山雪櫻下的須臾陣法被李魚兒下了禁製。


  看來溜去雲城的企圖早被師父看穿了,吃飽了飯不打架多難受,嫦蘇櫻實在難受便隻好和狸奴對爪子玩,比比誰得速度快。嫦蘇櫻的速度本就不慢,卻也好多次快不過狸奴,手背上很快被抓了幾條血痕,但這點皮肉小傷,她豈會在乎,很快她不煩,狸奴覺得煩了,眯起眼,似乎在說愚蠢人類,隨即四肢著地站起,伸展開尾巴,甩了一下,別開臉走了。


  嫦蘇櫻隻好去捉另一隻玩,她玩著玩著到也忘記了時間,隻到鍾離無妄踏入鏡月湖。


  “師伯。”嫦蘇櫻見他到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卻聽鍾離無妄道:“你師父不在……,去雲城了?”神情頗有些不悅。


  不會吧,他是怎麽知道的?嫦蘇櫻並沒有感覺到鍾離無妄動用神識掃蕩鏡月湖啊,她納悶道:“師伯,你是怎麽知道的?”


  鍾離無妄不提一夕白花葉相感之事,隻道:“我與她相識多年,自是心有靈犀。”


  嫦蘇櫻臉上頓時露出羨慕的神情,點頭道:“那到也是,你們倆個看著就像老夫老妻。”


  鍾離無妄對嫦蘇櫻的回答頗為滿意,扔出一個乾坤袋給她,並問道:“她帶著器靈走的?”


  嫦蘇櫻那人手短,點了點頭,並討好得拿出玉簡,幻出方才偷錄下的李魚兒施法的情景道:“師父說,讓我先跟著師伯玩,她傍晚便來四通城和我們會合。”她邊說邊偷瞄著鍾離無妄的神情,見他神情雖是淡然,卻暗暗咬牙,仍舊能讓人感受到那份惱怒,於是她小心翼翼道:“師伯,你別生氣,師父這麽做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等她傍晚來,一定會和你解釋清楚的。”


  鍾離無妄聞言,苦笑道:“是了,她道理多得很。蘇櫻,你跟我走吧。”


  就這樣,兩人離開的鏡月湖,一路上,嫦蘇櫻怕鍾離無妄還在氣李魚兒騙他之事,不斷得扯話題。


  “師爹啊,你上次進會館時,那個十二花侍挺好看的。”嫦蘇櫻說的,正是昨日鍾離無妄在四通城入寶行的情景,她可是圍觀了全程,在鍾離無妄飛來之前,有十二位手持四季之花的侍女,自空中散花而下,那些花自然是法寶,是一年十二月中,每月最具代表的花。


  提到十二花侍,嫦蘇櫻才發覺這位師伯,今日看著特別順眼,那是因為與昨日的浮誇不同,他今日穿了一身利落的玄青色窄袖袍子,發髻上一柄簡單的青檀木簪。衣著簡單,卻也收拾得一絲不苟,反到是比昨日那身浮誇的衣服,看著更引人矚目。


  聽嫦蘇櫻提到昨日之事,他難得表露出一絲不自在,解釋道:“那是瀾姐的十二花侍,特地迎我入城。”


  嫦蘇櫻問道:“師伯,你說的那個瀾姐,可是山海會二當家,任海瀾麽?”


  鍾離無妄點點道:“是”


  見鍾離無妄提到任海瀾,嫦蘇櫻不由想起了昨日人群在討論的山海會二當家任海瀾,原本她對任海瀾一個女子,能打理如此大的商會,頗有些敬意,對那些曖昧傳言隻道是胡說,更何況負責爆料八卦的林爺,也表示兩人之間沒什麽曖昧。


  可在她知道鍾離無妄和師父的關係後,此時再聽道鍾離無妄提起任海瀾,口氣又頗為親密,嫦蘇櫻心裏開始不舒服起來,她撇了撇嘴問道:“師爹,你說那個牡丹花侍有我好看麽?”


  鍾離無妄隻當是小女孩愛美,也沒多想,笑著答道:“自然比不上你。”他這話也不算是恭維,嫦蘇櫻天生貴態,一襲金線紅裙與她十分相稱,顧盼間,豔光照人,自是比那名牡丹花侍更適合牡丹。


  嫦蘇櫻聞言,驕傲地點點頭,絲毫沒有謙遜之意地道:“那是,下次有這樣的場麵,師爹就叫上我,我這麽漂亮一定要站在最最最前麵。”


  鍾離無妄那知道嫦蘇櫻心裏此刻對任海瀾已經有了份敵意,隻當是小孩兒淘氣,他到也喜歡嫦蘇櫻的這份淘氣,總覺得嫦蘇櫻這孩子,應該是自己的徒弟才對,因為他們兩人在皮厚這點上,倒是如出一轍,他點頭應道:“好,下次就讓你來,她們十二個也抵不上我們一個蘇櫻。”


  “哎呀,師伯這麽誇人家,人家會害羞的。”嫦蘇櫻雙手捧著臉,卻實在看不出一點害羞的樣子,她心裏突然又想到墨天機,似是喃喃自語道:“可是,就算我這麽漂亮,要是做了令人討厭的事兒,天機也會不喜歡我的吧。”


  鍾離無妄看著少女絲毫不掩藏的心事,突然有點羨慕墨天機,感慨道:“你師父也做過令我討厭之事,隻是……”


  嫦蘇櫻好奇道:“隻是什麽?”


  鍾離無妄道:“不見時,日恨夜恨,再見時,煙消雲散。”


  嫦蘇櫻聽他說得情深,心裏不由升起淡淡惆悵,卻聽鍾離無妄話鋒一轉道:“來給師伯說說,這些年你們是怎麽過的。”


  再次踏入山海會寶行四通城分號,嫦蘇櫻不再以顧客身份,而是貴賓上客身份。


  穿過臨街的小樓到了後院,是一個處處漆金嵌玉的園林,就差恨不得寫上有錢兩字了。但在嫦蘇櫻看來,在這麽小一個庭院張揚反倒是種小家子氣,她昔日在雲城,也是見慣排場講究,太過濃墨重彩隻是憑添庸俗,她心下對任海瀾更沒什麽好印象了。


  她滿眼不屑地跟著鍾離無妄進了一間敞軒,內中紫檀家具裝飾,雕刻繁複,此處到是沒有塗金,但塗了些許銀色,雖然還是顯擺,但銀紫相襯總算比外麵看著順眼多了。


  一名圍著雪貂的女子正慵懶得斜在太師椅上,天還未冷,那雪貂隻是隨意披在肩上,分明就是顯擺。這女子美得惹眼,這美貌似乎與她那身雪貂一般,生來就是顯擺,好在她也知道自己漂亮得紮眼,頭上隻簪了一支玉如意大銀簪,左碗上扣著銀鐲玉鐲,除此之外,到也沒有過多飾品,此時她正頗為享受得品著茶,手腕處的銀鐲碰著玉鐲發出細微清脆之聲。


  她手中的茶具上等紫砂,內中塗銀,紫砂外層則嵌了銀絲,這種技法極其考究手工,材質雖不貴,貴在技法。嫦蘇櫻在雲城見識頗多,這樣的製作技法,是平陽商會下的一家名為雲屏景舟的字號的獨門絕藝,其他的山寨版做不到嵌銀絲,也就描幾條銀線代替。


  鍾離無妄進去後,恭敬叫了一聲瀾姐,隨即介紹了嫦蘇櫻,隻說是故人之徒。


  任海瀾抬起一雙丹鳳眼,臉上習慣得堆起熱絡得笑容道:“蘇櫻姑娘請坐,即是無妄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切莫拘束,聽雪,奉茶。”


  嫦蘇櫻笑得人蓄無害,聲音甜甜道:“朋友我可當不起,師爹的朋友應該是我前輩才對。”對於鍾離無妄輕描淡寫的故人之徒的說辭,嫦蘇櫻心中愈發不滿,刻意又叫起了師爹,並以一種天真可愛的姿態,歪著腦袋道:“所以,瀾姑姑千萬別跟我見外,叫我蘇櫻就可以了。”


  鍾離無妄聽得嫦蘇櫻刻意稱任海瀾為姑姑,這才恍然定然是她誤會了什麽,他正待開口打圓場。任海瀾卻是不給他機會,笑著調侃道:“師爹?我說三弟怎地徹夜不歸,一回來就各種拾掇,原來是去會老情人。”


  鍾離無妄在她麵前,似乎不太放得開,一副討饒的口吻道:“瀾姐,莫要取笑我。”


  嫦蘇櫻卻是不依不饒道:“老情人?莫非我師爹還有新情人?”


  鍾離無妄頓時冷汗下來了,他不知這位瀾姐是否因為嫦蘇櫻的挑釁而生氣,隻見她慢條斯理得喝著茶,全然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道:“那是,這麽些年,你師爹又不是在山上清修的,哪能耐得住寂寞。”


  任海瀾這話分明是意有所指,嫦蘇櫻頓時杏眼圓睜,對鍾離無妄怒目相向。鍾離無妄從她的眼睛裏讀出了一整段連寫的渣男,任海瀾分明是在逗貓,卻要連自己都扯進去,此刻他也顧不得尷尬道,“瀾姐,那些都是流言,您就饒了我吧,別添亂了,回頭我再給你賠罪成麽?”


  他說得賠罪,自然是指嫦蘇櫻的言語冒犯,卻不好挑明。


  任海瀾放下茶杯,似是在思索,慢慢道:“這到是,外麵的流言可多了,竟連我都糊塗了,不知道你的新情人到底是哪個。”


  鍾離無妄無奈道:“哪個都不是,瀾姐,你該是知道我心裏隻有師妹一人。”任憑他再皮厚,此刻也實在不好意思開口直接說李魚兒的名字,隻好含糊著說是師妹。


  任海瀾見他言語幹脆,麵上卻十分窘迫,頓時大笑道:“哈,是了,那麽多神劍,你偏偏要了赤鯉,心裏還能有誰?隻是見不到人的時候,就沉溺劍修,這赤鯉劍到像是你的新歡了。”


  呃……


  嫦蘇櫻這次意識到自己是被任海瀾耍了,隨即她也替李魚兒感到歡喜,原來師爹的心裏一直都是師父,這時隻聽任海瀾繼續道:“唉,我這個三弟臉皮薄,有些事,還請蘇櫻姑娘替他保留幾分才是。”


  嫦蘇櫻這才明白,任海瀾可不是李魚兒的情敵,剛才還是滿肚子腹誹,此刻卻是看任海瀾越看越順眼,清了清嗓子,走過去道:“瀾姐姐,我剛才多有得罪,你可別往心裏去。”


  任海瀾聽她這麽迅速就改了口,一口茶水差點嗆到,“蘇櫻,你還是別叫我姐姐,我任海瀾的年紀,就算是做無妄的前輩也是勉強可以的,叫我姐姐,到是便宜了你這個小人精。”


  嫦蘇櫻見任海瀾好說話,便得寸進尺道:“那……瀾姑姑,我可以逛一下寶行麽?”


  任海瀾見她樣子,也不是坐得住的人,提起寶行又是兩眼放光,便笑道:“喜歡就去吧,聽雪,帶蘇櫻姑娘去最上層的山字號房,若是蘇櫻姑娘看中了什麽,吩咐林掌櫃記我賬上。”


  嫦蘇櫻見她如此大方,更是眉開眼笑,不過她可是堂堂雲城少主,雖然是曾經的,再加上李魚兒一向言傳身教自食其力,她自然不會貪任海瀾的便宜,便道:“沒事的,我平時有做靈狩,存了不少錢呢。”


  鍾離無妄忍不住調侃道:“屠山靈狩。”


  任海瀾也笑道:“我看著像。”


  嫦蘇櫻哼了一聲,朝他們做了個鬼臉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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