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雪山洞內有高人
梅莊後邊的雪山深處,萬年不化的冰川下,有座被掩埋了千年的黑色陵城。
墨漣站在人口處,麵向著皚皚大雪,麵無表情。他的前方是一片純白的雪山,大雪皚皚,顯得無比的純淨光明,身後則是無盡幽黑的通道,和無休無止的壓抑。光明照進入口一尺處,形成了一道簾幕,墨漣就站在簾幕之中,以他站立的地方為界限,明確地分成了黑與白的兩個世界。
這是他來到的第三個地方,在這片土地上還有很多個這樣的地方,有的在海底深處,有的在冰川之下,有的在密林之中,有的在戈壁沙漠,有的在吞骨噬人的絕境……無一不是人跡罕至極及難尋又危險萬分之地。
墨漣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尋找它們,這在他看來其實是很沒有道理的,隻是冥冥中總好像有個聲音在催促著他,讓他不由自主地照著它的意願前行,而他非但不抗拒,反倒還隱隱對這件事情有些急切。他一時興起便修了這個功法,以前也從來沒想過修成之後要如何,隻是自他練功走火入魔醒來後便總覺得隱隱之間像是少了些什麽。
這種感覺很奇怪,偶爾想起便讓他止不住地煩躁,若非要說明,隻能說它極像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憤怒,可這世上除開那些無法更改的命運,他還會對什麽感到無能為力呢?
也許,是有的。不過卻不知道它是不是就是命運罷了。
他唯一無能為力的是門中那所謂的天啟,他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神思離體去到天啟的身邊,但卻從不知在那裏他看到了什麽經曆過什麽,他曾試圖阻止過自己的神思離開自己的身體,但卻根本做不到。在那樣的力量麵前,他太過弱小了,以至於讓他覺得自己根本無能為力。
可這麽多年神思離體下來,他早就習慣了,不知為何,他隱隱約約總覺得,這一定不是件壞事,是以,便也沒在意多久。
隻是這一次的感覺卻不同,說來可笑,他連這種感覺從何而來都無法確定。
任何感覺都不可能憑空出現,他很確定自己的每一個感受一定都有它出現的契機,而且從來沒有差錯。
一聲鳴嘯,打斷了墨漣的思緒,一隻通體雪白的遊隼從天而降,直直落在了他的肩上。
摘下遊隼腿上的金屬圓筒,取出來一張紙條。
遊隼盤旋著騰空而去,掠過對麵相隔甚遠的一座山峰,又盤旋了幾圈,才振著雙翅消失在了蒼茫雪山之中。
墨漣眯著眼睛往遊隼盤旋的山峰上看了看,才發現山頂之上立了棵樹。樹的樹冠被厚厚的一層雪壓成了一把大傘的形狀,若不是黑褐色的樹幹在一片純白的雪山中太過惹眼,很難被人發現。在這樣終年落雪的雪山之上會生長著樹已是十分驚奇,然而更驚奇的是樹下居然還立著一抹淺綠。待仔細看了才發現那是一個人影,疾風將人影裹了一層又一層的衣袍吹得翻飛,衣袍內顯得空空蕩蕩的,遠遠望去就好像是一副套上了衣服的骨架子,顯得十分滑稽可笑。
這雪山中埋藏的屍體雖不至於隨處可見,但一路走來也總能遇上三兩具,屍體在這裏實在是算不得新鮮的存在,並不值得多加關注。墨漣欲收回視線,卻見那具屍體一矮,似是跪倒在了樹下,淺綠的兜帽從頭上滑落下來,露出來和雪的顏色相差無幾的頭顱。墨漣覺得有些奇怪,在這座雪山中的屍首是很難化成白骨的,尤其是像這樣一具剛死不久還未被冰封起來的屍首,更是不太可能。
他突然心血來潮決定翻過雪山過去看一看,淹沒至半腰的積雪於他這樣輕功已臻化境的人而言等同無物,並不至於讓他花費上太多的時間。
等他到達的時候,樹下的人影卻已經不見了,雪地上隻留下了一堆死去的妄念蟲,這種蟲子以雪山樹為食,隻有在雪線邊上才會有,在這樣的峰頂上遇到它們,算是極為罕見。它們平日裏就喜歡在堆滿積雪的樹上沉睡,非到必要的時候絕不可能會醒過來,除非是受到了致命的驚擾。
很顯然,這些妄念蟲的確是受到了致命的驚擾,否則不會驚慌到將自己身上的毒刺一根不剩地全部放出,以此來和對方同歸於盡。隻是不知道那位狀似屍首的高人到底身上是帶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能夠讓向來雷打不動的妄念蟲驚嚇成這樣。
墨漣想了想,有些好奇地循著雪地上被風吹得幾乎已經無跡可尋了的腳印一路跟了過去。
雪上的腳印十分整齊,而且很淺,在這樣深及腰腹的積雪上隻留下來了這樣的腳印,想來那人的輕功應該十分了得。行了片刻,腳印變成了時深時淺的模樣,同時顯得有些淩亂了起來,越往後,腳步便顯得越淩亂,腳印也越來越深,偶爾還出現了那人跌倒在雪地上的痕跡。到後麵甚至出現了連滾帶爬的情形,連腳印都留不下來幾個了,顯然是中毒已深,已然神智不清了。
不過,能堅持到這麽久才無法自持,的確是相當有本事了。甚至比起門中那些以忍耐力見長的暗衛,都要長出了一大截,不過可惜,也隻能到此為此了……
墨漣跟著腳印一路翻過兩座山峰,又下到了半山腰,直到了一個山洞前。
山洞是雪山半山腰上隨處可見的山洞,隻是對比起別的山洞來洞口的積雪卻明顯消融了很多,洞門立了個木門,木門所用木材的質地並不如何,卻做得比大多數的木門都要光滑平整,像是被人用鋒利的薄刀生生切出來的,相鄰的木板之間的木心痕正好能夠完美疊加在一起。門上被用利刃切出了幾排指頭大小的方型小孔,仔細看還能看到側麵刻了好多精美流暢的怪異花紋。
往小孔中望去,隻見山洞通明,並無半點昏暗,隻是卻無論如何都看不到洞口內的真摯情形,不知是火光的原因,還是孔洞的原因。拿手在孔洞前逐一感受了一下,所有的洞口內都有風流動的跡象,不同的是左邊的洞口是流進去的冷風,右邊洞口卻是流出的暖風。
墨漣在門上輕推了推,門未開,又使了幾分力再推,門依舊未開。他氣力不弱,即便隻使出幾分,也能夠單手舉起百來斤的重物,然他一推之下門竟然紋絲不動,薄薄的一扇木門竟似有千斤之重。
墨漣深吸一口氣,運轉起體內真氣,猛的往前一推,一聲吱呀的刺耳聲響,一陣寒風自洞口外疾速灌入,入內一瞬卻像被無形的圍牆擋住又朝著外邊湧了回來。
側身而入,想了想,試探地將門給關了回去,未曾想不過輕輕推了一下門就合上了,看起來竟比尋常的木門還要輕薄一些,一點也沒有方才推門而入時的那種巨石壓頂的沉重感。
墨漣對著門背後的花紋符號思忖片刻,轉身打量起洞口內的光景,隻見目之所及之處,無論是洞頂還是洞壁亦或是地上到處都釘滿了指頭大小的木製釘子。釘子呈七棱狀,製作得整齊光滑,上麵同樣刻了許多的符文,符文雕刻的痕跡光滑平緩一氣嗬成,雕刻工藝之精粹可見一斑。精致雕刻的釘子釘得很整齊,所有相鄰的釘子之間的距離一律是三尺,如同蛛網一樣蔓延開來,看起來很像是某種他所不知道陣法。
隻是洞中空空蕩蕩的,雖燃著火堆,卻不見有人的身影,仿佛在門外留下腳印的那人走到門前便憑空消失了根本就沒有進入到門中一樣。
往前走了幾步,四周景色突變,原先空空蕩蕩的火堆上突然顯出了一個木架子,木架子上吊著一個壓著一塊石頭的石鍋,與此同時,墨漣清晰聞到了彌漫在洞中的肉香,想來那石鍋中的應該是燉肉了,燉蛇肉,而且燉的還是這雪山中特有的雪蟒。
眼睛掠過地上淩亂擺放的保暖衣物和堆放的整整齊齊的柴堆,朝著四周掃視了一圈,發現原來洞口邊上的角落之中,距離他方才所站位置的三尺處居然擺放了一堆白花花的東西。定睛一看,發現那竟是一條被冰凍住隻剩下了三分之一的雪蟒,頓時啞然,這人不光把以速度見長的雪蟒給砍了,而且還燉了,而且還隔了這麽遠的距離給扛回來,當真是一點都不怕麻煩。看丟在更角落裏的骨頭,這裏邊應該還不隻兩條,怎麽說呢,行事作風真是相當霸氣,很對他的胃口。
不光是他的行事作風,他的雕刻技藝,陣法……暫且算是陣法吧,他的陣法造詣,以及他難得一見的身手,和堅韌不拔的忍耐力,無一不是世間罕有的,更何況他還聚集了所有的優點於一身,更是千古難尋。
難得遇上這樣的妙人,隻是,可惜了。
墨漣歎了一句,轉頭研究起洞中的陣法來。他曾刻苦研習過陣法之道一段時日,自然知道陣法的奧妙之處,隻是據他所知,那樣隱人行蹤的陣法需要借助一定的地形才能夠擺出來,而且所需地形必定要有一定的複雜程度,且不能夠太小,非但如此,隱匿之人還得於其中不停遊走,以躲避創陣之人的視線。這山洞雖不至於太狹小可也遠遠還夠不上擺陣所要求最低程度的十分之一,更不用說這裏環境還相當得不能再相當的簡單了,要擺出那樣的陣法來,實在是一件沒什麽可能的事。除非洞中人所用的並不是單純的陣法。
山洞不大不小,墨漣邊觀察邊緩步移動,不多時便到了洞口的最深處。
忽然,一陣疾風襲來,一個身著白衣的身影突然閃現,人影一手橫拿著匕首,另一隻手手握一枚七棱針,化作一道虛影朝著他胸前刺了過來。
墨漣輕描淡寫地一抬手,剛要攔下對方,對方卻頓了一下,強行改變了方向,控製不住一頭撞向了一邊的洞壁上,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那竟是一名骨瘦嶙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