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破鏡重圓(1)
陰冷的菡萏宮內,早已不被陽光眷戀多時。偶爾鑽的空子透進來的光明,也被這滿室的暗淡所侵蝕,融為一體。
如沛菡跟嫵玉端坐在案幾前,樂嗬嗬地玩著射覆猜謎的遊戲。案幾上擺放的銅盅,白如沛菡按在手下,狡黠地眯著眼睛,等待嫵玉的答案。
嫵玉歪著腦袋冥思許久,痛苦著表情道:“主子,我實在猜不出來了,你別難為我了好麽?”
如沛菡臉上頓時變得陰險起來,得意地笑道:“猜不到就對了。讓你猜到了,還是你的主子麽!”
訕訕地摸著自己的頭顱,嫵玉滿是潸然與無奈。
十年了。她們主仆二人被囚禁在這偌大的宮殿裏,整整十年了。從當初幫助魏無忌竊偷兵符,然後被魏圉強行打掉胎兒,如沛菡在這裏已經整整過了十個年頭。
她跟魏無忌的孩子流掉之後,魏圉不知想要做什麽,不僅把嫵玉還給她,還請了太醫來給她診治。他也鬆了口,允許她在菡萏宮裏行走,不踏出就好。
春去春又來,這些年來她始終被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宮闈裏,抹去了年少時候的棱角,多了些許成熟。
她的美麗依舊,不過無情的歲月,也在她的臉上留下了難以拭去的痕跡。
原本漆黑的眼睛周圍,畫上了細密的紋路,尤其在她笑起來的時候更甚。皮膚還是白皙勝雪,卻失去了年輕時候的嬌嫩,皮膚更是鬆弛了許多。烏黑的長發間,依稀能夠瞧見幾根白絲。
美人遲暮,不過如此而已。
但她看不到這些。菡萏宮裏沒有擺放銅鏡,魏圉像是故意玩弄她似的,從來不讓她看到自己變成了什麽模樣。
困在這裏,她對於這些早就失去了興趣,所以他不準許宮人拜訪,她索性就不看不理會。
嫵玉瞧著主子現在的樣子,眼眶不禁紅熱起來。昔年主子也是風華絕代的美人,這些年被大王囚禁於此,美麗不僅不複當年,而且是形如枯槁。加上當年她是被迫小產,對身子造成多大的傷害,可想而知。
如沛菡並不是不在乎這些,但是每每對上嫵玉心疼地眼神,她除了裝出若無其事的態度,十年的辛酸如何訴說。
在她倆各懷心事的功夫,魏圉蒼老的身軀豁然出現在門邊,投下來的剪影嚇得嫵玉一跳。
如沛菡倒是不害怕他了。失去孩後,將她心底對他僅剩的幾分愧疚,已然狠狠抹去。麵對現在魏圉,她早已經可以做到麵不改色。
魏圉腳下的步履也變得虛脫,他走到如沛菡麵前,直直注視著她,一言不發。
如沛菡把玩著手裏的銅盅,完全無視魏圉的存在,麵色平靜地跟嫵玉說話。嫵玉還是十分害怕魏圉,遂連忙起身行禮,“見過大王。”
“起來吧。”魏圉的目光仍舊停留在如沛菡身上,“你先出去,我有話跟你主子說。”他這話雖然跟嫵玉說,眼睛卻停留在她身上。
“嗨!”嫵玉低著頭回應一句,瞟了主子幾眼後,匆匆跑出了大殿。
如沛菡依然無視他的存在,自顧自地玩弄著手裏的銅盅。她平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波瀾不驚。
魏圉忍受不了她這般對待自己,上前拉住她的手臂,硬生生將她拽到自己麵前。“看著我,難道這麽多年你還不肯原諒我麽?”
嘴角勾勒起一絲嘲弄,她的目光別過他,停留在別處。
他猛把她按進自己懷裏,聲音軟和了許多:“你倒地要對我冷眼相向到什麽時候?我對你的心,你當真一點兒都不屑一顧麽?”
“你的真心?”她掙脫開他的懷抱,抬頭直勾勾地瞪著他。“到現在你還有臉來跟我談你的真心,你簡直是可笑至極。”她的眼神極盡嘲諷,不給他留一絲餘地。
他重新把她納入懷中,近乎哀求地道:“沛菡,你不要再這麽對我了好麽?你這樣一件十年了。你知不知道這十年來我有多難受?”
她把雙手抵在他胸前,誓不與他靠近半分。“你難受,關我何事?”
他拿她完全沒有辦法。放開她瘦弱的身體,他頹然跌坐在僵硬的地麵上,自怨自艾道:“是不管你事。我的一切,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隻有魏無忌,才是你心之所念之人。”
蒼老的臉上掛滿自嘲的笑容,他幽幽地歎息著:“你們從來都不在乎我,不管是你還是她,都是一樣的。隻是沛菡,我想問你,魏無忌究竟哪一點好,讓你對他這般念念不忘?”
聽到他的不甘,她堅定地回他:“他對我的感情,是希望我好,是希望能夠與我長相守,而不是殘忍的占有與掠奪。”
她的話語猶如一把利刃,深深紮進他的心髒裏,窒息了他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