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把苦難言

  她帶著闖闖和周姐不停的搬家,帶著哥哥不停的轉院,每次都是跟哥哥說,“妹妹最近賺了錢,給你換了個更高級的地方住,這裏有漂亮的護士,護工我都給你找得長得好看些的。”


  “哥哥,我對你好吧?雖然我們不是一個媽媽,但我可是把你當成我親親的哥哥,你可要把我當成親生的妹妹才行哦。”


  “哥哥,我對你好吧?你以後醒了可不準再欺負我,要是我以後有個病痛,或者拖得年紀大了嫁不出去了,你可要養我一輩子,不能嫌棄我吃閑飯。”


  “哥哥,我對你好吧?你看,我給你的病房裏貼了好多新晉明星的照片,你醒了後就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喜歡什麽口味,就可以培養市場需要的藝人,你又可以賺大錢了,可要分給我花哦,你以後不能有了嫂子,就不要妹妹哦。”


  “哥哥,我對你好吧?我把靳家給你守得好好的。”


  哥哥,我對你好吧,我都把苦往肚子裏咽,從來不讓你感受到苦難,隻給你說好聽的事。


  可是我也苦,我該怎麽辦。


  我也苦,我要在周姐麵前笑,要在闖闖麵前笑,要在你的麵前笑,要在靳氏京都分部的員工麵前屹立不倒。


  可是我也苦,我該在哪裏哭。


  雅南伏在靳斯翰的身上,痛得哭,哭得身體顫顫杻動,“哥哥,我都恨死你了,你知道嗎?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怎麽會這樣作賤我自己。”


  她用這樣的方式發泄著心裏的委屈,她發泄的時候恨不得打他。


  可她隻能揪著他的被子,不敢亂動。


  當心裏那些激動的情緒發泄完了之後,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責備之後便是自責。


  “這也不能怪你,都怪我,怪我不該為你們定旅遊路線,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這麽苦,如果不是我,爸爸和小媽都在,展翔也在。


  都是我,哥哥,其實我不是想罵你。


  我是恨我自己,顧齊羽也恨我,每次都恨不得我為展翔償命,哥哥,我也想為你們償命,你們都好起來,讓我去死好了……”


  雅南哭得愈發的傷心難抑。


  她是從來不輕意提到去死的人。


  好死不如賴活著,她總是覺得自己是個私生女,不被喜愛的一個對象。


  這沒什麽,反正在被人鄙夷的目光下長到這麽大,也實屬不易了,這麽不易都長大了,何必輕生。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命賤,所以靳宏博總想逼死她,她也好好活著。


  可是楚北辰太厲害了,他就是三言兩語,也可以把她打擊成這樣。


  闖闖怎麽辦?

  闖闖永遠都不會有爸爸。


  如果車禍是天意,她還可以逼著自己逃避那份罪惡感的話,闖闖才是她最最對不起的人。


  “我太不爭氣了,太不爭氣了,我被顧齊羽傷害成那樣,我發過誓,這輩子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再也不會了。


  我再也不要為了一個男人心痛了。


  可是哥哥,我太不爭氣了,我的心又開始痛了。


  顧齊羽好歹愛過我,我為他心痛過,也不算虧。


  可是哥哥,我現在為他痛的這個人,他一點也不愛我,一點也不……


  哥哥,私生女的血統,真的這麽低賤嗎?

  我該怎麽辦?

  你再不醒,你就不怕我撐不下去的某天,真的會去死嗎?”


  雅南的一邊哭,一邊訴著苦。


  如今她也找不到別的人訴苦,她的親人,除了闖闖,隻有哥哥了。


  任何一個在她身邊的親人她都不能去訴苦,她的苦會讓他們難過,她希望她身邊的每個人都不會難過,都快樂些,盡可能的快樂些。


  現如今,這個躺在這裏的人,她的哥哥成了她傾訴的對象。


  她希望他快些醒過來,她一直相信醫生沒有騙她,她一直相信他會醒過來。


  這個人的心電圖隻要一天是正常的,都是她心裏無比強悍的支撐,那是信念。


  不可捍動的信念!

  可如今這個信念在被幹擾,被摧毀,她茫然無知的應對。


  在麵對楚北辰的時候,她隻能次次妥協,次次退讓,哪怕明知道自己身在局中,也不得不順從。


  楚北辰,比她麵對靳宏博的時候還要難。


  她還可以想盡辦法跟靳宏博對抗,至少公司是拿業績說話,爭鬥用心計可以周-旋。


  在楚北辰麵前,她有最最無法公之於眾的證據在他手中,她爭不得,鬥不得。


  隻能他為刀俎,她為魚肉。


  夜於別人來說,無比漫長,於雅南來說,分外短暫。


  她不敢過多停留,怕回去晚了,又被靳宏博的人發現,以後會更把她的行蹤盯得緊。


  臨走前,她又給了護工一些小費,希望她好好照顧病人,有好轉的情況,一定要電話通知她。


  除了她之外,誰靠近都要聯係她。


  護工第一次遇到這麽大方的病人家屬,連連應好,再三保證會盡心盡力。


  雅南回到海景園的時候,是淩晨三點。


  她又沿著地下車庫的邊道往回走。


  走著這條道的時候,她能聽見回聲。


  雖然是穿的平底運動鞋,但依然還是可以聽見回聲。


  在安靜空曠的環境裏,她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能聽見,輕輕的呼吸聲回過來,變成重重的。


  聽著聽著,呼吸聲變成了抽泣聲。


  一條路如此長,如此冷清,都是她一個人在走,她不敢讓家人與她同行,闖闖至今沒有見過他的舅舅。


  她一個人,在一條無人陪伴的路上走了三年。


  她是被所有人都看輕過的私生女,卻這樣挺著背,握著拳頭,在這條還不知道要走多久的路上走了三年。


  雅南一邊走,一邊緊攥著拳頭,哭得壓抑而悲慟。


  悲慟得迷茫,想要破罐子破摔的什麽也不管了。


  悲慟得不甘,又必須要忍辱負重的把這條路走下去。


  心頭被自己的左右搖擺斯扯得不堪重負,一邊走,一邊顫,好象腿腳被厲鬼纏住了一般。


  走進電梯裏,像是走了一個世紀。


  雅南摁了18樓。


  緊挨著的17樓冰冷靜默的顯在那裏。


  雅南看著那個數字,他說要說買下18樓。


  因為對外公布結婚。


  但是他要私人空間,所以不打通。


  其實他就是隻要她,闖闖和周姐他都覺得會影響他的生活。


  他要她不是因為愛。


  他真是出手闊綽的人,隻不過說一聲公布結婚,便要買下18樓的房子,二手房,不是等房東坐地起價嗎?

  他應該是不在意那些錢的。


  她在京都幾年,賣昂貴的奢侈滋補品。


  可花錢的地方太多,哥哥的醫藥費昂貴,家裏的開銷不小,她至今沒有能力在京都買下一套房。


  他一開口,一套兩百多方的複式房子便要買下來。


  雅南從沒像此刻一樣覺得自己像個物品。


  物品就物品吧。


  她現在最擔心的還不是這個,記得曾經聽見過楚北辰和沈玥昔的對話,如果他在外麵留下了孩子,他會爭奪撫養權。


  麵對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她是不相信那男人會相信感動的。


  自己已經是個物品了,她再也不能讓闖闖成為爭奪的目標。


  雅南用力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才去開門。


  翌日一早,楚北辰上樓吃飯,門拉開的時候,他看到雅南穿著淺粉色的圍裙,還有裙邊,朝著他一臉溫和的笑。


  這笑如落秋時的金色陽光,溫暖清透。


  楚北辰看到這樣的雅南,心裏又軟又暖。


  曾經母親也會下廚做東西給他吃,總是笑得溫暖又清透。


  雅南的聲音像是清晨起-床-便喝了一杯蜂蜜水,盞了糖一般的柔甜,“有你最喜歡的餃子,三鮮餡的,今天早上我起了個早,親手包的,你等會給點麵子,多吃幾個。”


  雅南笑著說完,便伸手去把門外的男人拉進來,又回身拉開鞋櫃,拿出他的拖鞋,讓他換鞋。


  楚北辰像是看到了一個家庭主婦,雅南看起來很高興,歡欣著跑進廚房去下餃子。


  闖闖正在客廳裏,還穿著小背心和小內-庫,起-床-後還沒換出門穿的衣服。


  知道楚北辰進來後,闖闖便去翻墨鏡戴上,大聲喊叫,“北北,你快過來,超級大驚喜。”


  楚北辰每次一看到闖闖,會將腦子裏層層迷霧都趕散一些,這孩子像一個開心果。


  “什麽大的驚喜啊!”楚北辰很是配合,對闖闖的熱情總是最高的。


  他盤腿坐在地上,看著闖闖。


  闖闖的兒童墨鏡大小剛剛好,卡在鼻梁上酷斃了。


  隻見他胖胖的小身子擺出一個邁克傑克遜的經典側首扣帽,單身揚臂的動作。


  小屁股開始一抖一抖的翹。


  楚北辰看著孩子如此學著大人的舞姿,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真棒!”楚北辰不吝誇獎,還拍了一下手給了一個大拇指出去。


  闖闖有點害羞,故意不去看楚北辰,傲嬌的裝作沒看見,轉身一跳,開始踮著腳抖,胖腰推著屁股扭,小嘴巴開始說唱,“快樂的池塘裏麵有雞(隻)小青蛙

  它跳起舞來就像被王擠(王子)附體了


  酷酷的眼行(眼神)


  沒有哪雞(隻)青蛙能比美

  總有一天它會被公舉(公主)喚醒了


  啦……little-frog”


  楚北辰盤腿坐在地上,看著闖闖,不停的說唱,偶爾唱幾句不一樣的,有時候又不停的重複。


  此時的闖闖在楚北辰的眼裏,就像這個歌詞,真的被王子附體了一般,光芒萬丈。


  如果以後某一天,他若要生孩子,一定要生個闖闖這樣的兒子。


  這麽可愛,活潑,又聰明懂事的兒子。


  闖闖唱的歌詞音有些左,但他渾然不覺,覺得自己唱的是天籟,

  “快樂池塘載重了夢想就變成海洋


  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樣唱的響亮


  借我一雙小翅膀

  就能飛向太陽

  我相信奇跡就在身上


  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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