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
2
清晨睜眼,腦際的夢並未褪去,重合眼瞼,夢境曆曆在目。又是中學的課堂——地理課堂。鬆懶的氣氛,暖色調場景,討論的題目模糊一團,似乎和同桌鄰桌的觀點相反,大概尋求我的支持吧,她的舉止漸漸有些曖昧起來。
作為夢中的進行,一切順乎情理,醒來重想,發現同桌和鄰桌被換成宇琪和Anky派對上的女孩兒。她們比我小N多歲,不太可能是同桌。其次,悄然偷換前的舊同桌,無論如何是不會主動對我曖昧起來的那種人,這一點,確信無疑。夢中的大腦,總是在偷工減料漏洞百出地運行。
夢境最後怎麽過渡,無跡可尋,能記起的是講桌上的地形地球儀轉動加快,猶如二層夢境。地球像科教片播的一樣繞日快速旋轉,後因距離太近,被燃起一樣旋成一團火。真是匪疑所思。後來,地球似乎融化滴落,滴落前,一些蒼白無力的無聲爆炸像遠看時,火山岩漿間歇小幅地噴射……
不明所以的怪夢,和近來身邊的事也無幹係。便是無聊時,也不會在頭腦中安置這種莫名情節。屏息想想,就算世界消失,也不會以燃燒的方式結束!然而,無解夢思路的情形下,我停止思維不再糾結。
用火山泥潔麵乳洗罷臉,燒水衝了咖啡。量四十毫升水注在潘恬送的煮蛋器裏,放兩枚冰箱裏的土雞蛋。外麵陽光充足,是溫暖明朗的冬天朝晨。拉開梨黃報箱,取出當天報紙。坐在露台攤開,油墨味迎麵而來。頭版有一幅巨大圖片,不是突發的新聞圖片,是藍色的地球,外麵裹著火焰。圖上方一行碩大的字,“再高6℃地球就‘化’了!”
心頭一縷啞然,頓時連適才喝咖啡的情景也代入夢境了。
過了兩秒,才明白,那種預知的夢又來了。然而,我又不覺得它有多神秘,也許哪天會出現一個定理,簡單地就解釋了這個問題。
大約,報紙內容在夜裏定稿並開始印刷的時候,以某種波的信息傳到我的大腦。至於是什麽波,當然說不清楚,但能想到的解釋隻有這麽一種。之前,我對地球前途,會不會撞上天體,倒一點不關心,因為,那有一半命數是不掌握在人類手中。
倒看過一部《地球》的紀錄片,畫麵和主題非常不錯,內容顯然和這個夢無關。夢裏接到的信息以不可知的方式將第二天發生的事提前傳達給我,這一點確鑿無疑。
視野重回報紙,瀏覽了畫麵下的小字:升1℃,地球三分之一表麵水資源消失;升2℃,歐洲居民中暑死亡;升3℃,超級颶風襲擊沿海城市;升4℃,英國無法居住,地中海區域成廢墟;升5℃,兩極冰層融化,人類尋食而居;升6℃,地球生物完全滅跡,隻有毒菌存活……
閱罷報紙,洗去手上墨印,剝開還印著日期的蛋殼,嚼了雞蛋。順手拉開窗,空氣冰冷中裹有溫度。剛從朔州回來的彬寰再次發來信息,要求我在門口等待。
敷上護手油,用電動刀剃須。帶上手機、鑰匙、錢包下了樓。
樹葉已幹得沒有任何水分,到處留下人們踩過後的細小碎屑。五分鍾後。站在掛有“陝西美術學院”牌子門口的一刻,輪胎周圍的車身布滿飛泥紋理,蒙塵的白色的帕薩特伺機駛出,候在近旁。
王彬寰回來一次,皮膚黑一次,呆上段時間,那層黑逐漸褪去,複又神氣璀然起來。這次,依舊提前做完工作,悄悄回來。一個人不喜歡的地方,他總是想盡辦法逃離。他談著路上狂暴的風雪和新近上市的轎車,不久,我們便來到4S店附近。
外麵很冷,我帶了圍巾想包住頭,不過沒用上。車裏倒幹淨,裝在空調出風口兩個香球散出的味道,沁入衣服,不很好聞。音樂舒暢,是夏日,第一次坐車時相同的Jason Derulo 的一首歌曲。自然也把我帶入了那個夏日的傍晚時分,大家哼著《菊次郎的夏天》,坐在進入視野的紅漆草書的巨石上的時光。雪納瑞獨自張望著由遠及近,引起我們四個人相同的笑容。
車經過豐慶公園,一個小摩天輪倐然升入視野,轉了個彎,就是4S店。
接待員態度親切,填罷表格後,車開到了舉升機下。他直言彬寰將車保養得好,鬆離合感覺了出來。穿顏色不勻的藍工裝車工撳了鋼臂上的按紐,車緩慢升起。機油箱底部的蓋子被特別扳手打開,頃刻間,瀝青般黑色的廢油直瀉而下,澆在車輪大小底部連有容器的漏鬥裏。問起這些油怎麽辦,車工隻是說專門有人回收,王彬寰說:“不會當泔水油回收送飯館吧。”
車工沒有回應,我便撿起話茬說:“那不是一種油,好麽?”
機油瀝幹的過程中,車工為車輪打了汽,冬天外部氣壓低,胎壓要到2.4帕。王彬寰也拿著起子剔起輪胎紋理中的小石子,突然喊了一聲。迎上去,看到有顆釘子紮在輪胎上。車工判斷並無大礙,找尖嘴鉗把它拔下來。釘子四公分長,輪胎沒有內胎,大約足夠厚吧。
機油瀝幹,擰上蓋子,換上新濾清器。車再次降下,推起前蓋,車工打開一瓶廠家直送的四升裝德國機油,目測著明黃的液體點滴不漏,不多不少加了三升。
鑰匙一直在車工手裏,隻換了一次人,把車開到洗車間附近。工作服是相同的牛仔布,裏麵隻有一件襯衣,轉動方向盤時能看見他的手有些發抖。
洗車間似乎並不正規,圓形暖氣閥門被打開,另一頭開著水籠頭,兩股水一起送到洋鐵皮的超大水盆,裏麵冒著熱氣,這樣洗車也許不冷,我想。
共有三位男性,一位女性一起為車衝洗了兩遍。王彬寰嫌洗車布有沙子,從車廂拿出三塊藍洗車布,他們便開始擦。坐在車裏,看見那些賣力的手臂和隔著水霧,女洗車工坐在暖氣上的輕鬆姿影。我浮想著,油畫質感的布景及她嘴角掛的微笑,讓你相信,她是幸福地被三個男人體貼照顧著。
去鳳城二路的路上,彬寰給我講起在朔州試駕的情形。外麵寒風凜冽,坐在Q7裏等試駕員送表格,卻抬眼看見一輛TT。於是決定試TT,試駕員穿著衣擺飛揚的軍大衣又重新去拿鑰匙。試了加速,S樁,突然從哪渾然跑來一隻狗,當沒車存在一樣目無旁視地橫穿馬路。急刹車的嘶鳴瞬而響起,狗不但無事,驚醒似的看看車,遂又加快步伐奔跑離去。自始至終不厭其煩講解的試駕員突然破口大罵起狗,罵完兩句停下來,臉色一變,笑嗬嗬地用朔州口音說道:“車的製動與ESP相當地道吧?”
車停到梅賽德斯4S店外圍,這座後現代樣式的玻璃建築不同於其它4S的棚狀大廳,陽光通行無阻地投進來,若不是裏麵各種角度放著款式不同的汽車,當成培養熱帶植物的溫室也不奇怪。椅子線條明朗,咖啡、飲料應有盡有。梅賽德斯4S店似乎沒有人主動送上咖啡,態度也不是春風浮麵的熱情。在看似海螺內部構造的大廳角落,穿黑絲襪,典雅大方的美女正忙碌著什麽。接待我們的是長相英俊,步履酒脫的紳士,簡單幾句詢問,便主動提出想試駕哪輛,毫無其它4S店找盡理由,避免試車的滿嘴歉詞與推托。
試的是一輛C係車,先試乘,由試駕員在道路優良,無攝像頭的公路上駕駛,加速、急轉、急刹。雖然,路人會投來莫可名狀的眼神描一下汽車,但畢竟行人稀少,還算沒有驚擾他人。王彬寰在駕駛時,遇到了一個小驚險,梅賽德斯剛加速到一百公裏,迎麵過來一輛巴士,他急打方向盤,閃了過去,助手席上的試駕紳士毫無驚慌。隨後,試駕紳士邀請了我試駕,我沒帶駕照而謝絕了。
返回的車上,王彬寰曆數起新近試駕的數款新車,以及自己參加了寶馬公司的賽車活動,擠入小組賽前十的情況。
原本去蘭州參加晉級賽,前三名可以去德國參加寶馬車間,在紐伯格林賽道體驗。由於一些原因,及對女友的想念,而放棄了。此外,還在本田多少周年試駕,得到了像法國紅酒、打火機套、禮品卡的禮物,禮品卡已經在網上選了瑜伽服,寄給了女友。
彬寰和女友住在了西郊的房子,和我碰了頭,此後,便蹤影不再。
∮
和潘恬自上次生氣後,我們已握手言和。我變得不再說那些可能引起她誤會和不開心的話,和她出來時,盡量搜腸刮肚地講一些有趣的事,逗她開心。
此外,我學會了送花給她,後來,聽說鮮花上有殺蟲劑,就改為自己養盆栽,時不時拿給她。為她用鋼鋸鋸了很多木板,做成大小不一的木盒,從網上買來她喜歡的像姬玉露、卡羅拉、石生花、玉葡萄等多肉植物養在裏麵。她提到的森林家族,在淘寶上也找到,給她買了幾種和式、中式、歐式風格的。陪她一同把那些細小得巴掌大,甚至手指大小的公仔、小動物、家俱和餐具擺在一起。那情景,仿佛重新回到小時候的過家家。
她空閑下來時,為我織了蠟筆小新十字繡的掛件。雖然是一個很小的物件,我不見得有多喜歡,但還是取下後視鏡上的貔貅,換上它。漸漸得,我就和蠟筆小新的掛件有了感情,看見它,就聞到了潘的氣息。
唐賓依舊沒有什麽人氣,以前的玻璃大廳被包了起來,從角落耷下的幕布,能看到大廳裏像工地一樣堆著落了塵的建築材料,情形像廢棄了很久。諾大停車場隻有三輛車,看上去蒼涼沉寂。自助餐廳旁的走廊有一股刺激的味道,中餐廳昨天辦過婚宴,此時寂靜無聲,沒有一個客人。服務員對一切比較生疏,問什麽多數報以不清楚。與幾個月前我們第一次來相比,這裏的天花板,大門變得更加氣派。
門像巨大倉庫的門,天花板附上耀眼的金屬。地毯也與往日不同,踩上去悉索作響。當我們坐定,依稀聽見遠處的敲打聲,像隔著隧道,從地下傳來。落地玻璃前,模擬的曲江池一如既往開闊。湖麵上冒著熱氣,而靠近湖邊的地方結了冰,黑天鵝和鴨子在破冰處遊動。
潘恬點的日本豆腐,我從不知有這種東西,也確實好吃,像布丁。還有水煮牛肉,梅汁山藥。她今天喉嚨疼,說話有些變聲。不過一如既往,活潑時她話會多,安靜時話很少,判若迥異的兩個人。這種一張一弛的性格,我已然習慣。此刻的她回歸安靜,猶如櫥窗裏的模特。
吃完飯,按約定去看電影。那個電影隻有VIP。第一次進這種地方,大而軟的沙發,可以升降按摩。送有飲料、爆米花、真空煮玉米。看完電影,在萬達兜了一圈,我們便回到她的住處。
潘養的香草被送了來,她用香蜂草、洋甘菊為我泡了香草水。水杯裏潔淨漂亮的花與葉,讓人心生著柔軟與被關愛。那是盆栽店買不到的植物,由她把芝麻大小的種子播下,細小地一點點長大,然後擠滿花盆。
外出在山峪時,她叮囑我撿些石頭與苔蘚,此時也清洗幹淨,理清爽放在花盆上。早上起來,她把隨手用六貝利、香菜、兔尾草做得插花交給我,放在辦公桌上,一整天心情都是美好清朗的。
∮
彬寰女友的電影卡,不知是期限的問題,也邀我看電影。她提起給我介紹女友,我說我有女友。這次,她讓我帶上女友一起過來看電影。我再次撒了謊說,說她在加班,無法過來。
洗了頭,給腕部噴了香水。可能陰幹的緣故,剛洗的襯衣袖口有股酸味,大概濕度足以讓微生物大肆繁殖,酸味可能是它們聯合起來的味道。
走出大門,他們已在學校二環路邊等待。車上沒有暖氣,兩人像充氣人穿得滿滿當當坐前排,他們在附近吃了麻食剛進來的。張婷手裏捧著奶茶,吃著米果卷,給了我番茄味的。她感冒著,聲音能聽出。而笑容仍不減少地掛著,問最近的電影如何,我簡單評價了不久上映的電影。然後,她再次提起我的女友,直言一定找機會帶她過來,她想看看她。我吱唔以對,彬寰適時來給我解圍,他說:“人家關係還沒有穩定呢,有什麽好見的。再說,他女朋友害羞得很,不喜歡見任何人。”
“你胡說,我不相信她不見任何人。”張婷說。
“你們倒底是怎麽樣的情況?”張婷轉頭問我。
“沒有什麽,隻是情況或有特殊。”我說。
她看我不願再說什麽,便停止追問。
車行至雁塔立交,張婷觀察了下,判斷雁塔路堵車,她要走文藝路。開上文藝路後,王彬寰問萬達在哪,張婷回答陽光國會對麵,王彬寰不再說話。
我則想起開車載著王彬寰那個愛吃豆沙包的女同學。經過陽光國會,她非吵著進去。
“那不是你進的地方。”我說。
“我不管,我沒去過嘛,想看看裏麵是什麽!”她嬌橫著說,把最後一個字拉長。
“讓劉晨給你演示下裏麵是什麽,他七十二種姿勢都會。”彬寰微笑地看著她,用一步將死。
她“噗嗤”笑了,轉而又說:“哎哎,講個黃色笑話唄!”
我們三個人常租車一起去南湖玩,王彬寰突然加速了,她會尖叫,開到黑的地方,她也會尖叫,是刺破玻璃的聲音,那時的她讓人覺得十分單純。自從跳槽到一家房地產公司做HR,便很少出來。約她時,不是董事長明天要參加奠基儀式,要準備,就是一會兒陪董事長黃河商學院的同學去唱歌,或者和董事長正在某高爾夫球場,語氣裏有著無奈的尾音。細問之下,也不願多說什麽,顯然是不開心。見麵才吐出許多無名委屈。大約或幾乎是經常,不論多晚,由她去所謂的“地王”夜總會,召集一些應召女郎,用幾輛Q7運送到溫泉療養所,那些所謂董事長的商學院同學選了中意的去消受了事,剩下來的女郎由她付予費用,安排返回。
作為一個大地產公司地區公司的HR,況且又是漂亮文靜的女孩兒(很早以前確實文靜來著),充當這樣的角色,的確不妥。並且,重要的是——講話已經完全不是一個女孩了,變得像個結了婚的婦女。
想著這些,我們已在文藝路兩個十字後的丁字路右轉,直接到達萬達影院。
在萬千百貨B2層停了車。這裏也是張婷指劃著找到的,真是出行小導航,讓人覺得實可依賴。車停泊後,我們在這裏呆了一會兒。四處是承重柱和毛坯的高深天花,身後排風口的嗡鳴聲讓我的心思短暫伸出了腦殼。覺得這兒有十年前的味道,此時來重溫,十年後仍會來,並想起那時和此時,——我們鑽出車後短暫站在這裏的樣子。奇怪的想法。
王彬寰剪了頭,頭發被吹蓬鬆,穿耐克羽絨服;張婷圍了粗針大格子鴿子商標的大圍巾、穿羽絨服、仔褲、UGG。我印在了腦壁,像等及回憶時而能伸手可及。
貨梯到一層,遇見王彬寰的一個女同學,寒暄了兩句,他把煙熄滅就走了。張婷停不下地追問,說想知道王彬寰過去都做了些什麽。王彬寰僅是三言兩語後,就不再說話。
經過步行街,乘扶手電梯到三樓。其間經過的是回轉壽司、韓國燒烤、快餐、湘粵菜館的樓層,由於通風不好,經過服飾店時也有飯菜和食物的味道進入鼻孔。在張婷的帶領及電影預定時間的緊迫下,我們一絲不苟地邁步前行,轉彎,直達電影院。喜歡盲從走陌生的路,被帶到某個地方,像逐漸揭開迷紗,頭一次看到某個情與景的遊戲。
乘十字交叉的扶手電梯到四樓,能看到電影院大廳的深藍星空,張婷說她喜歡。事實上我們看的亞尼號傳奇3也有美麗的星空。
買票時,我爭執還是由我刷卡好。她說我的至尊卡看3D如果是60元,就刷她的卡。問了售票員是40元。我於是買了票,然後幫她查了下積分。
以為電影有廣告,所以耽擱了六分鍾。拿了眼鏡衝進3號廳,人不多,電影裏的黎明踏浪號已經出發了。中途換了一次眼鏡,屏幕上的字並不是3D,而且在閃動。張婷在黑暗之中又給我發了母親牌的不知是牛肉還是魚柳,麻辣的口味。
劇情大概是一群人,其中幾個男孩還是王子,前往納尼亞的地方,去找到七把劍,把它們都放在餐桌上,用來解除一個咒語,拯救這個王國的很多被囚困的國民。故事比較簡單,但我想,神話都是這麽簡單,因為,沒有太多的理由。
這些人幾乎沒有什麽超常的法術和本領,天真憑著勇敢麵對黑暗島上的怪獸。好歹最後也像《艾麗絲夢遊仙境》裏,一個王子站在高高的船頭上,用劍把與《艾麗絲夢遊仙境》裏一樣的怪獸斬死了。大概本身對這類題材的電影談不上喜歡,我對其情節的粗粗拉拉也就忽略了事。恐怕,年輕的小孩兒會對其中的個別細節計較一番,翻覆來去討論不休,或者大吵哪一段與書中描述不符了。
張婷用手機查到開始的情節,在鄉下舅舅家的三個小孩子被牆上一副畫吸進去,隨後故事接上了我們看到的。
看完電影,張婷要換卡上的積分,算了下我的積分,也可以換個勳章,有我喜歡的《機器人瓦力》勳章。前台的女孩不會操作,最終也沒換成。站在她旁邊,夜晚的燈光下,頭回親眼目睹了胳膊凝脂般的潔美。
回去的路,是在人流的裹挾中,依然由張婷帶路,找到來時的貨梯。這個出口也許常有人來此抽煙,焦油味很重。下著那個破殘的貨梯時,上來幾個小朋友,聽嗓音都感冒了,我才想起張婷也有些感冒。
回去路上,張婷不經意地為在開車的王彬寰塗了唇膏,我心裏頓了一下,倒覺溫馨讓我有些打動,也發現,到這時,我自然而強烈想起了潘恬。
不久,才知道她此時已辭去了工作。我對她不能說了解,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權衡的。不過,在我衝動的好奇心驅動下,之前常問她一些簡單的問題。從她的回答裏,似乎能找出一些之後行為的線索,或者,不如說是牢騷。
雖然用的是奢侈的護膚品,仍抵不住幹燥、紫外線、缺氧使皮膚漸漸變差,而不得已用如今明白其實毒性十足的化妝品來遮掩。沒錯,再貴的化妝品,成分越複雜,致癌、致敏及毒性越大。而且,腿腳常是腫的,她說,呼喚鈴響得頻繁時,就得在客艙來回巡視。此外還有刁難的客人——這是難免的,我想,總有人能從中得到好處和不當快感。
當然,這件工作還有很多好的方麵,不然她也不會這樣患得患失。比如,她的幾乎生在臉上的親切的笑容,下意識裏端莊的行走與坐姿。僅僅隻是身上的衣服、包、和幾十分鍾那個行業的聊天兒,而讓人感到她的知性與知識。她腦裏裝了太多讓人茫然不知的品牌,她可以開玩笑地背下來一串,多是法語的發音。給王彬寰選購適合他的衣服、鞋子、車內用品、他心儀的電子產品也是她輕鬆而擅長的,以至於,像一個小媽媽一樣,讓王彬寰的形象在我麵前別開生麵。彬寰提過,她準備給他換一款他隨意提起的高爾夫GTI。
我當然願意相信,辭職有很大的愛情因素,不知道空姐找到愛情後是不是都這樣落地的,這樣一來,才有空間和時間滿足愛情的需要。此外,不會是其它不得不諱言的遭遇,使得她不得不離開那個戴著太陽鏡看的圈子。當然,這些超出了我的視野範圍,我隻能相信我看到的,即——不論方式如何,隻要我看到他們甜蜜的身影,我就情不自禁地被感染,並享受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