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逃離
南夏沒有動身。
他無奈地看了少女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該直說對方這包圍圈這麽紮實,那麽多人在屋頂上盯著,唯一的通路還被個看不出深淺的男人堵住,自己怎麽走?哪怕少年是書中描繪的可以禦劍飛天的劍仙,怕不是都得先得沐浴上幾輪彈丸弩箭。更何況少年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啥情況,連跑路也不一定能跑得很快,還得看對方給不給他這機會。
夏楠羞赧著清了清嗓子,有點不好意思:“不太對啊,按我以前看過的情況,你應該得擺個生離死別的樣子,然後含淚翻過圍牆,順便吼句我以後一定回來找你啊,這才對吧。”
南夏哭笑不得,夏姑娘你此時此刻也太輕鬆了點。
他其實不是很清楚對麵的來路,但至少對麵並沒有馬上出手,說明彼此之間會更偏向於先談談,根據結果才會有後續的發展。不過對麵看著來頭,應該是來者不善,現在就是不知道對麵的目的究竟為何,很大的緣由應該是來源於旁邊這位不知根腳的夏姑娘。
他之前也不是沒想過,心中也有幾種可能。一要麽夏姑娘是某位實權大官的子女,離家出走,對麵是那些前來尋找的家臣,這些故事在演義小說裏也不是少見;二要麽夏姑娘關聯到什麽驚天的大秘密,不小心暴露了蹤跡,惹來了這些人的截胡;三則是夏姑娘年紀輕輕的,就已經惹到了某個仇家,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局,就待時機巧當,甕中捉鱉。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原因,夏姑娘是那所謂的天人,每一個單獨在外的天人都是誘人的香餑餑,那些來源於天外的,不應當存在此世的技術與事物,值得有心人去爭取,搶奪。但少年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年輕的天人,天人那邊很少有這種在麵容上作假的心思。如果算上時間,那麽夏姑娘在天人降臨的時候也就隻有十歲左右,假若不是因為太過驚世駭俗,那就沒有必要,這個世界對那些不請而來的天人可沒有什麽好印象。
所以南夏並沒有往這方麵多想。
不過唯一可能確定的是,他現在卷入了一場無妄之災,雖然暫時沒有危險,但卻難以預料事態會怎樣發展,這令他很是惆悵。
慶幸的是,這是在潑墨街,至少他還有一點掙紮的餘地。
至於究竟要不要攪這波渾水,以他那師兄的看法,究問對錯,有感而發,隨心而行,有漂亮女子則靠近三分。
那高大男人走到離他們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住,麵龐上戴著一個鐵灰色的麵具,看不清確切的麵容。他看了一眼南夏,有點不喜這莫名其妙的變故,緩緩開口:“這位姑娘,多有冒犯。我家主子想邀請您上門做客,還望姑娘您能給個麵子。”
夏楠臉色古怪:“你們認識我?”
高大男人沒有回話。
“啊啊。”夏楠有點苦惱的撓了撓頭,小聲嘀咕:“那這可不太妙了啊。我還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可以多出來閑逛。不過現在你們都認識我了,那我回去還不得被嚴加禁足,天天當那累死累活還沒勁的工具人。到底是誰啊,泄露了我的信息?都說要小心一下這邊的人,哪怕隔了千萬年,但人家也不是傻子。”
夏楠歎了口氣,跟那男人說道:“我拒絕啦。要我登門做客,你們這些連臉都不敢露的,還不夠資格。”
男人也猜到是這種結果,語氣沒有變化:“我家主子並不想跟姑娘您交惡,畢竟要談生意,還是希望能給您留個好印象。隻是要把姑娘您接回去,這是定死的要求,還請原諒我的無禮。麻煩姑娘您不要掙紮,萬一傷到您了,這可不好。很不好。”
男人抬起手,周邊的弓箭手立馬整齊劃一地從鬥篷下掏出了樣式統一的輕弩,弩箭早已上趟,箭頭直指兩人。同時,幾把狹長的流梭從男人背後飛出,像獵食的鷹隼在半空中遊曳,有灰色的鋒芒纏繞在上邊,速度不緊不快,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南夏心頭有些冰冷,他沒有想到來者竟然是一位達到五境的修行者。
他現在才知道自己明顯小覷了身旁女子身份的尊貴。
夏楠往前踏出一步,周身並沒有像那高大男人一般蹦出什麽東西,渾身上下也沒有多出什麽奇奇怪怪的裝束。但她神情自若,渾然不覺得那個男人會是什麽阻礙。
隻不過她自己內心清楚,反正她除了知道對麵是個修行者,什麽境界什麽套路哪會知道,還不如死撐點麵子,沒那麽丟人。
可惜自己還是連累了無辜的人啊,難得能見到這麽好看的少年,難得美好的事呢。
“其實我知道該怎麽逃跑。”
夏楠正準備給對麵打個招呼,卻聽到南夏湊到耳邊,竊竊私語。
於是她馬上改變思路,手指向下一揮,用盡可能隻有兩人聽到的聲音,叫南夏趕緊閉上眼睛。
上邊天空突然出現異色,隨著一陣宛如水波般的扭動,一個泛著銀光的盒子相當突兀地顯現出來,高大男子和周圍的黑衣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盒子下方打開一個缺口,銀色的金屬球從缺口處往下墜落。
“發射!”
男人大吼,同時背後流梭宛如飛火般射出,企圖截住那個金屬球。
金屬球還未墜落至半空,就驀然綻裂,大放光明。
現在還是白天,但是那球內噴湧而出的光亮比灼日還要耀眼。
南夏閉上眼睛,握住夏楠的手,憑著記憶往井那邊跑去,然後帶著夏楠往井裏隻身一躍。
那些飛射而來的弩矢僅僅隻能靠近兩人身邊幾寸地方,就被某種不知道的奇異力量懸停在半空。
高大男人隻能掙紮著睜開眼睛,但光亮尤為刺痛使他眼間淚水模糊。他隻能聽到少女那驚訝的高呼聲漸漸遠去,無數的弩矢撲了個空。這段時間非常短暫,但是這造出來的動靜之大,肯定已經吸引來了那些不能輕易招惹的人物,這會對他的任務的產生很大的麻煩。
但他此時此刻也是無能為力,他對天人的了解也隻是道途聽說,這種奇怪的手段他完全無法防備,也難以預判,渾然不知那位少女還有怎樣的後手。
待到光芒徹底散去,那奇特的盒子也再次消隱,他勉強眯起眼,觀察到那對少年少女選擇的逃跑路徑,於是也不管背後那肆虐起來的尖嘯聲,徑直跳入井中。
他現在腦中所想,除了抓住少女將功補過外,僅有要殺了那個無關緊要,但卻確實惡心了他一把的陋巷少年。
井並不深,大概也就隻有三四米的高度,而且落腳處泥土相當柔軟,還殘存著一層還未幹涸的水漬,所以兩人隻是打了個踉蹌,便穩住了身形,環繞四方。
天光從井口處投入,可以依稀看見四周有不少被流水侵蝕出的空洞,頗為深邃,不值連接到何處。南夏以前為了掙上一周的飯錢,曾經跟過陳洛河來這查探過井水枯竭的原因,黑燈瞎火地在這附近走上過幾趟,因此他對這周邊還算熟悉。他粗略地觀察了一下方位,便繼續拖著少女的手,鑽進了其中一個孔洞中。
南夏沒有察覺,夏楠也沒掙紮,任由少年握住她的手。
光線逐漸消退,也看不清楚她現在的表情。
片刻過後,高大男子穩穩落在地上,聽到鞋底與積水磨蹭發出的細碎聲響,他深深皺起眉頭。
他是收到消息才趕到這片城區,事出突然也沒辦法做什麽調查,因此遇到當前的這種情況他不禁感到有陣棘手。不過好在他好歹也是個五境的修行者,這種灰暗的環境對他而言,還不算什麽需要花費多少時間的阻礙。
於是他閉上眼睛,平靜心神,一陣幽幽的波動以他高大的身軀為中心,像潮水一般向四周綿延而去。此刻在他腦海中,天地萬物先是變為一片漆黑,沒有任何色彩,然後逐漸勾勒出粗淺的線條,塗抹上各異的顏色。少年少女在濕潤泥土上留下的足跡,空氣被奔跑時擾亂的氣流線路,以及在空洞遠處隱約的光線,這些景象隨著波動的去返,像繪畫般勾勒開來。
這幅畫麵在他腦海中顯現隻花費了很短的瞬間,隻是他內心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自己三境時打下的底子並不牢靠,不然能夠快上更多,包括先前阻截那位少女,至少那奇怪的光彈爆炸後自己能更快回過神來,就能操縱流梭出手。
隻要流梭能夠鎖定到他們的去向,他很自信,兩人不會有逃跑的機會可言。
他冷笑一聲,大致知道了少年少女的方位。瞬間他的身形猶如箭矢,在這般狹窄的空間內開始高速奔跑,雷聲大作。
南夏才剛撥開遮擋在洞口的藤蔓,就聽見了後麵了愈發接近的沉重腳步聲,臉色略微蒼白。
他在心中開始估算,發現繼續執行原本計劃的餘裕相當可憐,隻能咬著牙拐向另外一邊。
那裏是一片舊城區的遺址,為了照顧京城整體的格局,原本的居民被勒令遷徙,屋群與宅邸也被碾碎,隻剩到處都是的斷壁殘桓,與長勢狂野的植被。他之前並沒有去過那邊,並不熟悉那邊的的情況,作為逃跑路線來說並不是合適的選擇。隻是那邊障礙物頗多,至少還能稍微妨礙一下那名修行者的腳步,然後就得看他們還能夠拖上多少時間,能不能等到那些不允許修行者隨心所欲的祭神司人員趕到。
但他們畢竟不是什麽修行者,哪怕竭力奔跑,那高大人影還是很輕鬆地超越了他們,像堵難以逾越的高牆一般,佇立在他們身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