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開心暑假
隨著立夏節氣的到來,吃過健腳筍後,農村裏可以吃的東西逐漸多了起來。
李一峰知道,羅漢豆無論生的吃,煮熟吃,炒著吃,都很討人喜歡。
可蠶豆生的吃,就一點沒有味道。
還有嫩南瓜,這個被叫做可以當飯吃的飯瓜,生吃的味道,保證嚐過的人不想再試第二次。
那粘粘的,既澀又麻的一股味道,比青草還難吃。
李一峰天性頑劣,凡是可以吃的,小時候幾乎什麽都敢打賭生的吃。
什麽泥鰍,小彈蝦,甚至小青蛙,都生吃過。
但和村裏那三兄弟的老二“小日本”,打賭吃剛生下的小老鼠,卻還是輸了。
一峰最喜歡吃煮熟的嫩羅漢豆,經常連皮吃。
卻常常想不明白,任何好吃的東西,個頭總是熟了後大,象青皮李子,桃子,梨子,西瓜等,可羅漢豆一單老熟了,反而比原來小得多。
等立夏一過,期中考試考落,李一峰知道,開心快樂的兩個月暑假,馬上會到!
那些天,一峰為了三好學生頭銜,為了班級唯一的學費退助款,又應是獎學金。
盡管甲班成績無人能敵,但還是比較認真的背課文,做作業。
做作業真是件頭痛的事情。
浪費了太多好玩的時間不說,更是浪費了紙筆。
尤其是寫日記。
作為班長,一峰這些表麵文章不得不做,而且做得不錯。
老師要求學生寫日記,雖是規定的,不一定每天交,主要還是靠自覺。
隻是老師不定期的要抽撿,搞突擊。
沒有哪個男生,會認認真真天天寫日記,一峰也一樣,不過他經常憑經驗,或者說靠運氣,提前寫幾篇日記備用。
好在一峰是班長,日記本由他收集上交到老師辦公桌上。
老師規定每本日記本都要攤開夾好,老師直接翻開第一本一直審閱下去,省得日裏百計的老師一本本打開麻煩。
這就給一峰有機可乘,能把五天內的日記,在一天內寫好而不出漏洞,除一峰外恐怕沒有幾個。
一峰把內容提前寫好,隻留下日期和天氣空著,並不把一頁紙寫完。
到臨了補好日期和天氣,把自己的日記本夾在同學們的中間偏後處。老師看日記,往往是用紅芯圓指筆長長的一個勾,大大的一個的″閱″,閱了還是沒閱,天知地知老師知。
老師要來搞突擊檢查的,有時在上午上課時,通知一峰,下午放學前收日記本。
那時,所有學生,連忙在課間15分鍾內,或自修課裏,把五天日記,一日記好。
對於周一本該3號,寫成1號,1號本是晴天,寫得落雨。不甚明了。
更有甚者,今天1號的,寫著3號的事情。
內容有什麽"明天我感冒"
"家裏的缸,掉進鵝裏。"等等,等等。
錯誤百出,不一而論。
但一峰是卻從沒有出過那些洋相,他相信親愛的老師,不可能會把兩個班近百本日記本全都仔細認真的看,大多數情況下定是一閱而過,更不會去多翻幾頁。
這就是做班長的好處。同學們就不行,你要想這手,除非先搞好班長的關係,否則懲罰的方法,隻須把你的日記本頂置在前,或押陣於後。
所以說,沒有嚴厲的製度,滋生腐敗的土壤無處不在。
好在李一峰隻是為自己經常這樣以權謀私,卻是從沒用權做過交易。
話說一到那時,放學前的自修課裏,他李一峰坐在老師講台上做督導,一邊替關係鐵的同學打草稿,一邊翻看同學們的日記本。
就以上內容,常笑得小腸打結。
作為一班之長,坐在講台上的,可不能放聲大笑。
隻好趴在講台上,揉肚子,揩眼淚。
而更要命的事,有時班主任突然在當天放學前,自修課下課的鈴聲將響未響之時,進來,通知一峰:收日記本。
一峰心想:"這下糟糕,那批沒完成的同學??哎!那叫一個慘!這又不是要陪太子讀書了嗎?"
一峰想歸想,卻也沒有辦法。
放學的味道,讀過書的地球人都知道,哪個不歸心如箭的?尤其是周末。
李一峰三年初中,六任班長,對這事記憶深刻。
同學們上麵抬頭的日子,星期、天氣等漏洞百出不說,就曾有一同學,五篇一律地寫著:
"今天上課正常!"
一峰心想:"這樣的日記交上去,老師肯定批評!還勿吃跌?"
果然,一峰在發還日記本時,特留意過,見老師批閱:
"你就絕不正常"!
第二天上課,批評那是必然。
抄寫:"今天上課正常!"三百遍。
這些事都是一峰後來當笑話,常常講的。
望眼欲穿的暑假終於到來。
李一峰和李老四,各自背著書包,兩人手裏都卷握著三好學生的獎狀。
一峰書包裏裝著獎來的鉛筆盒子和一支鋼筆。還有口袋裏退回來的幾塊學費。
為這幾塊類似於獎學金的錢,一峰和老四差點吵了起來。
那天放學,一峰拿到成績單和三好學生的獎狀及獎品,在學校外幾百米處老地方等老四。
不一會兒,老四來到,手裏一樣拿著獎狀。
一峰問道:."老四,你學費退了多少?"
老四道:"8塊7,小峰,你多少?你問這幹嗎?"
小峰又道:"我9塊5。你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
"錢呀!"
"我當然交給娘娘,然後問她討七角來。明天一塊去三界嗬?三界大肉饅頭5分一隻,我倆各去買四隻,犒勞一下自己好不好?"
老四來跟一峰商量明天去三界始寧老街玩,順便用肉包子犒勞犒勞。
一峰笑著說:
"老四,我正要跟你商量一下,我們大大的犒勞一下怎樣?″
″……″?
”我想把這筆錢貪汙下來。你也不要上交,行不行?我若貪汙而你一上交給你娘娘,我娘娘一日到夜和她在一起的,肯定馬上曉得,這樣,我爹媽也肯定要知道。叫我怎麽做人?"
"這不行!我不管,這是你的事。"
"老四,我跟你講,我自和嘟哥,強哥結拜,已三年多哉。隻有他們給我吃東西,送東西的,從來沒有我給他們吃過東西。我想買些好吃的,叫上強哥,你也一起去,到嘟哥帶我們翻筋鬥過的車騎灣裏去吃野餐。好不好?"
一峰知道老四死腦筯,認定的事,一般不肯變。就想用吃來打動他。
其實老四從不翻筋鬥,更不用說和一峰一塊翻。
一峰講"我們",實是想拉攏老四,再好能拉他下水。
一峰也知道,老四不一定找得到車騎灣那丘荒田。
誰知老四不為所動,任憑一峰如何勸說,他都堅持要把退助款上繳。
一峰隻好從另外角度突破:
“三好學生,已有獎狀,特發此狀,以資鼓勵的資,就是獎品。我是鉛筆盒,你是什麽?”
又說:“既然既有獎狀,又有獎品了,爹媽高興都來不及,估計這退助款就算講出來,也不會被沒收”
一峰想從理論上,給老四有一個這麽做,也不要緊的理論依據。
被老四一句:"那你就試試唄。"
一下打破。
一峰知道,理論上,講出來不用上交的可能性是存在,但一峰更相信,那可能性不會超過百分之五。
因為他知道,一旦爹媽知道,回扣5角的可能性,也隻有百分之五十。
所以無論如何是不敢試的。
但見老四堅決不同意,也有些氣頭上來,兩個人一前一後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各不出聲。
走著走著,走在前頭的一峰忽然說道:
"其實我不是求你的。"
"那你什麽意思?"
一峰不說,老四也不再問。
兩人就這樣悶聲不響的走著,在翻過盛嶴嶺時,一峰遠遠望見村裏的田畈,知道到家的路已近,而老四似乎一點商量餘地都沒有,不禁有些沮喪,甚至惱火。
賭氣地自言自語:
“這個不賭嘛!就是我嘟哥,不要的不,吃喝玩賭的賭……”
一峰曉得老四最忌諱他自己的真名,尤其反感這個嫖字,所以故意把吃喝嫖賭說成吃喝玩賭,知道老四肯定明白。
果然,老四一聽到這個,當即停下腳步,漲紅著臉盯著一峰說:
“小峰……你!……你?……"你的,
竟是說不下去。
老四從一峰的話中,聽出他倆之間的約定有作廢的味道。
頓時麵紅耳赤地看著小峰,說不出話來。
一峰回頭見老四急得臉孔都血紅,不由得很過意不去。
心裏想:“老四是個老實人,我何必拿他的忌諱做把柄?讓他以為我會忘記我倆間的約定?算了!算了!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報答我那倆哥們。”
這樣一想通,就回身站著,誠心誠意地對老四說:
“對不起!兄弟!我放棄我的打算,下次有機會的。”
說完,拍了拍老四的肩膀,回轉身默默無語地向前走。
老四一聽呆了一呆,見一峰滿臉無奈無助的回轉,不由得心中一動:
“這小峰真的義氣,這些年來一直在照顧我,我卻好像從來沒有想過要報答他。
而我三哥和強龍哥對他的好,他這三年來竟時時不忘,常常與我提起。
眼下他要用自己努力讀書得到的錢,想請他的兩位結拜哥哥吃一頓,我竟然不支持?
可我又從來沒有做過瞞騙爹媽的事,這叫我怎麽辦?"
這樣想著一路跟著,忽然想到:
"娘娘常常講,做人要誠實,誠懇,不能自己騙自己,更不能騙大人。經常騙人的,遲早要被別人叫騙子的。
可我和小峰把錢私藏不交,隻能說是隱瞞不報,並沒有騙人呀!再說啦,我瞞不過了到時再講出來也不遲呀!
還有,我把這筆錢私底下存著,和往後幾年的獎學金累攏一起,更多些起來上交娘娘豈不更好?"
想通了這一節,當既高興地追上兩步,對一峰說:
"好!小峰,我想通了,我也不上繳,我幫你瞞著。"
至於瞞住了,那是別人不知道事情,自己不講出來,別人無從問起,也就沒有瞞不過了這一講法。與這一節,老四也沒細想。
一峰正悶悶不樂的走著,聽到老四這麽一說,高興得跳了起來,立即把剛才的不快丟在腦後,大聲地唱起歌來:
"唱支山歌給黨聽,我把黨來比母親!??"
老四見小峰這麽快就丟開煩惱,也十分高興,於是也大叫著唱: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地叫著夏天??"
誰知他起調太高,剛唱兩句,氣接不上了。
當即兩人哈哈大笑。
剛才兩人之間的那點不愉快一掃而光。
兩人心結一開,都很開心。
放假的喜悅,讓一峰覺得象久關籠子裏的鳥,突然自由,卻不知飛向何方?
爹爹姆媽知道今天放假,卻想不到上午就放了學。
所以一峰和老四連中飯都不蒸,本來想回家吃飯的,現在兩個人陰謀達成,各貪汙私藏下下9塊5和8塊7毛錢。
這可是一筆一峰第一次能自由支配的錢,而且有這麽多。
哪能不激動?
當下兩個人興奮地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一峰說:"幹脆中午不回家吃飯,用飯盒子燒飯吃。"
老四初次放開自己,心想長長的一個夏天,今天剛起頭,落得自在放鬆。
當即讚同。
"可哪裏有火柴呢?"
一峰笑著說:
"老四真笨,物理化學剛剛學的,怎麽不能鑽石取火?"
老四聽了,大為興奮。
於是兩人往小山嶺左邊的小山坡跑去。
尋得一處坎邊,兩人先尋幾塊抱得動的石頭,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四五塊石頭搬來,靠山坡坎腳疊放好。
這時一峰與老四差不多同時察覺,在這一片的山坡上,都是一領一領的,好象有人專門開挖過。一峰見了,一時感覺哪裏不對,卻也說不出什麽。
他並不多想,拿飯盒子先擱上去試了試,見石頭間隔太開,連忙排些攏。
簡易灶台很快搭好。
一峰老四,一個抓扒隨處都是的鬆毛絲,幹草等易燃物。
一個去找幹燥枯木,死樹枝等,全部拿到一塊。
一峰先問老四有沒有小鏡子,老四笑著回說,我又不是女同學,哪來小鏡子。
沒奈何,一峰讓老四扶定一根枯木,他自己用一根幹燥樹枝,一頭頂住枯木,一端雙手使勁地搓。
弄了半天,不見動靜。
於是一峰又拿來兩塊硬石頭,叮,叮地撞,卻哪裏來一丁點火星,怎引得起火來?
兩個人手忙腳亂地弄得滿頭大汗,毫無成效。
老四打算放棄,一峰卻不肯息。
於是兩個就地休息了一會,一峰重新再試。
隻見他用一隻腳踏定一段枯木,象剛才一樣,雙手不停地狠勁地搓幹燥的樹枝,任憑大汗淋漓,也咬牙不停。
老四剛想勸一峰放棄,忽見樹枝頭裏,冒出一絲煙來。
於是興奮得太叫加油。
一峰連忙叫老四拿幹草湊近,用嘴吹吹。
終於,一顆火星跌入幹草,被風一吹,竟是著了。
當時一峰老四兩個,嗚拉嗚拉地喊叫起萬歲。
去山澗裏打水,這種小事,不說也要老四去了。
一峰管住火種,老四拿著兩飯盒子,把裏麵的米合並入一隻,屁顛屁顛地去不遠處山澗裏,滔了一飯盒水和一飯盒子裏米加水。
燒飯的技術,倒是不用講了,老四說八歲會燒飯,一峰說他七歲會打雞蛋,剖泥鰍了。
反正沒有人能作證,互不承認。
等飯燒好開始吃飯,一峰從書包裏拿出一顆榨菜,老四從書包裏拿出一小包筍子幹菜。
不用說,原本兩個自吃自的,這下變成合夥吃了。
一峰用盛水的那隻飯盒子,倒掉一點水,用筍子幹菜燒起了湯。
沒鹽沒關係,一旁老四早已擦清爽了小刀,把榨菜細細切了絲,放進飯盒子裏。
鹹淡剛好的筍子幹菜榨菜湯。
聽著別扭,吃著舒服。
兩個人用兩個盒子蓋盛飯,從書包裏抽出筷子??
還有什麽飯局,能比這頓飯更讓人難以忘懷?
一峰老四後來都說:絕對沒有!
老四後來隻要跟著小峰,所有稀奇古怪的野餐,在剩下的暑假和寒假,甚至禮拜天中,嚐了個透。
什麽剝皮青蛙煮土豆;冷水泥鰍煮野筍;嫩飯瓜煮幹菜羅漢豆,蠶豆煮糯米;帶殼煨玉米彈白豆;烤蕃著;等等等等,五花八門,奇出古怪,隻要老四想得出,一峰一定做得到。
當然,最難忘的還是吃叫花雞。
但這都是後話了。
老四少年好玩的天性,終於被一峰兜底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