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心有靈犀
李笑梅終於稱心如意。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拿起一隻背包就下樓。
翠花見女兒這麽快下來,一副神釆飛揚的狀態,哪象剛起床的樣子?
覺得奇怪,卻並不多說。
招呼女兒洗潄完畢飯後即走。
臨行給老大200元鈔票,囑咐他不管大事小事,到家即打電報告知,說這是你大伯伯托她講的。
還有,若是大事,錢不夠的話,他也會馬上趕過去。
於是,老大挎一背包,帶著笑梅,乘三輪車直接去義烏汽車東站。
不一刻,乘上到嵊縣的客車,對號入座,老大讓笑梅靠窗。
一路顛簸搖擺,兩人各懷心事。
笑梅心願已得,心花怒放,盤算了一夜的話,到臨了卻不知說什麽好,一顆心別別跳著,扭頭看著車窗外,故意不理老大。
老大見結果路遠不去笑梅去,心中早已既緊張高興,又忐忑不安。
高興的是自己對這個小四歲的笑梅,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說是喜歡吧?好象不是也不敢,因為老大在老家已有一未婚妻,說穿是娃娃親。
可自己並不喜歡那個未婚妻,卻與未婚妻的二妹從小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隨著年紀一年年大起來,自己與未婚妻及她妹妹三者之間的關係,越來越迫切地需要處理與解決,並已有點夾纏不清,焦頭爛額。
現在又出了這個笑梅小妹,對自己也似乎有意思。
所以老大更覺頭都要大了,可麵對小妹巧笑連連,頑皮任性,愛耍小脾氣的個性,又是說不出的歡喜。
一時又覺得這樣不妥,本身木納的他,對商場一塊思路清晰,而對複雜的情感哪裏理得清頭緒?
所以老大索性也不出聲。
兩個人一路之上,各有心事,竟並無多少言語。
到後來隨著車子的搖晃,雙雙竟迷迷糊糊靠在一起,睡著了,倒是合了李笑梅心意。
星期六下午,一峰早早來到祠堂背後的小山頭上,等兩個結拜哥哥。
期中考試感覺考得很好,語文除了開卷5分的拚音題,一峰照常自動放棄外,其餘應該不會有錯,最多作文,雖說自己強項,但40分滿分,也從未有過,估計扣個2至3分,所以語文90分肯定以上。
英語滿分不敢說,但數理化三門,三百分逃去個2分,已算失敗。曆史,地理雖然自己也很喜歡,滿分是不可能。但無論如何,所有料目,平均95分,從未下去過,這次也定沒有意外,所以他心情舒暢。
雖然娘娘去世兩個多月了,心中仍有點難受,但畢竟少年好玩,漸漸不那麽傷感了。
此刻他手裏把玩著幾支野菊花,聞著那沁入心扉的清香,站在小山頭頂端,旁邊有幾顆一個人環抱不過來的大鬆樹。
背後不遠處就是車騎山主峰,對這座山到底叫車雞山,插旗山並不很清楚。
頭上籃天白雲,秋高氣爽。
腳下金黃色的野菊花漫山遍野,一串串紫中帶有白色的細細的叫不出名的花,點綴其中。
身旁一顆小樹丫上,擱著一卷白紙,白紙上是自己這一星期花了四個傍晚時間畫的畫。
他靜靜的遠遠地眺望著曹娥江,暢想著它的盡頭,就是更加寬闊的錢塘江。
想象著天下聞名的錢江潮,卻體會不出那萬馬奔騰的氣勢。
遙想著古代,這車騎山一帶,駐紮著幾萬的官兵,這一帶,又不是邊關要塞,住那麽多兵幹嘛?聽大人們講,這裏出過閣老?這閣老又是多大的官?
麵對著這車騎山巒許許多多的迷,一峰多麽渴望自己早日長大,好去了解,去扒開這迷霧籠罩的車騎山。
快快長大,去看看錢塘江邊"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的杭州。
看看那美麗如畫的西湖,和西湖邊上的嶽墳和武鬆墓。
一峰思緒飄飛,心潮起伏,久久眺望,呆呆出神。
等不賭強龍已經來到跟前才發覺。
不賭上來就問:"小峰,你又在望什麽啊?"
一峰迎上去叫了強哥,嘟哥,告訴不賭曹娥江盡頭是錢塘江的地理知識。
不賭對此毫無興趣。
強龍說:"小峰,明天要放的炮仗我已買到,你要的水彩畫筆,顏料和幾張大白紙,我星期一叫老左二哥帶回來的,早給你了吧?喲!那邊擱著的是吧?"
強龍不賭早知道小峰從小酷愛畫畫,而且小小年紀,已有相當的功底。
曾經不賭還鬧過一個笑話,那是去年寒假時期,一天中午飯後,強龍不賭又在小峰家裏玩,見靠著窗口的牆壁上,整整齊齊地貼滿小峰三好學生的獎狀,獎狀下麵是小峰畫的圖畫,有小白兔在吃草呀,老雄雞在唱歌啊等等,不賭指著旁邊一張歪貼著的,新安江香煙紙邊沿一顆蒼蠅說:
強哥你看,這麽冷的天,怎麽還有蒼蠅?
引得坐在一邊的一峰妹妹一線,咯咯咯咯地笑個不停,邊笑邊說:"嘟嘟哥,你是第十六個被騙的人了,我家連大嫂九個,叔叔家五個,還有一個。"
不賭仔細一看,是畫上去的,當時非常佩服,一線又提醒不賭再看看仔細,強龍不賭發現,那新安江香煙紙居然也是畫出來的……
此刻見這卷白紙,強龍知道是小峰畫的,肯定跟明天的葬禮有關。
就拿過來和不賭兩邊拉著打開一看,見是一幅山水畫,淡青淺綠,山是熟視無賭的車騎山,水是婉延無邊的曹娥江。
隻見遠遠的車騎山峰雲霧繚繞,兩邊中間低伏的山頭若隱若現;S形的曹娥江上遊霧氣漫漫;山似青非青,天若籃不籃;一條婉延彎曲的路,從雲霧籠罩的村口,似隱若現地向外延伸,似乎連接上了曹娥江,一直通向天際。
整幅畫看上去象剛下過雨,猶如在霧蒙蒙的早上,又象是濕漉漉的傍晚,竟有種說不出的朦朧的美。
強龍知道,這幾天秋雨連綿的,每天傍晚才有點停頓,到昨天才雨止轉晴。
小峰定是把這家鄉的雨天畫下來了。
而不賭卻是對著畫的右上角的八個毛筆字:
"家鄉的路,何以致遠?"
不明就裏,剛想問,一峰已收起畫,問不賭道:
"嘟哥,我叫你辦的事情,全部辦好了嗎?"
不賭還在想畫麵上的八個字,等小峰第二聲叫嘟哥時,才反應轉來。
"噢,全部辦妥。按原計劃,今晚會集中放到大香樟樹旁邊的書閣樓裏,說定明天早上六點鍾,到書閣樓集中,六點十五分準時出發。這次沒有一個人反對,真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強龍剛想問一峰:"你的畫跟明天的葬禮有什麽關係?"
一峰眼尖,指著遠處水口廟前路上的兩個人說:
"嘟哥,那不是你大哥嗎?噫!?旁邊怎麽是個女的?"
強龍不賭向著村裏唯一一條通向外麵的路上望去,果見老大和一個長發女郎一前一後,款款走來。
李家嶴村與外麵的世界隔著一條曹娥江,離馬路最近的路,是村口到釣魚台邊上的釣魚潭,渡船過去即到。
村裏去杭州上海,往往從三界大埠頭,上去馬路邊車站乘車。
而去義烏金華的,則從釣魚潭渡船到對麵沈家灣,再到嶀浦潭邊乘車。
而嶀浦潭上的一條小溪江,當地人叫英雄江,它是嶀山北麵祝嶴裏麵,沿山由西向東流入曹娥江,它的出口就是嶀浦潭。
潭的南邊就是剡溪。剡溪至此,突然U字形轉彎,所以潭的東南邊就是曹娥江。
這天老大,笑梅就是嶀浦車站下的車,渡船過岸,一路走來。
不賭他們三個,看見大哥哥回來,十分高興。
尤其是不賭,見大哥哥果然如自己所料,正好星期六下午趕到,不禁得意地望了一峰一眼。
卻見一峰早已往山下跳躍下去。
好在小山丘上都是光禿禿的桃樹,沒有多少障礙。
不賭強龍緊隨其後,眨眼間奔到山腳,跳過村裏的小溪坑,到得路上。
一峰路中間站定,後麵強哥嘟哥左右跟上,一峰用右手的畫卷,指著剛到跟前的老大倆,大喝一聲:
"呔!來者何人?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要從此過,留下買路錢!"
聲音尖而沙啞,明顯地處於變聲期。
來的兩位,正是老大李不偷和李笑梅。
笑梅正錯愕著不知所措,老大早哈哈大笑著,掄起挎包作勢來打一峰,邊追邊笑罵
"我給你這個小瘋子買路錢!"
一峰早咯咯笑著,躲到笑梅身後,朝老大笑嘻嘻的扮鬼臉。
老大還想作勢要追,一峰早站在他麵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
"大哥哥,停!再動一動,我馬上去告訴??"
一峰故意不說告訴誰,老大卻是真的立馬不敢再動,一臉尷尬和緊張。
引得李笑梅大奇,正開口想問。
不賭上前,歡叫一聲:"大哥!”
邊叫邊接過大哥手中挎包,挎在肩上。
這邊強龍也上前,叫了聲大哥。
老大一邊同大夥走著,一邊向笑梅介紹,這是三弟,這是三弟結拜哥哥強龍。卻故意不介紹小峰。
一峰根本不在意,早已對笑梅在自我介紹:"我,李一峰,又叫李小峰,綽號小瘋子,嘟哥的兄弟,見過笑梅姐姐。"
笑梅早已笑得肚子都開始痛了,聽到最後一句,不覺十分驚異。
心中雖已知道,這個刁鑽古怪的,比自己弟弟怕略微高點卻要瘦點的少年,定是弟弟特別叮囑留意的小峰,卻想不到剛一見麵,就叫出自己的名字,驚訝得竟忘了笑。
表情十分古怪,正不回答時,隻聽一峰邊走邊說:
"笑梅姐姐,我雖然知道今天大哥哥會回來,原本料想你弟弟路遠同來的,現在卻換作你,這到出乎我意料之外。"
笑梅大吃一驚,心裏想:
"這個小峰,怎麽連本來是弟弟同來的都料得到,這,這這不是神仙了?"
而更加吃驚得呆在路上不走的是不賭老三。
他說什麽也不相信,自己寫信叫大哥哥回來,這事天知地知自己知,絕對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因而想:
"這個小峰,居然知道不說,還料定路遠弟弟會來,這不是我肚子的蛔蟲嗎?簡直比諸葛亮還神了!是不是見到這個笑梅姐姐漂亮,故意吹吹牛皮的?"
這樣想著,覺得這小子太機靈,吹牛的可能性很大,正想譏笑他幾句。
忽見小峰手握著畫卷,手舞足蹈地在前麵走,突然頭腦中轟的一動,想到畫中那八個大字,記不得全部,但好像有路遠二字,不由得追上前去,掠過小峰手中的畫,展開一看:
"家鄉的路,何以致遠?"
這下看得清清楚楚,正有路遠二字。
當下停住腳步,盯著小峰說:
"小??峰,你居然全料得到?你是人是鬼?"
大家見老三大驚失色的樣子,全都圍上來一探究竟,和看他手中的畫。
當笑梅知道這麽美麗的畫,竟然是這活潑好動的小峰畫的時,除了驚歎佩服外,已無法言喻。
而聽老三講,他根本沒有,絕對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自己寫信叫大哥回來,而小峰不僅料到,而且算定今天路遠同來時,更是無法理解和相信。
認為小峰有特異功能。
一峰見大家圍著他不走,定要問個明白。
於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賭說:
"嘟哥,其實很簡單,你和強哥記得沒有?我們當初定日子的時候,我不是說等我期中考試落,對不對?
當初我這樣安排行動計劃的時候,嘟哥,你沒有留意,強哥是仔細地在聽我說的每一個環節和細節,而你嘟哥卻走了神,實話實說,你有沒有?
本來我讓強哥帶繪畫的顏料和畫筆畫紙,是象強哥想的,要為太公畫些什麽。可嘟哥,你坦白說這星期來,你有沒有來找過我?"
不賭搖搖頭。
一峰接著說:
"大哥哥,強哥,你們想想,補辦葬禮這麽大的事,嘟哥卻一次都不來找我,這正常嗎?
我是星期一傍晚,就在想這個問題,那天,我坐祠堂背後的小山頭上一直坐到天快黑,也不見你來找我。
我心中懷疑,就下山去你家找你,老四在做作業,我問他你在哪?老四說你在樓上。
而嘟哥你除了夜裏睡覺,平時上樓不會呆上十分鍾,對不對?
而當老四說你有陣功夫時,我就在想,你為什麽要在樓上盤著?
於是我想到你可能在做不想讓我們知道的事,我本想上樓看看你,到底在做什麽?
後來好奇心一來,決定進行猜,猜你有什麽事不想讓我們,尤其可能不想讓我知道?
第二天我又在那裏,邊畫畫邊等你,還是不見你來尋我,到夜回家我問妹妹,她說你沒有去過。
連續一星期你都不來理我。
其實到星期三,我已經全部想通。"
這時不賭才知,自己做賊心虛,這幾天就怕這個聰明的小峰,與他多見麵,怕被他看出,是故意不去找忚。想不到他從反麵來推斷,這個小峰,思慮太徹底了"
但口中仍說:"就憑我這幾天不找你,你就斷定我叫大哥回來?這未免太誇張了吧?"
"這倒沒有那麽神,我把心中的幾個問題列在心上。
1,你為什麽要瞞我?
2,瞞下的這事與什麽事,什麽人有關?
3,你會做什麽事?
4,目的什麽?
然後我就考試似的求答案。
這1,與4其實同一個問題,瞞住我的目的,這問題複雜。
我象做作業一樣,先挑簡單的2,很明顯,這件事與你師父有關,與這葬禮有關。
而你的起因是太公葬禮上送葬的人太少,場麵太冷清淒涼。遠沒有我娘娘的葬禮人多,你心裏不平衡。
因而我慢慢地推想到大哥哥在義烏,聯想到一星期內,你可以做的事,最方便的就是寫信,因電報太張揚,會引人注目,而寄信習以為常。
所以我自然推斷出了3。這兩個問題一做出,第一個問題我想了一天想不出。
還是星期二回家的路上,老四笑著告訴我,說他的錢,三哥居然推到我小峰身上,說是我小峰叫你去要的,愁得你自己問他要不肯似的。
讓我聯想到老四獨對我服,而你嘟哥三哥哥,除了你師父外,從來沒有服過誰。
雖佩服我聰明,但卻是口服心不肯服,所以你就決定瞞著我寫信給大哥哥,叫他務必來捧場。對不對?"
一峰見大家張嘴結舌的,一副服貼樣,心裏說不出的受用,洋洋自得。
於是接著講:"想通問題1後,我進一步想,不管你這信怎麽寫,大哥哥肯定會回來,那有沒有可能有人跟來呢?
我就又想大哥哥接到信,肯定會讓大夥知道,而平時寫信,都是老四的,這次是你去信,憑義烏伯伯的才智,當然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肯定會派個人一道過來。
這就想到了路遠,聽大哥哥說起過,他跟我同歲,而且成績也很好,更很向往著來車騎山。這次估計也應該期中考試落了,來的可能性極大。
誰知想不到是笑姐姐來,這倒始料不及。
為了讓嘟哥知道我不是吹牛,就故意在畫上,題下這八個字,若我猜錯,我把畫去太公墳頭火化,無人會多想;若是猜中,就有字為證。"
一峰一番細述下來,驚煞這個笑挴。
笑梅心想:"我弟弟也十分聰明,但絕對沒有這麽周密的思維,這下回去,還不羨煞弟弟?"
另外服煞那個不賭。
大家邊走邊聊,不知不覺間,早到不賭家裏。
老大從剛才的言談中,早已知道家達太公已經去世,而不是去尋死。
到家後,帶著笑梅見過娘娘,和爹媽和二弟四弟。
和壽見大哥的女兒,隻幾年功夫出落得這麽漂亮,不由得非常高興,當即偷偷向老太太要來五十塊錢,心想飯後給侄女做見麵鈿。
這邊老大的娘小英,見來了大伯伯的女兒,也十分開心,連忙重新再加燒了四五個菜,同時叫強龍小峰一塊吃飯。
小峰答應著說先去強哥家,向老媽去請了假,然後到家與娘講一聲,馬上回轉。
飯前,老大拿出老三寫的信,遞給老四,說:
“老四,你看看,你三哥來了這麽封信,你看得懂嗎?"
老四接過,和小峰一看,差不多同時說:
"錯別字,錯別字。"
接著慢慢地讀出老三的原意。
弄得老三十分尷尬。
一旁笑梅見了,心中暗歎:
就憑這,恐怕弟弟還是老四聰明。
笑梅其實不知,一峰老四久與老三相處,對老三的幾個字眼一清二楚,知道這個三哥,握筆遠比拿刀吃力。
老大見家裏並無大事,家達公去世已有二十多天了,快到五七。
就叮囑老二,明天早上,務必拍封電報給大伯伯。怕老二也出錯別字,就把意思跟老四小峰講了,叫他倆起草好,讓老二帶著。
老二伸手接過一峰的字條,突然想起一事,心想:
"久聞這個小峰聰明,我也不妨問問他,大哥也在,看他答得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