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趕屍人
牟尼上師笑了笑,領著他出了城外,遠遠地跟在出城的大隊伍後麵,說道:“小龍你看,這群與我們同行的旅人,有何奇異?”
祁龍軒循目看去,許久,忽然眸光一亮,似乎發現了什麽驚奇的事來,道:“他們之間,似乎保持著某種微妙的默契。”
“便是了。”牟尼上師頷首,道:“天下從來都不乏想要吃人,卻也害怕被人吃掉的眾生,因為大家都藏身隱性,附綠為綠,則你無法看清對方是螞蟻還是蒼鷹,便也就不會有殺戮,一旦你暴露自己是胡狼,即使你吃了沙蜥,也會有蒼鷹會來吃你,這就是報應循環。”
祁龍軒若有所悟的點頭,跟隨者人流湧進沙漠深處。
很快地,再回頭時,已經不見了小宛國綠洲的蹤影了。
祁龍軒坐在駝背山手持地圖看著,不免心生悵然,再往深處,恐怕再難找到比這更優渥的綠洲了。
相對於深入大沙漠的荒蕪,小宛國可算是三十六佛國中,地理環境最為優越的地方,因為它南有昆侖山,北臨羅布泊,是西域南道中最大的綠洲。
而沿孔雀河往西,便能抵達當年絲綢之路的大磧道,沿途國家較多,曆來為中原與天山南部諸國往來的重要通道。
隻是三十六國覆滅之後,昔日的古棧道皆被黃沙淹沒,早已難尋路跡,眾人隻能尋著天山走勢而行,直到尋到了一塊小綠洲落腳,時間已經是臨近正午。
大沙漠中雖然酷熱難耐,但隻要尋著天山山脈而行,總歸還是能夠找到補給水源的綠洲的,因為綠洲的水源來自天山上消融的冰雪,雪水穿過山穀的縫隙流到沙漠的低穀地段,隱匿在地下的沙子和黏土層之間,形成地下河。
這些地下河隱藏在大沙漠地底深處,滋潤著沙漠上的植物,因此形成了一個個的綠洲,可供人畜飲用棲息。
隻是過了精絕國後,天山山脈到了盡頭,再往伸出去,便無從尋跡,隻能如同牟尼上師所說的,尋著路邊的枯骨而往。據說還有恐怖的沙塵風暴與瀚海流沙,數之不盡的凶絕毒物,那才是最艱難險阻的一段路。
趁著休憩的時間,祁龍軒趕緊的來到河邊將水壺裝滿,與他們同行的隊伍還有幾十人,各自找了塊陰涼處歇腳,彼此並無交集,但也沒有離得太遠,似乎都知道黑沙漠的凶險,皆有抱團的默契,隻是心照不宣而已。
剛出小宛城時,趕路的隊伍足有上百人,但沿途或登天山采藥去,或分散入沙漠中狩獵,來到這裏的,就隻剩下不到三十人左右。
由於正午的溫度太高,不利於趕路,眾人就著這片綠洲休憩,祁龍軒因為前一晚整夜未眠,很快便沉沉睡去。
“哇,快看快看!~”
“好像是個美女耶!”
直到耳邊傳來躁動的議論聲時,祁龍軒翻身坐起,目光看向眾人議論的方向,赫然就見一道如雪蓮般曼妙的身姿,牽著一匹駱駝,緩緩自沙漠中走來。
盡管烈日當空,酷暑難耐,但那白衣女子卻依舊步履悠然,不急不慢的像在散心,隻是那隱在輕紗鬥篷下的麵容看不真切,即使微風拂起紗簾,臉上依稀還蒙著一層黑紗,讓人不由惋惜。
那不正是昨夜在城中見到的那名女子嗎?
一眼覷定,祁龍軒當即收起輕視之心,悶聲走回老和尚身邊,將打好的水壺掛到駱駝背上,若無其事坐下休息。
白衣女子緩步走來,冷漠的目光甚至都懶得回應周圍異樣的目光,隻將駱駝拴好後,便提著空水壺來到小湖邊,卻沒有蹲下灌水,而是並指往湖麵指去。
心念瞬動,竟然就見那平靜的湖麵泛起漣漪,升起三道水龍匯流,朝她手中的三個壺口灌注進去。
謔!!!!
周遭眾人見此一幕,無不倒吸一口涼氣,便是連辟穀期修為的牟尼上師,也不禁驚坐而起。
這份意興物動的控水手法,竟然能同時操縱三道水龍,精準灌入壺口,這份修為,即使連牟尼上師也自愧不如,修為定在辟穀期之上,甚至很可能是金丹期。
修界女修曆來稀少,金丹期的女修,縱觀整個仙宗六道,似乎也找不出這樣一號人物來。
哪怕是靈修峰的柳唐秀,號稱辟穀期女修同境界的第一人,恐怕也做不到此等精妙的境界。
莫非是妖皇荊紫川?
眾人心中隱有些猜測,但很快就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荊紫川彼時已經是陸仙界的人了,若想進修羅鬼蜮,根本不需要徒步而行,直接煆身虛空而行,根本沒人能管得住她。
一時之間,眾人心中驚疑不定,便連祁龍軒也頓時沒了倦意,開始回味起昨夜那匆匆一瞥,便給予他心靈上,如同麵對死亡威脅的威懾感。
那是,打從內心深處升起的恐懼。
在忐忑不安中,時間又走過了兩個時辰,開始有人提前啟程離開。
盡管此時沙漠的的氣溫仍是居高不下,但通往修羅鬼蜮的路,必須要在天黑之前趕到精絕國去,否則入夜後在黑暗中的沙漠中行走,是極為危險的事情。
小憩了一會之後,祁龍軒兩人也起身上路。
轉過沙丘之前,祁龍軒忍不住回望了一眼,發現旅人大部分都走了,而那名白衣女子依然倚坐在湖邊,望著遙遙天外。
蜿蜒在黃沙中的天山,那白雲深處的厚厚冰雪,倒映在她的眼中,冰冷,而帶著三分迷茫。
祁龍軒鄒起眉頭,正想回頭趕路時,餘光撇過,又見來路上,茫茫黃沙之中,又翩然飛來一道飄逸身影。
他全身裹在一襲黑袍之下,沒有駱駝也沒有禦劍,而是禦風而行,來到小綠洲時,似乎注意到了湖邊的那名白衣女子,但隻是匆匆看了一眼,便又馬不停蹄的,繼續朝著這邊趕來。
牟尼上師顯然也看到了那名黑袍男子,皺眉道:“通往鬼蜮的路,為何突然多了這麽多高手?奇怪!”
入夜之後,來路上的小宛城中,此時已經重新沒入黑暗與平靜。
破敗的街道上,突然一陣風,傳來聲聲鬼唱:“半夜聽來喪鼓震,手裏摸一根七米棍,不懼路遙把屍趕咧~~,勸亡者休要想家鄉,人生哪有人不死,古來多少英雄輩,不免挽首困山河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