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人魚小姐
還是顧阿姨知道疼我，她特製的鞋墊塞了厚厚的棉花，我穿在腳底，傷口一點兒都不覺得痛，隻要走路小心點，也不會覺得不方便。
姨夫比姨媽先一天蘇醒，兩人住在同一間病房，都有不同程度的後遺症。姨夫行動變得遲緩，說話也不利索，他想下床握住姨媽/的手，如果沒有我的幫助，就連這麽簡單的動作也不能完成。晚上我準備離開醫院的時候，姨媽也醒過來，可是醒來的姨媽病情更加嚴重，非但記不清以前的事情，還伴有發作性頭痛和震顫麻痹。
“中樞神經係統對缺氧最為敏感，他們中毒後，尤其對大腦皮層的損傷更為嚴重，暫時的情況表明他們算是恢複得比較好了，至少他們沒有癱瘓在床，否則那個時候，你花費的金錢和人力都是現在的雙倍。”主任醫師是江旬一的朋友，他人好，也肯幫忙，他說姨媽和姨夫這種情況也可以通過物理治療改善，隻要以後我照顧得好，他們恢複的幾率更大。
病房位置有限，我請了一個護工照顧他們，每天晚上跟他們吃了晚飯，我就坐公交車返回司家，現在我不敢隨便坐出租車，每分錢都要省著點用。
往返在醫院和司家之間，我慶幸我還可以如此忙碌，因為人在忙碌的時候，不會有更多思想包袱，我把我的自責用在孝敬姨媽他們身上，隻要他們能活下來，能慢慢恢複健康，我會覺得我對得起表姐。
期間，我跟古警官打過電話，他知道我的目的，隻是簡單說案件還在調查中，並且因為案件性質比較惡劣，所以上級也給他們施壓。
我從公交車站下車後，要步行二十分鍾，穿過兩條街道才能回到司家。偶爾，我會在路上遇到司其琛的車，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見到路上行走的我，反正沒有一次停下車來順路載我回去。
由於家裏的事情，我已經一周沒有去過福利院。遇到周五，我的雙腳痊愈，我有點想小魚，這天我就從醫院早早離開，坐車去了趟福利院。趕上是放暑假，福利院的小朋友也有自己的假期，不過他們的假期大多都還是在福利院活動。
“沒關係，來做義工的人都是先要忙完自己的事情。”馬驍驍說，最近福利院舉辦了一些活動，但是小魚沒有參加任何活動安排，聽說他和其他小朋友溝通不來，所以活動中遇到很多麻煩，沒有小朋友願意與他做搭檔。
“偷我的彩筆，叫你偷我的彩筆。”
“你們幹什麽？”馬驍驍怒喝，她帶我去了教室，可是教室後麵有小男生聚在一起打架，馬驍驍首先衝上去，拉開幾個小朋友，等他們散開，我看到蜷縮在地上的小男生就是小魚。
“小魚？”我吃驚地一怔，連忙撲上去。
“威威，你怎麽能動手打自己的同學？”馬驍驍教訓長得比較壯實的男孩。
我蹲下來詢問小魚的情況，他手裏好像攥著一張畫，我扯不動，他也不理我。
“他偷我的彩筆，老師不是說小偷是壞人嗎？”威威理直氣壯地質問。
“可是打人更不對。”馬驍驍嚴厲地斥責。
“小魚？”我輕喚一聲，小魚看也不看我一眼，他扔掉手裏的畫，站起來推開人群衝到教室外麵。我追了兩步，不小心踩到地上的畫紙，於是彎腰撿起來一看。
“贈林老師……”我看到畫像最角落寫著幾個稚嫩的小字，陡然捂著嘴，忍住想哭的衝動。這孩子，沒有水彩筆畫畫，隻好偷了同學的水彩筆給我畫了一條漂亮的美人魚。
“我的彩筆被他偷著要用完了。”威威憤憤不平地嘀咕。
我回頭跟馬驍驍說，我來賠威威小朋友的彩筆，希望他們能平息對小魚的憎恨。
之後，我拿著畫像趕到池邊，果不其然，小魚坐在池塘邊看著池裏的小魚兒。他還是那麽愛魚，他的執念太深，執念越深的人，心裏的傷也越沉。
“這條美人魚是不是林老師？”我在小魚身邊坐下來，舉著畫紙，微笑地問，“我有這麽漂亮嗎？還是小魚想象中的美人魚更漂亮？”
他不理我，冷漠地注視水中。我歪著頭，湊上去，歉疚地說：“是老師不對，這麽久沒有來看你，原諒老師好不好？”
小魚眨了眨眼睛，我發現他的睫毛好長，五官俊秀的小魚，長大後一定是個人見人愛的大帥哥。
我的手搭在他幼小的肩膀上，我強迫他靠在我懷裏，可是我能明顯感覺他的排斥，他暗地裏跟我較勁，想要逃離我的魔爪，可是我故意用力與他僵持，最後他忍不住扭頭瞪視我。
我咬唇笑了笑，“生氣了？可是老師家裏出了很大的事。”
小魚默不吭聲，我繼續道歉：“這樣，我保證絕不會有下次，至少每周會來看你一次。”
“能不能帶我離開？”小魚突然開口，我一愣，他又道，“就一天，帶我離開一天，我想抱著你睡一晚。”
馬驍驍放下一堆資料，鄭重其事地說：“這件事要向年主任申請，但是小魚這孩子的情況比較特殊，我估計年主任不會同意。”
“你不是說年主任出差了嗎？”我繞到桌子裏麵，摁住資料冊，對著馬驍驍說，“現在福利院不是你最大？”
“得，別給我戴高帽，這責任我可受不起。”馬驍驍撇了撇嘴，想推開我，卻推不開，“不是，我說你對小魚這孩子也太好了。”
“我對他好，難道還有錯？”
“倒也不是有錯，隻是我覺得，哎，我承認，這孩子也是缺愛，有你對他好，我很欣慰，說不定還能讓他恢複跟正常小朋友那樣。”
“我知道你最善良了。”我抱著馬驍驍，她趕緊反駁，“你幹什麽，放開我，我又沒有答應你。”
誰還不是個刀子嘴豆腐心，在我軟磨硬泡的堅持下，馬驍驍總算答應給我和小魚一天相處時間，她算準年雪瓊是周一回福利院，隻要我周日上午將小魚送回來，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本來就不會有問題，我又不是吃小孩的巫婆。
馬驍驍送我們離開，按照程序，我理應填寫申請書，但是我的身份透明，這道程序也被她免去，她笑著目送我們上了公交車，在回去司家的路上，我們一直有說有笑，是我有說有笑，因為小魚的反應很奇怪，同時存在對外麵世界的懼怕和好奇，所以他笑不出來。
“這是老師的家。”我站在司家大門外，指著別墅裏麵，蹲下來問道，“漂亮嗎？”
小魚點了點頭，然後被我帶回司家。
“太太，您回來了，二小姐在樓上，她……”顧阿姨看到我牽著一個小男孩，因此接下來的話，被她自己咽了回去。
“顧阿姨，這是小魚。”我低著頭介紹，“小魚，叫奶奶。”
“奶奶。”
“哎喲，這孩子真好看。”顧阿姨客氣地讚賞，帶著疑惑的眼神偷瞄我一眼。
“他是福利院的孩子，我今天帶他出來過夜，已經申請過了。”我知道她的想法，於是解釋。
“野孩子都這麽大了？看樣子有七八歲了吧。”司悅倚著樓梯扶手，打量孩子的眼神十分不友好，小魚是個心思敏感的孩子，他躲在我懷裏，我擋住司悅，冷冷地警告，“有孩子在，麻煩司小姐說話的時候注意點身份和措詞。”
司悅濃妝豔抹，穿著新潮，想必是回來換衣服後外出，也對，她應該也放了假，以後大部分時間都可以在外麵瘋癲。
顧阿姨偷偷告訴我，司悅是被一幫穿得更加奇裝異服的男女送她回來的，估計小姐今晚上會在外麵玩通宵，趕巧，那更合我意。
司悅離開後，家裏就是我的天下，我帶著小魚熟悉環境，他不喜歡蕩秋千，但是喜歡看我給海棠樹施肥，顧阿姨特意做了點心，小魚胃口不好，吃得很少，但是這小家夥卻喜歡司其琛最愛喝的咖啡。
“一點點哦。”顧阿姨煮咖啡後，我倒了一點給小魚，他點點頭，將咖啡全都喝下去。
後來小魚發現了後院的室外泳池，他蹲在池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水池底下。
“這裏不是福利院的池塘，裏麵不會有魚兒的。”我勸了幾句，他還是不肯離開泳池，無奈之下，我也跟著蹲在池邊發呆。
夕陽西下，涼涼的微風撥動池麵，撩人的漣漪令我豁然一亮。
“小魚，你等我，等我一下。”我站起來，匆匆忙忙地交代，然後衝出司家，小跑地去到兩條街之外的公交車站，我搭乘公交，找到剛剛回來時不經意間發現的泳衣店。
近來有人魚電影上映，所以有些泳衣店會掛賣一些類似人魚的泳衣，我挑選一件合適的人魚泳衣，之後馬不停蹄地趕回司家，路上片刻不敢耽誤，就怕小魚等太久。
“太太？你什麽時候出去了？我怎麽沒有察覺？”顧阿姨看到門口氣喘呼呼的我，好吧，我累得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緩了口氣，我跑去廚房喝口水，再轉到後院，偷看小魚，他的確坐在池邊等我，簡直像個雕塑紋絲不動。
“太太，你要做什麽？”顧阿姨在我身邊，我脫掉自己的衣服，一邊吩咐，“你過去蒙上小魚的眼睛，等到我下水之後才能鬆開手。”
“可是你……”
“別墨跡了，快點去。”我檢查腳底的傷，確定沒問題。等到顧阿姨走到小魚身邊，我的人魚泳衣也已經換好。
這泳衣就是走路不太方便，好不容易挪到池邊，我雙手伸前，整個人栽進水池。
應聲而行，我擺動下肢，靈活得猶似一條海中的美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