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抽絲剝繭

  如果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嗎？


  你會記得，曾經有一個我這樣的女子，在你生命裏駐足停留，開出一朵叫海棠的花。


  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人類潛意識裏畏懼的並非死亡本身，而是憂慮，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意義會不會因為死亡而消逝。人們總希望自己能留下一點什麽，好像死後靈魂也有一個歸宿的地方。


  我的靈魂，還沒有找到歸宿，所以我不敢死。


  我努力地活著，愚蠢地活著，卑微地活著，因為你，我的生命，從此貪戀活著的欲望。


  “我們找到一些資料，相信你也有興趣。”古警官和司其琛碰頭，他顯得異常興奮，他說，他的人將曹媽/的住所徹底地翻了個底朝天，然後找到很多驚人的線索，不過念在我和司其琛為案件做出了貢獻，所以特例帶我們一起查看這些線索。


  曹媽所住的地方其實不大，翻箱倒櫃地尋找線索根本不需要兩天，不過他們今天來做收尾工作的時候卻發現曹媽/的衣櫃裏麵還有暗格，暗格裏麵的箱子放著一把皮鞭和一些亂七八糟的照片。


  “皮鞭已經拿去化驗，最快也要下午出結果。”古警官戴上膠手套，然後拉起警戒線，我和司其琛鑽進去之後，他又說，“沒想到曹媽這麽大年紀，居然還有這種嗜好。”


  “什麽嗜好？”我和司其琛不解地問。


  “你們來看看這些照片就知道了。”古警官想了想，又特意對我說，“司太太，我勸你還是不要看了，我怕你受不了。”


  我和司其琛對望兩眼，“連屍體都看了，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加惡心？”


  “這不是惡心。”


  “副隊，照片拿來了。”有個小警員走向我們，他手裏拿著一疊照片，古警官接過照片後，看了我一眼，心情沉重地說，“司太太，控製情緒，知道嗎？”


  古警官越是這麽提醒，我越是迫不及待，於是我迅速戴上膠手套，搶在司其琛之前拿了古警官遞給我們的照片。


  手裏的照片令我大吃一驚，我抽掉一張又一張，司其琛在旁邊順手接下一張又一張，當看到第十幾張的時候，我突然嚇得踉蹌後退，古警官趕緊跑到我身邊，示意司其琛將我的照片拿走，可是我沒有放手，噙著眼淚將剩下的照片全都看完了。


  我難以置信，捂著嘴看著古警官，他點了點頭，皺眉說道：“這些孩子全都受到了虐待，他們背後血肉模糊，應該就是被皮鞭抽傷的。”


  “這個小男孩是小魚。”司其琛將其中一張抽出來，他看到我目光呆滯，馬上攙扶我坐在花壇上麵。


  我靠著司其琛的肩膀，無聲凝噎，古警官遞給他紙巾，然後司其琛又輕輕地幫我擦拭眼角的淚水，可是這淚水越來越多，根本止不住。他將照片還給古警官，然後收緊了雙手，將我摟在懷中安慰。


  “他不會再受苦難了，他現在跟父母在一起，一定在天堂。”


  “我在醫生的照片上看到一條條的傷痕，我怎麽就沒想到他是被人抽傷的，我怎麽就這麽蠢？”


  “當時的情況，你又怎麽會猜到他經曆的事情？”


  “可是我是他唯一的希望。”我抹掉淚哽咽，“有兩次，他有兩次，在夜裏給我打電話，我卻沒有引起注意，我想，那個時候的他一定特別無助，他找不到出路，他隻能打電話給我。”


  “那他在電話裏麵沒有說什麽嗎？”古警官蹲下來，好奇地問。


  我坐直後，對著古警官回答：“他的性格孤僻，並且自尊心很強，他不會告訴我的。”


  “這麽小就經曆這樣的事情，的確是有些……”


  司其琛冥思之後，又問古警官，“除了找到這些，還有什麽線索？”


  “沒有了，暗格裏麵隻有這些東西。”古警官拿著照片站起來，若有所思地說，“我們現在去福利院的檔案室，將照片上對應的小朋友的資料全都找到，目前隻有小魚是自殺去世了，其他的小朋友應該健在，那麽我們要找到他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調查清楚。”


  “可是我聽說福利院的檔案都被調走了。”我是聽馬驍驍提過這件事。


  “我問過現在留守在福利院的人，他們說，調走的檔案都是現在的小朋友，因為他們被分配到不同的孤兒院或者福利機構，所以檔案資料都要跟著調走，至於以前的小朋友的資料，也都還在檔案室。”


  “那還等什麽，我們一起幫忙。”司其琛霍地站起，興致勃勃地說道。


  由於留下來的工作人員是以前的基層員工，他們對檔案都不太了解，加上他們並沒有認出照片上的小孩叫什麽名字，所以他們根本幫不上忙，最多也是幫忙翻找，可是我們去到檔案室才發現，原來這些年，陽光福利院收留的小孩實在是太多了，我們要從上萬份檔案裏麵找到照片上的幾個小孩，等同於大海撈針。


  “以前不覺得，可是看到這一屋子的檔案才發現，原來孤兒這麽多。”古警官歎息一聲。


  我也是，不過我沒吭聲，我不喜歡別人知道我是孤兒的身份，我想，這是大多數孤兒的通病，都不太願意麵對傷疤。


  “我們分工協作。”司其琛走到檔案櫃的前麵，看到櫃子上標注的時間表，說道，“每一個櫃子都是歸類的五年檔案，那麽我們一人負責一個櫃子，查完一個櫃子，就接著查另一個櫃子，自己記住相應的年份。”


  “就這麽辦，事不宜遲。”古警官卷起衣袖，勁頭十足。


  我也莞爾一笑，掃去剛才的陰霾，開始著手幫忙，我認為，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要想讓小魚安息，最好的辦法就是揭露真相。


  從曹媽留下的照片上我們分出有七個小男孩受到過皮鞭的體罰，除開小魚，還有六個小男孩，但是因為無法判定這些照片是什麽時候拍下的，所以也就無法確定這幾個小男孩現在應該多大，因此，所有的檔案，都要進行篩選。


  “琛少，今天就到這裏吧。”古警官揉了揉眼睛，對著司其琛說道，“我今晚上回去將照片放大一點，這樣看，真是累眼睛。”


  “也好，我們都記不住照片上的樣貌，放大一點有助於我們看得更加清楚。”司其琛放下檔案，扭頭應聲。


  他見我沒有反應，於是大聲問道：“喂，你看到可疑的小男孩了嗎？”


  可疑的小男孩，我沒看到，可是我被一張很奇怪的合照給吸引了。本來每一份檔案都很簡單，打開檔案袋，裏麵隻有幾張紙質的資料，第一張資料就貼著相應的小孩照片，不過我剛才打開這份檔案袋，從資料的夾層掉出一張合照，照片泛黃，應該有些時間了，照片上麵是一個男孩和女孩的合照，男孩消瘦，長得白白淨淨，女孩也很瘦，麵無表情的樣子很恐怖。


  “你在看什麽看得這麽入迷？”古警官走到我身邊，我嚇得一怔，慌慌張張地將照片塞回檔案袋，“沒什麽，看到一張陌生照片，卻覺得有點熟悉。”


  “又是陌生又是熟悉，那究竟是陌生還是熟悉？”古警官揶揄地說，“我看司太太看得有點暈頭了，我們今天暫時就到這裏，明天再繼續。”


  將檔案袋放回檔案櫃的時候，我刻意掃了一眼這份檔案袋的封麵，上麵寫著一個叫“劉強”的名字，這個男孩的記錄是在十歲的時候被人領養了，而我對他和照片最大的疑惑就是，合照上的男孩長得並不像劉強，可是他的資料裏麵為什麽夾著這張格格不入的合照？百思不得其解。


  自從看到那張泛黃的照片，我的整個心緒都被勾走了，我吃飯的時候發呆，泡澡的時候走神，我覺得那個小女孩看起來有點殺氣，至於旁邊那個小男孩，笑得靦腆，長得也可愛，有小魚的神韻，不過小魚不愛笑，其實小魚笑起來更加可愛。


  想起小魚，我又不免悲傷，我站在鏡子前，側身查看自己的後背，光潔白皙的後背毫無痕跡，可是小魚就可憐了，他被人用皮鞭虐待，到死都不敢吐露真相。


  曹媽怎麽會是這種人，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叩叩。”就在我黯然神傷之際，有人敲了我的房門，我以為是顧阿姨，因為早上跟她說好了，這幾天都麻煩她搬到樓上和我睡，給我壯壯膽。


  “今天這麽早？”我裹著浴巾，跑出浴室開門，不料門口立著司其琛。


  淩厲的目光落在我的胸前，我下意識地雙手捂胸，後退了幾步，紅著臉質問；“這麽晚了，你有事嗎？”


  “不是規定好每天給我按摩嗎？我來點鍾了。”司其琛若無其事地走進門，隨手關了房門。


  我想去開門把他趕出去，他卻故意伸出一條腿，我差點栽倒撞了牆。


  “喂，你搞什麽，想害死我嗎？”


  司其琛大張旗鼓地趴在沙發上，下巴擱在手背上，慵懶地命令：“快點，我有點累了。”


  “說得好像我不會累似地。”我翻了翻白眼，順便提了提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