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燃燒的火堆,偶爾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音,就像是我的小心髒,偶爾會咚咚兩聲,敲一下遊魂未歸的我。
其實才六點多鍾,可是外麵黑幕籠罩,儼然是夜半氣氛。雨勢不見減弱,狂風肆意地侵略這間被人遺棄的小破屋。
我平定心緒之後,將外套遞出去,然後,他接了我的外套,再想辦法烘烤。我不說話,他亦沉默,因他沉默,我不敢說話。
如果我睡在帳篷裏麵,他睡在哪裏?對了,他帶了睡袋。於是,我脫掉針織裙,梳理了淩亂的頭發,再將裙子遞給他,他來拿衣服的時候,我透過帳篷看到了他的身影,朦朦朧朧的黑影在火堆周圍轉動,好像很忙。
突然想打噴嚏,我捂著嘴將打噴嚏的聲音壓到最小。如是不敢耽誤,繼續褪去我的靴褲,接下來是貼身的底衫,我將底衫遞出去的同時,他塞了一條幹淨的毛巾在我手中。
我擦了一下身子,然後將濕漉漉的長發盤起來。我轉頭,看到他的黑影又在火堆四周轉動,他將火勢加大,所以我坐在帳篷裏麵也覺得溫暖,會心一笑,很感激他的體貼入微。
晃了一下神,我忍不住扒開帳篷的拉鏈,探出小腦袋,張望他在忙些什麽。可我卻看到,他坐在正對麵,直直地注視著帳篷,發現我探出頭,他慌張地收回目光,轉而盯著燒得旺盛的火堆。
他可能靠得太近,火苗將他的臉頰烤得泛紅,我本來想說點什麽,可是他的反應使我不知道開口應該說些什麽。僵了幾分鍾,我隻好縮回帳篷,低頭看了看自己,隻剩內衣的話,我沒辦法出去與他說話。
腦中浮現他映在帳篷上麵的影子,陡然心裏一顫,也就是說,我的影子也映在帳篷上麵。雖然看不清臉,可是凹凸有致的曲線完完整整地映在上麵,他剛才看得雙眼發直,難道是偷看我的影子?
思及此,我意亂心忙地別過臉,捂著滾燙的麵頰,有些不敢相信。所以,我很快就推翻自己的猜想,他怎麽會盯著我的影子發懵,他是正人君子,怎麽會滿腦子不堪的思想,哎呀,肯定是我腦子有問題。
“如果沒什麽事,你早點休息,衣服幹了之後我會幫你收起來。”沉默良久,耳邊始終隻有雨聲和燃燒木料的動靜,突然他說話,我心中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
“我睡不著。”我蜷縮全身,將曲線包裹起來,免得引起他的誤會,“你呢?你睡得著嗎?”
“我晚點再睡。”話題到他嘴邊就沒有了結果。
我側身躺下來,注視他的方向,主動說話:“你說這裏以前住著什麽人?為什麽會有布娃娃?”
“一家三口。”司其琛平靜地說,“剛才我檢查了牆角,發現一張照片,是一家三口的照片。”
“對了,我在司家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們一家人的合照?”
“我不喜歡拍照。”司其琛頓了頓,又補充,“我媽後期病重,樣子有些憔悴,所以她也很排斥拍照。”
“我聽說,你母親對你十分嚴格,要求也很高,你本來想要去維也納進修音樂,卻被她阻止了。”我聊開之後忘了收回不該說的話,“看來你媽媽是個很厲害的人,她對你的影響延續到現在,如今你還是對自己要求嚴格,又很自律,並且……”
“我認為你最好現在睡覺,如果你不想我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裏的話,我勸你最好閉嘴。”他像是一堆火藥,一點就燃,易燃又易爆炸。
這個威脅很有殺傷力,立馬堵上我的嘴,因為我真的很怕被他扔在這裏,光想象一個人睡在帳篷裏麵,就能令我全身起雞皮疙瘩。
我翻了個身,雙手平放帳篷底層,可是右手手掌好像碰到什麽東西,微微凸起的東西竟然還在動,我一咕嚕地爬起來,用手指戳了一下會動的底部。
“嘰嘰——”接著還有其他地方也同樣有東西移動。
“老鼠。”指尖莫名一抖,嚇得我縮在角落,“怎麽會這麽多老鼠。”
其實我並不害怕老鼠,隻是它們出現得有些突然,我心裏還未適應,加上好幾隻老鼠都鑽到帳篷的底部,它們似有侵占地盤的嫌疑。
“可能是火堆將它們引來。”司其琛若無其事地解釋,“是我們占用了它們的地方,你將就一下吧。”
“你說得輕鬆。”我閉上眼,怒斥,“躺在這裏,然後隔著一層布料,下麵就是老鼠,我怎麽睡得著。”
“這種帳篷隔離效果很好,它們也咬不動,所以不會鑽進去的。”
“這不是鑽不鑽得進來的問題,是它們就在我身下麵動來動去,想起來我全身都發軟。”
“就算趕走這一批,等半夜你睡著的時候,還會再來一批,難道你想一晚上都和它們糾纏不清?”司其琛輕慢地說,“這種環境下,有遮風擋雨的地方已經很不錯了,你就別再挑剔。”
“要不然我們回到車上,我們睡在車裏。”
“車上怎麽睡?”司其琛開始整理他的睡袋,他有點長,睡車上確實有點憋屈。
說話時,老鼠在帳篷底部玩得熱火朝天,看來它們也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家夥,知道我害怕就專門攻擊我,沒見司其琛說他的睡袋外麵有老鼠光臨。
“琛少,我的衣服烘幹了嗎?”小心翼翼地問話,聲音有點顫抖。
“怎麽了?”
“我想穿衣服,我不想待在帳篷裏麵,我不想睡,我睡不著。”我寧願跟老鼠鬥爭一晚上,也不願與老鼠“同床共枕”。
“底衫好像差不多了,但是裙子和外套還不行。”司其琛蹲在外麵,拉開拉鏈,將衣服遞給我,可是我縮在角落不肯挪一步,他猶豫片刻,於是將拉鏈拉得更大,然後跪在帳篷裏麵,上半身向前傾,“真的很怕?”
我皺著眉頭,不想搭理他。他碰了一下我的手臂,發現我全身微顫,並且冰冷。
“你身上這麽涼?”他驚訝地問。
“就一堆火,能有多暖和。”我負氣地咕噥。
“那你怎麽不早說。”司其琛脫掉自己的外套,蓋在我身上,之後,他又脫掉鞋子也進來帳篷裏麵,看到底層肆無忌憚的老鼠,他狠狠地拍打其中一隻,其他的老鼠聽到動靜也會嚇得逃竄。
“雖然火讓它們活躍起來,但是動物天生怕火。”司其琛在外麵,將帳篷四角都點燃了火堆,不過火勢比較小,他說柴木有限,我的衣服又還沒有烘幹,不能浪費。
他進來帳篷裏麵,看到我臉色有些蒼白,於是跪坐下來,憂慮地問:“你是不是有點發燒了?我感覺你好像很容易感冒發燒。”
“沒有發燒,隻是純粹地冷。”我一五一十地說,“我還好吧,每年發燒一次不是增強抵抗力嗎?”
“你何止一次?”司其琛無奈地搖頭,他將毛衣脫掉遞給我,“穿上我的衣服。”
“那你呢?”
“你的衣服很快就好了,再說,我的身體比你好。”司其琛嚴厲地教訓,“家裏有健身房,但是你從來都不去鍛煉身體,所以抵抗力才會這麽弱。”
我穿上他的毛衣,衣服寬鬆不說,衣袖還很長,他幫我卷著衣袖,而後又幫我擦著頭發,他說,頭發一直這麽濕潤,所以我更加覺得冷。
他耐著性子,告訴我應該怎麽鍛煉才會增加抵抗力,我靜著心魂,含笑仰視他,他梳理我的頭發,用毛巾擦幹脖子上的水滴,突然,他停下手中動作,隻因他看到脖子上的淤痕,心裏萌生觸動。
“還疼嗎?”他在我眼前,低下高貴的頭顱,驕傲如他,此時卻黯然神傷,藏匿了他的不可一世。
“不疼。”我輕聲嘟囔。
“我,我真的沒想過要殺你。”司其琛抬眸注視我,“會不會恨我?討厭我?”
恨你?討厭你?這怎麽可能,即便你真的錯殺了我,我也不會恨你。
“先不要說。”我微啟雙唇,他伸手摁住我的唇,指尖滑過嘴邊,移到下巴,陡然他勾住我的下顎,眸光淒楚地盯著我,“就算恨我,討厭我,我也不會放你走。”
我惘然,順從地被他拉入懷中,他的手指伸入我的黑發之中,頭皮一陣酥麻。
“我告訴你,我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他的瞳底過濾了理性,難以掩蓋的冷笑披上魔性的妖嬈。
外麵山雨欲烈,冷風瘋狂地拍打破舊的窗欞。室內也不安寧,火苗劈裏啪啦地作響,從火堆裏層直衝出去,似乎想要掙脫束縛。
火光忽明忽暗,映在帳篷上麵的人影羞得變成兩人的纏繞。我以為我看不清,可是他的欲念在我的眸光中越發清晰,而我的嬌羞也在他眼中點亮,他不害怕了嗎?我怎麽反而有點害怕的感覺?然則,越是危險隱晦,我們的身心便貼得更緊。
“還冷不冷?”耳畔是他的急喘,我嚶嚀一聲,摟著他的腰際,回應他,“有你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