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角逐
“我明白了。”他點了點頭,卻有些話不由衷,“我一定會盡力去做的。”
若是保得了他的平安,那自己就會落得不測。
這便是一個天平,他和厲靖存站在天平的兩側,兩個人勢均力敵,保持著平穩。可若是要保住了他,那麽自己就會從天平上摔落下來,永世不得翻身。
這天平本來就不是公平的。
厲善天露出了一個苦笑,將桌上的茶一飲而盡,起身離開了房間。
又過了幾日,卻始終沒有厲靖存的消息。他像是突然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什麽線索都沒有留下。
厲善天心裏也是一陣莫名的焦躁,就好比有一個敵人,你知道他的存在,卻總是不知道他在什麽地方,連出手攻擊的機會都在無形中被抹殺掉了,這怎麽不叫他心生憂慮。
而另一邊遲遲沒有得到厲善天找到厲靖存消息的司徒晴也陷入了不安和焦急之中。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那麽的擔心厲靖存,害怕他出事,害怕他哪怕是受那麽一丁點的傷害。
她心裏怕得要命,厲善天命人精心為她做的佳肴,她也吃不下去。晚上躺在床上,聽見夜風吹動窗外樹枝的響動,想著厲靖存還是沒有消息,便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幾天的時間下來,她竟憔悴了幾分。
這天司徒晴正走在小院的小道上,恍恍惚惚地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麽,隻是兀自折著那灌木叢上的枝葉。
一個不留神竟然踩在了幾顆光滑的鵝卵石上,身子猛地一傾,便狠狠地摔倒了地上,痛得她“哎喲”一聲。
這一摔可不要緊,司徒晴隻覺得小腹猛地疼痛起來,讓她不禁難受地蜷縮起身子,虛弱地叫喚身邊的丫鬟過來。
那丫鬟過來一看這情景簡直嚇了一跳,厲善天早就吩咐過她要好好照看司徒晴,不能有半點差錯,如今自己打了個馬虎眼,竟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嚇得不行,趕緊叫人來將司徒晴送回房間,又急急忙忙地去請來了太醫。
厲善天趕到的時候,司徒晴還在昏迷之中,太醫剛剛診斷完畢,在同丫鬟囑咐兩句。
“江太醫,情況如何?”厲善天急切地問道。
江太醫做太醫已經有三十餘年了,經驗頗為的老道,醫術也十分高超,是厲善天專門派來照顧懷有身孕的司徒晴的。
江太醫寬慰道:“六王爺不必擔心,司徒夫人一切安好,隻是摔了一跤,又受了驚嚇,險些滑了胎。現在已經服用過安胎藥,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
厲善天聽見司徒晴沒有事,頓時鬆了一口氣,說道:“勞煩江太醫費心了。”
“六王爺言重了,”江太醫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接著說道,“隻是司徒夫人也吃了些苦頭,又差點滑胎,元氣大傷。隻怕是要好好調理一段日子才行。”
“我明白。”厲善天點了點頭。
江太醫暗暗看著厲善天,嘴上沒有多說,心裏卻也是暗自思忖著,這六王爺起兵反動,推翻了厲巍當的事情是滿宮皆知的事情,自己自然也是心裏如明鏡一般。
現在雖還是聽從厲善天的話叫做“六王爺”,但恐怕過不了多久自己便要恭恭敬敬地叫他一聲“皇上”了。
他自然明白厲善天並不是好惹的,既然厲善天不願讓司徒晴多知道些什麽,那他也就不會去多嘴說什麽。
厲善天走到了床邊,瞧著司徒晴昏迷中的臉。
即使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她的眉頭也是緊蹙的,像是心裏有什麽解不開的憂愁一般。自然了,厲靖存一直沒有消息,司徒晴的心裏怎麽會好過,看這臉色便是又消瘦了幾分。
“你若是對我也有這樣幾分的牽掛,或許我們倆就不會是這樣的境遇了。”厲善天看著,嘴裏不自覺地喃喃自語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情,說出這樣的話,隻是心裏卻是有說不出的惆悵和憂傷。
厲善天在司徒晴的房間裏坐了許久,丫鬟泡的茶水都已經冰涼,天色也暗沉了下來。他沒有點燈,隻是默默地坐在桌邊,看著手中的茶杯,思緒卻不知道已經飄到了何處。
“我的孩子還在嗎?”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司徒晴突然醒來,她問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卻讓厲善天的心不自禁地抽動了一下,沒有回答。
“還在嗎,我的孩子。”司徒晴不像是在問他,倒像是在喃喃自語一般,那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的空靈,“如今我像是失去了他一樣,若是連這個孩子也沒有了,該怎麽辦才好。”
厲善天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你不要多想,孩子還在,隻是身子受了點傷,要好好調養才是。”
司徒晴突然翻了個身,將臉埋進了被子。雖然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但厲善天知道,她是哭了,她在哭泣,她對厲靖存上心了。
此時此刻,連司徒晴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自己了,她為什麽會流淚,是因為擔心厲靖存的生死還是憂慮肚子裏的孩子還沒出生就快要失去父親。
可更多的情緒是難過。自己都差點滑胎了,卻是連厲靖存,連自己丈夫的麵也見不上。
厲善天在黑暗中默默注視著司徒晴的方向,一句話也沒有再說了。
沒過幾日,厲善天便收到了探子送來的密報,說是藩國不知為什麽突然來襲,如今已是兵臨城下,情勢迫在眉睫了。
“怎麽會這樣!”厲善天衝那報告的探子厲聲喝道,“不是剛將公主送與藩國和親嗎?那藩國王子怎麽又會率兵來攻打我國?”
那探子也是一頭霧水,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
雖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厲善天卻隱隱感覺得到這突然的事情與一直消失不見的厲靖存一定有著什麽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心中一惱,將手中的書信朝堂下跪拜的探子一扔,怒斥道:“還不快去將此事查清楚!同我清清楚楚地說明白。”
可是等不到那探子將事情查清楚,藩國王子已經破城而入,攻入了皇宮。
轉眼之間,偏離倒轉,之前是厲巍當,如今是厲善天,就像是時光反轉一般,不過半月的時間,自己也落得和厲巍當一個下場了。
厲善天不禁苦笑。
“有些時日不見,別來無恙呀。”
卻隻見厲靖存不知從哪裏走出來,朝著厲善天拱手笑道:“近日過得可還好?”
厲善天怔怔地看著他,卻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喃喃道:“你怎麽可能在這裏,我派人找遍了整個京城也沒有你的下落,斷然是出了城,如今怎麽會.……”
“怎麽會?”厲靖存隻是笑道,“真是說笑了,本王一直在這京城裏,寸步未離,怎麽會出了城。”
“不可能!不可能!”厲善天嘶喊道,“我找了你足足半個月,卻是一丁點消息也沒有,你怎麽可能是在城裏?!”
厲靖存突然變了臉色,冷笑了一聲說道:“那還真是辛苦你了,找了我足足半月。隻可惜我確實是待在城內沒有出去過半分,不過,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地下。”
厲善天並不知道,早在許多年前,厲靖存便開始計劃運籌帷幄,將這皇城的地下都挖通了。這皇城下便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將厲靖存和他的軍隊完美地隱藏了起來。
厲善天起兵叛亂的時候,厲靖存便立即集結了他暗自培育的十萬兵馬,帶好充足的水和幹糧,默默潛伏在了地下。
不僅如此,厲靖存還飛鴿傳書寫信給了遠嫁藩國的厲馥雅,讓她請藩國王子助他一臂之力,平息叛亂。
厲馥雅聽說了這件事,自然是答應了下來,便立即告訴了她的丈夫。不過兩日,便領軍快馬加鞭地趕來支援厲靖存。
如此裏外呼應,不過兩天的功夫,就將厲善天鎮壓了下來。
聽到這話,厲善天頓時恍然大悟了,他還以為厲靖存是害怕與自己針鋒相對,如今看來對方卻是在暗自養兵蓄銳,給自己來了個措手不及。
厲善天低下頭無奈地笑道:“是我輸了,我不該輕敵的。這場角逐終究是你贏了。”
他的話裏全是說不盡的酸澀,倒像不是在說這場戰略,而是在說別的什麽事情。
“不過你實在是隱瞞的厲害,連自己的夫人也沒有多說一句。”厲善天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可知道自己的夫人如今是什麽境況了?”
厲靖存聽了心裏一驚,他的探子自然有向他匯報司徒晴的狀況,隻是奈何厲善天將她軟禁起來,他也隻能知道其中的一二,而不能知道詳情。說不擔心自然是不可能的。
厲善天看著他故作鎮定的樣子,眼神裏卻是透出了焦急和擔憂,突然想在最後逗弄他一番。
“司徒夫人因為太擔心王爺,心緒紊亂,不慎摔倒,肚子裏的孩子已經沒有了。”
厲靖存心中一涼,像是被利劍刺穿了心髒一般血淋淋地疼。不僅僅是為那個孩子感到悲痛,更是心痛司徒晴,她因為自己而失去了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傷害,經曆了多少痛苦。
更不知道司徒晴會不會原諒自己,原諒他沒有告訴她實情,原諒他沒有在她受傷難過的時候陪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