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焚書坑儒
西沅皇帝難得上來一次朝，可是這次上朝卻帶上了環妃，坐在西宮簡身邊聽政，引來朝臣議論紛紛，傷風敗俗且目無王法，十幾個大臣一致要求環妃下堂才肯繼續議政，西宮簡終於忍無可忍，將手中的奏折扔了一地，罵道：
“是什麽時候開始，我朝的女子地位也變得這麽低了？為何女子不可聽政？環妃有濟世之才，侍君左右，又什麽時候成了禍世妖妃？你們倒是挺了解的呀！”
一位老臣站出來，一臉正義之相，仰著頭道：“固有周幽王為褒姒烽火戲諸侯，後有蘇妲己迷惑商紂王殘害百姓，陛下，自古紅顏多禍水，環妃一人獨寵後宮，與權臣勾結，殘害忠臣，罪該萬死，請皇上處置環妃，否則，老臣以死謝罪。”
“以死謝罪！好啊！很好！既然安大人都這麽說了，那朕便成全了你！”西宮簡深吸了一口氣，隨手拿起一個處決牌丟了過去，道：“禮部侍郎安遠之，詆毀皇妃，以下犯上。又將朕比作周幽王和商紂王，更是大不敬。處死。”
“陛下三思！”一波大臣開始跪地求饒，惹怒了西宮簡。
伏雲卻沒有跪，上前一步，道：“陛下，安大人為了西沅，一直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如今隻不過不想看陛下被妖女迷惑，冒死進諫，陛下不可枉殺了忠臣啊！”
伏雲是西宮簡的授業恩師，他的話，自然讓西宮簡冷靜了幾分，隻不過他也是極力反對環妃的人之一，自小就教他做人的道理，如今他真真想守護一個人的時候，這個教他道理的人卻出來反對，他覺得很可笑，不殺他，是最後一點恩情。冷笑道：
“師傅，依你之見，環妃與權臣勾結，可有什麽證據？”
伏雲道：“王衍王大人，欺壓百姓，濫殺權臣。又不顧天下人之反對，在全國境內搜集美女入宮服侍，哪一條不是與環妃相關？”
西宮簡說：“也就是說，師傅並未看到，環妃與王大人勾結？”
“是……隻是……”伏雲今天有些吃驚，今天的皇帝並不如往日那般不務正業，今天的他，凜然透露著一股殺氣，讓人生寒。
西宮簡說：“既然沒看到，就是汙蔑。即便是看到了，那便是窺探宮中妃子的隱私，無論哪一條，都是重罪呀，師傅！”
伏雲無語。
西宮簡又說：“環妃日日在宮中與朕為伴，哪有閑工夫管你們的閑事？倒是你們，一傳十十傳百，然後環妃就成了禍世妖妃了！當真是可笑得很！你們這些文人，整天想的不是國家大事，而是怎麽用筆去對付一個弱女子，可知筆下鋒芒更傷人心，今天又欲群臣一起反抗朕，當真是覺得法不責眾，得意忘形嗎？”
“臣不敢！”十幾個跪著的大臣聲音開始發抖，氣氛壓抑。
西宮簡說：“身為朝廷重臣，不知將鋒芒用至何處，枉為人臣。身為男人，不懂得愛護女人，甚至以惡毒語言抨擊，枉為男人。身為文人，卻不知文人風度，以訛傳訛，造謠生事，枉為文人！你們真是好樣的！給朕擬旨，今天跪在這裏的全身，三品以上，全部處斬。三品一下，連同麾下書院抗議的文人，一同處以坑刑！”
“陛下不可！”伏雲現在才意識到，今天的西宮簡，是玩大的。
西宮簡說：“師傅！朕自小就挺敬佩你的為人，深知你不是這樣的人，便免去你一死，若你執意阻攔，朕當不手下留情！”
他回頭將環妃扶在了龍椅上坐下，自己站著宣布下麵的事，道：“一個朝廷不整治一下，全國上下都腐敗，當朕都不知嗎？抓其根源，先從書說起，為了杜絕下一代被這些文人的東西腐蝕精神，便將這些書一同燒了吧！除了醫理、天文、祭祀、地理等敘述性書籍，其他講思想和精神的書籍，統統燒掉。”
今天，還有人敢反對，他又補充了一句：“立即執行，誰有異議加以阻攔，就地正法！王衍，這事就交給你全程負責！”
王衍出列，拱手受命。
退朝，西宮簡坐在了環妃身邊，道：“愛妃，今天朕的處決，可滿意？”
環妃說：“雖然荒唐，卻大快人心，就喜歡他們看不慣我又弄不死我的樣子。”
兩人相視一笑。
琉都大亂。
十幾個大臣在法場被絞死，屍體在城樓上，震懾百姓。
琉都兩所大書院的文人以及在茶樓說書談笑天下大事的，也都被抓了去，大概三四百人。
燕玖早上送了辜逢頤進書院之後，一直躲在藏書樓後麵，抱著本書睡了個覺，忽然來了十幾個官兵，將這裏的書全都收刮走，燕玖是被嚇醒的，目瞪口呆的看了一會兒，趕緊跑去隔壁找聞人老頭。
聞人老頭表示也很無奈，隻得看著書院院長在那邊哭泣心疼，再不久，院長和辜老翁都被帶走了，本來聞人老頭也被帶走，後來出示了聖賢山莊的名帖才免去這一難。
聞人老頭說了今天朝堂所發生的一切，燕玖找出了與這個曆史驚人相似的事件：焚書坑儒。今天，會有幾百人在琉都城外的大坑裏被活埋，收走的書都會被燒掉。
燕玖道：“那伏老先生呢？父老先生在哪？”
聞人老頭歎了口氣，說：“在城外阻止眾人，可是他的力量畢竟太渺小了，估計隻是徒勞無功，這不是你的事，你也別管了，保命要緊。”
燕玖在眾多受到驚嚇的孩子中，找到了辜逢頤，此時他雙眼紅紅的，泣不成聲，額頭上還有一片淤腫，似乎是被人磕到了，燕玖把他摟入懷中，道：
“不哭不哭，跟著王叔叔回家，我去城外看看。”
把辜逢頤丟給了王生，燕玖帶上了大花一路飛往城郊。
黑壓壓的一片人，一排官兵將綁來的文人看守，另一批人已經在旁邊挖好了一個大坑，坑周圍不斷運來書，已經推擠如山，還有人不斷用車從城裏運書。
燕玖擠進了圍觀的百姓中，想擠進前排，差點被擠到官兵麵前，然後被官兵一把摁了回去，她在人群裏麵尋找，終於尋找到了在一旁安靜等死的辜老翁。
用安靜等死來形容，再適合不過，不吵不鬧，從容地看著他的墳場，與周圍哭鬧的其他人完全不一。
身邊一個男人看著那些如日記如山的書，心疼道：“那些書可是當世典籍，老祖先們杜撰編審入庫流傳下來的，內容觀點出奇製勝，深入人心，說燒就燒了，可惜啊可惜……”
還有人寧死不屈，臨死還領著眾人抗議，罵著抵製妖妃的語言，最終先是被第一個推進坑裏，坑很大，手腳又被綁著，他倒在地上再也沒起來。
陸續有人被推進了坑裏，全場嘩然一片，周邊似乎也有被活埋著的親屬，在身旁泣不成聲，最然埋怨卻也無能為力，想進去卻被官兵推了回去。
看著眼前的人已經陣亡，另一人站了起來，大聲道：“今日死於禍世妖妃之手，我等無所畏懼，明日，我們便化作厲鬼而來，咬斷那毒婦的喉嚨，將她的屍體棄之荒野，讓豺狼虎豹分屍！”
聽著這些惡毒的詛咒，燕玖心一冷，想上前去與辜老翁交談，辜老翁也看見了她，給了她一眼眼神讓她不要靠近，人群熙熙攘攘，她隻能辨別他在同她說什麽，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直到他也被推進坑裏，燕玖想要上前去阻止這一幕的發生，卻被一個人往後拖進了懷裏，一隻大手將她的雙眼覆蓋，隻聽周圍的吵鬧與不安，還有尖叫，哭泣，謾罵……
她試圖掙脫，可是來人力氣太大，她掙不開，隻聞到了他袖子上傳來的木蘭香，但是……很快就被周圍的焚燒書籍的濃煙都覆蓋住了，她大哭：
“放開我，放開我……”
四周很吵，容說的聲音很輕，他在她耳邊低語：“你救不了他們……別看。”
原來，自己的力量這麽渺小，等到這個時候，隻能眼睜睜看著眼前的慘劇發生。如果說之前黑羽衛的事情隻是聽說，就已經讓她生畏，如今，她真真實實經曆了這場變故。
這是在殺人！
她第一次感受到一個生命在手裏流失，是洛傅葉。
她現在，麵對那麽多人在她麵前死亡，可是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聞人瀲的笑容浮現在眼前，他對她說：“你要爬到更高的位子，才能救更多的人，天下百姓，皆是你的子民。如今，你要放棄你的責任嗎？”
她哭著對聞人瀲說：“師父，救他們！救他們！”
聞人瀲搖頭，說：“我救不了他們，隻有你能救……你要回來我身邊嗎？”
燕玖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看著她眼前的聞人瀲，她不回去！她不能回去！然後她就隻能站在原地搖頭，一個在竹林裏。
容說看著懷裏已經昏死過去的燕玖，鬆了禁錮，將她橫抱起來，發現遮住她眼睛的雙手全是眼淚。
連著做夢，她也還是哭。
如果，這個世上什麽事都可以一覺睡過去，那麽世界就和平了。
在一曲《鳳囚凰》的琴音中醒來，她以為自己回到了綏城，在鄭琴缺的楓林裏。
睜眼起來，彈琴者並不在屋內，而在院中。屋子與院子之間沒有窗戶，隻留層層珠簾隔絕，威風吹過，掀起她的長發，連同衣服裏，都散發著木蘭香。
木蘭香啊，木蘭香。
她光著腳踩在木質的地板上，看到了院落裏彈琴的人，是蕭鸞歌。
她手中的《鳳囚凰》，是另外一種曲風，流離塵世的人，終究與鄭琴缺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不一樣，境界也不一樣。
嫋嫋又纏綿，不知道多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