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初擔重任
第十七章 初 擔 重 任
連隊麵臨的形勢十分嚴峻.工作隊搞了一年運動,對連隊存在的問題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解決,力量對比也有所改變.但連隊一把手的水平並未提高,許多問題表麵壓下來了,實際並未真正解決.連隊的落後狀況沒有扭轉,又產生了新問題.當前,機務排就沒人管,許副連長因楊誌強車禍問題被撫遠縣抓起來了,至今機務副連長空缺,原來工作隊寄予很大希望的李寶林也因張翠霞張翠雲的問題被抓了起來,機務排連個排長都沒有.劉連長有一頭沒一頭地管一管,基本是以車長為核心的單車作戰;農工2排從我走後就沒人來管,散漫得要命,把新來的青年們都帶壞了;女排也沒人管,缺少一個女青年的代表人物;景華主要精力都放在場院上,那裏有幾百噸沒有運出的小麥,工作繁重且責任重大,難以分心;何福才管後勤,但食堂問題甚多,青年們意見很大.豬號,馬號也都是一塌糊塗.
由於團裏新來的郭書記一句話,連隊要搬家,所以第一幢磚瓦房就蓋在了離老連隊3裏外的路口,至今剛剛平口.要搶在嚴冬到來之前蓋好,把青年們搬過來.因為老連隊的宿舍沒有進行修繕,根本過不了冬,如果磚房蓋不起來的話,這一冬天不堪設想.
場院裏糧食未搞完,磚房未蓋好,秋翻地未完,秋菜未收完,全連的防寒越冬還沒搞.……在這當口,工作隊撤點,連長回家,一切工作都落到我頭上.真難為死我了.此時我還不滿19歲呀!
我冷靜地分析了形勢,覺得目前千頭萬緒,但最突出的問題還是在冬天到來之前把知青宿舍和連隊的主要部分搬到新點.我和景華,老何碰了下頭,確定原分工不變:景華還是盯住場院和農工排.老何還是抓後勤.機務排我先照管一下,我把精力集中在基建排上.
工作隊走後的第二天,早晨我安排完工作,就前往連隊新點,也就是基建排的磚房工地.找到了葛文成,仔細研究了工程進度問題,把主要技術骨幹劉建新等也找來,分析了現在的情況.撫遠地區每年大體在11月5日前上大凍,也就是說,到那時幾乎一切都不能幹了,因此必須在此前完成一切防寒越冬的工作,所以這幢磚房10天之內一定要達到能搬進來住人的程度.我們仔細研究了每天的進度,為達到這個進度需滿足的條件,定了計劃,然後召集基建排開會,提出大幹10天,完成任務的口號.我就盯在基建排搶房子.
抽空又與景華,老何商議各項工作10天內可能達到的進度,決定召開全連大會,下達10天內各單位的工作指標,下死命令必須完成.否則這一冬天過不去.
晚上召開大會,我向全連布置任務,但沒來多少人.現在全連老職工加青年有近200人,到會的也就是幾十個人,有些告假的,有些幹脆沒理由,也沒來.硬著頭皮開會,剛說了一半,就有人來講,打架了,原來是2排和基建排有幾個青年不知因為什麽打起來了.
我現在還沒有被正式任命為連隊幹部,又離開連隊半年多,許多新青年不熟悉我,威信尚未樹立起來,如不盡快壓住陣腳,連隊勢必亂套.我鎮定住情緒,把會開完,任務布置下去,同時宣布:一.今天回去,各單位統計一下未到會人數,如沒請假又沒有任何特殊理由者,一律扣發半天工資.明晚還開大會,無故不來者,一律扣一天工資;二.今天打架的人準備聽候處理,今後凡動手打架者一律嚴肅處理.
散會後,我找人了解打架的情況.正說著,聽說又打起來了,鄭建業跑過來喊:\"打死人了,你連隊還管不管?\"我連夜找到打架的青年,向他們申明,此事必須嚴肅處理.但從現在開始,誰也不能再動手,否則加倍懲處決不手軟.
當晚,我住在連部,睡下已是後半夜.第二天一早,爬起來又奔磚房工地而去.剛到那裏不長時間,隻見小型車從連隊飛馳而來,走近一看原來是景華開過來的,他停在我跟前,跳下來急急地對我說:\"快跟我回去,你的出納箱子被撬開了!\"
我聽了大吃一驚.連隊長期以來管理混亂,出納連個保險放錢的地方也沒有,就是一隻小箱子,一把小鎖,裏麵放現金,帳本,食堂錢票.平時這箱子就放在連部,在我床鋪的頭頂上.我鎮定了一下,讓景華先開車回場院,然後我自己走回連隊,借此整理一下煩亂的思緒.
箱子扔在一塊空地上,帳本扔了一地,錢已一點沒有,錢票也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工作隊撤點前一天,我剛去團部把幾千元錢交到財務股,箱子裏隻有10多元錢,所以損失不大.帳本散亂但基本未丟,隻是食堂的錢票丟失了300多元.
昨晚我入睡前,這個箱子還在我頭頂上,早晨起來時我就沒注意這個箱子還在不在.或是我睡著時有人提走;或是我早上離開連部後有人提走.查問了好些人,也未搞明白.
我的帳一直很亂.因為我自打接任這個工作後,一直雜事纏身,無暇作帳,誰來換錢票,報銷,我隻能應付一下,過後再抽空記帳作憑證.這下可徹底亂套了.
工作隊剛走兩天,今後還不知要出什麽事.麵對這一切,卻激起了我不畏艱險的好鬥性格:有什麽都來吧,看看誰能鬥過誰!
晚上,全連大會.這次人來的比較齊,在會上我分析了連隊麵臨的嚴峻形勢,提出了大幹10天的口號,布置了各單位的任務,點了昨天所有無故不到會的人員名單,宣布每人扣半天工資,今後照此辦理.又點名批評了昨天參與打架的幾個青年,並宣布這幾個人視情節輕重各給予警告,記過,留團察看等處分.情節比較嚴重的一個提出開除團籍,會後提交團支部大會討論通過.最後我說:\"還有一件事,大家可能已經聽說,出納箱子被撬了,告訴你們,錢是沒有,無非是帳本搞亂了一點,丟了一些錢票.而且錢票是沒蓋過章的,不能用.這件事已有線索,誰幹的,主動交待,可以從寬處理,如果找到你的頭上,那可就決不客氣,以盜竊公物罪送團司法機關嚴懲!\"
當晚,我又參加夜班破火鋸,給基建排供木料.不小心手被木頭擠了一下,右手食指擠開了一個一寸多長的口子,骨頭都露出來了,血流滿地.衛生員王鳳閣嚇得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抓了一把消炎粉塞進傷口,然後用繃帶紮上.天氣冷又受了凍,半年才合口,從此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痕.
奮戰10天,磚房基本完工.把知青們從老連隊那破爛不堪,撒氣漏風的宿舍搬到了新磚房.場院的糧食都已曬幹入囤.秋翻的任務基本完成.秋菜已收完入窖.老職工每家給了三天假,自己搞住房的越冬準備.農具秋檢也基本完成.
劉連長從團部也回到了連隊.
11月15日,團黨委正式下了通知,批準我加入中國共產黨,黨齡從支部大會通過之日算起.同時任命我為16連副指導員.
我的激動之情真是言語難以表達!我的父母,叔叔,舅舅,哥哥都是中共黨員,入黨是我多年的夙願,今天終於實現了!從此我可以名正言順地抓工作了.雖然這段時間我在工作中已經打出了威風,但是在正式任命之前,我隻是一個文書兼出納呀,而且隻能列席黨支部會,沒有最後表決權.真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真沒好好想過,萬一我入黨提幹的事批不下來,今後在連隊可怎麽幹哪.以前這種事也不是沒出過,當年王玉喜準備提副連長時,大夥叫他\"副連長\"都叫了幾個月,最後團裏也沒批,搞得他很被動,後來選送他到八一農大上學走了.
黨中央粉碎\"四人幫\"反黨集團的消息傳來.在知青和老職工中引起巨大的反響.許多人欣喜若狂,比方象我,我家在文革中深受其害,我自己因為文革剝奪了從小上大學的夢想,對江青張春橋等從來就沒喜歡過,自然是覺得大快人心.但也有些青年,特別是上海,天津的一些知青,就有些\"勝者王侯敗者賊\"的議論.劉英傑聽著廣播時就說過:\"抓起他們來,他們就成了反黨集團,如果他們勝利了,還不知誰是反黨集團呢!\"還有些人不關心政治,胡裏糊塗,一些年齡比較大些的,多半憂心重重,也可以理解.遠了不說,從文革開始,打倒了多少人啊:今天是國家主席,明天就是走資派.今天是接班人,明天又叛黨叛國,抓了走資派,一平反,又是革命家了.這種政治動蕩,簡直讓老百姓眼花繚亂,這樣折騰,何時是個頭!毛主席,周總理,朱總司令都不在了,將來怎麽樣誰知道啊?
連長對我這段時間的工作十分滿意,好象找到了得力助手,大事小事和我商量.而景華和老何對連長看法都很大,凡事不那麽積極.我過去與連長矛盾也很大,但考慮到連隊目前的狀況以及組織對我的信任,我願意多做些工作,也要盡量與連長配合好.
團裏來了通知,要召開畜牧工作會議,各連去一名主管畜牧的副連長參加.連長讓老何去,但老何堅決不去.理由是連隊對畜牧工作一向不管不問,問題很多,豬都養不活,去開會也是挨批評,不如連長自己去.兩人為此大吵了一架,連長找我商量怎麽辦,我建議召開支部會.
支部會上,連長又提出這個問題,老何仍是堅持他自己的意見,要連長自己去開會.等他說完了,我就插了進去說:\"何福才同誌,我認為你這種態度是不正確的.你對連長有意見,認為連隊不重視畜牧工作,有問題不解決,這些都是正常的.但從分工上說,你就是負責抓這項工作的,如果說有問題,你也肯定有一份責任.連隊工作不論那方麵出了問題,連隊幹部,黨員都有責任.但作為分工抓這項工作的連隊幹部,你能說責任全在連長嗎?再說,總結經驗是為了今後更好地開展工作,不能老是個人賭氣.如果樣樣事都讓連長去負責,那還要我們做什麽?我認為,不論有什麽理由,這個會都應當是你去參加.把會議精神帶回來,我們很好地總結經驗,把明年的工作抓好嘛.\"老何不吱聲了,但還是不願去開會.最後我提議全體黨員表態,大家都認為老何應該參加會.老何表示服從支部的決定.
關於機務排的問題,李寶林出事後,就沒有排長了,連幹部不能事事抓到底呀.應該有個人來管事,有人提讓老常來管,老常說自己身體不好,管不了.又有人提出王雲亭,他也是個老機務了,業務很通,為人也正派.但有人說他威信不高,怕他管不了.商量的結果是暫以連黨支部的名義委托王雲亭抓機務排的工作,如果他能把工作搞好,再正式任命.由劉連長負責和他談.
劉連長又說起王沿一的問題.王沿一是個40來歲的老農工,對農業比較熟悉,兩年來連隊都讓他主管場院.今年麥收期間,他在與孫廣海鬧著玩,打賭摔交,結果被孫廣海摔倒了.他說是孫廣海把他打傷了,要孫給他包賠醫藥費和誤工工資.當時在場的很多人都證明他倆是鬧著玩.工作隊沒有處理這個問題,從那時直到現在,整整4個月他沒上工,現在天天找連長要求解決他的問題.
黨員們都認為王沿一這個要求不合理:倆人鬧著玩扭傷了,而且也並不嚴重,早就沒事了,這是他倆之間的問題,連隊管不著.不然的話,這樣開起頭來,以後誰鬧著玩,不管碰傷沒碰傷,連隊都得管嗎?
其實這是個再明白不過的事了,王沿一有點自己下不了台,提出的全是不合理的要求,誰都明白,隻不過誰也不願意充當這個黑臉,得罪這份人.
我提議,王沿一與孫廣海打鬧而扭傷,如果拿得出醫院的診斷書,應由孫廣海負責一半的醫藥費.至於王沿一的工資要由他與孫廣海個人之間去商量,連隊不能下令讓孫廣海賠他工資,更不能給他開這份工資.他不上班,就沒工資,我明天負責與他談.年輕氣盛的我準備麵對一切問題,不論這些事與我有關還是無關.
第二天,老何去團部開會了.下午我找到王沿一,向他說明了支部開會對他
問題的處理意見.王沿一聽我說完,當場破口大罵:\"楊立偉,我操你媽,我操你八輩祖宗.你斷了我的活路,我讓你斷子絕孫!\"
我們本是在屋子裏談話.他破口大罵,我便走了出來.他跟著我,跳著腳罵,而且一直逼到我跟前,越罵越難聽.我長這麽大也沒被人這樣罵過,一股怒火自心頭而起,幾次攥緊拳頭想一拳打他個口鼻竄血.王沿一大約看出了我的心思,罵得更凶,這一來我倒是清醒地看出了他的企圖.場院那件事本來他就沒什麽道理,摔跤沒摔過孫廣海臉麵上有點過不去,可能也扭了一下,心裏就更窩火,想在經濟上坑孫廣海一下,也找點心裏平衡.當時連隊處理這件事果斷點就完事了,偏偏誰也不願意得罪這份人,越拖他就越來勁.我今天當了這個黑臉,使他悠哉悠哉4個月卻分文沒得著,惱羞成怒衝我破口大罵,而且他更陰的一著是我如果受不了他的辱罵,隻要動他一個手指頭,他就會賴上我一輩子,要我包賠醫療費,賠工資,非坑死我不行,所以我不能上他的當!
他越罵越來勁,一個勁往我眼前湊,但他不動手,擺出一付挨打的架勢.我等他罵不動了,強壓怒火故作輕鬆地說:\"王沿一,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要不是看你是老職工,我今天豁出黨票不要,幹部不當,也要好好揍你一頓,讓你爬著回家.你想讓我打你,好徹底地賴上我?我偏不上你當,你有本事就罵吧.罵個夠,誰想靠賴別人,坑別人都是過不了日子的,你想賴我,坑我?你瞎了眼,小看人了!\"我一扭臉離開了他,讓他自己站在那裏發呆.
第二天,他又去找連長,找老何,又說要去團部告我,我理也不理他.過了幾天,他自己到農工排去上工了.
青年們搬過新宿舍來,這邊頓時熱鬧起來.這幢磚房建在距離公路邊約100米處,座北朝南,共四大間:東邊第一間用火牆隔成兩個小屋,一個屋是連部,一個屋是衛生室;第二間是機務排;第三間是2排和基建排;最西邊一間是女宿舍.屋內都抹了幾層沙泥,單層玻璃窗又加了一層厚厚的白色塑料布,各屋都是用木板釘的上下通鋪,砌起了火爐和火牆.比起連隊老點那些木刻楞的泥房暖和多了.
但問題也隨之而來:連隊的所有老職工都住在老點,幾乎所有的工作都在老點,食堂也在老點,所有的水井也在老點,每天都要用馬車拉水拉飯送過來給這邊上百人吃用,然後人還都要走3裏路過去幹活.晚上要開個大會,還得現把人集中起來,要麽是老職工走3裏路過來,要麽是上百個青年走3裏路去老點,兩邊要是有個事找人,來回就要跑六七裏路.
我和連長商量了一下,得趕緊把食堂和農具場搬過來,把工作重心轉移到這邊,這樣一冬天連隊的主要活動就在這邊.老職工隻能辛苦他們來回跑一跑,他們畢竟隻有幾十個人,總比上百個青年跑來跑去要好.況且老職工都有家,吃飯不成問題,而青年們隻有靠食堂,沒有食堂在這邊,一日三餐就很難辦,連長也很讚成我的意見.
可是食堂怎麽搬呢?,老何堅持食堂一定要搬進磚房裏,否則無法過冬.但磚房已住得滿滿的,也安不下食堂了.如果拿出一間作食堂,就要有一部分青年搬不進磚房,還要住在老點,勢必給管理增加無窮麻煩.老何說如果食堂不搬進磚房的話,他就不管了.好吧,他不管我管.我督促基建排抓緊上大凍之前的最後幾天突擊蓋了一個木刻楞房子,抹了泥,上了蓋,砌了鍋灶,暫作食堂.由於時間太緊,房子蓋得很矮小,屋裏很冷,發麵很困難,袁夢英氣得要命,新點沒有水井,天天還得從老點用馬車送水.我派人重新給食堂砌鍋灶,抹泥補牆,用大柴油桶架了一個大火爐,解決取暖問題.又單獨與袁夢英談了兩次話,說明為什麽要把食堂搬過來.經過十幾天的忙活,食堂終於在新點升起了炊煙.我又讓老高帶幾個人在新宿舍的東邊開始打井,這個地點也是計劃中明年要蓋的第二幢磚房前麵,將來的食堂就在第二幢磚房之中.
新點的農具場,可就沒精力管了,隻是用木頭刻起了一個房架子,拉過來幾台農具,就再也來不及幹別的.北大荒的冬天不等人,北風呼嘯,下起大雪,幹不完的事,隻有等待來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