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連我一同留下
陌醨送了塊古玉給艾瞳，我送了個金鎖，便辭別了虹芸。
“剛剛棪棪是怎麽了？為何緊張？”陌醨攥了我的手，甚關切地上上下下將我打量一番。
“啊？我怎麽了，我沒怎麽啊！”
我裝糊塗，我絕不會承認我剛剛心裏的那些小想法。
“可是累了？”陌醨伸手拂過我的頭發。
“既然來了，不如我們四處逛一逛？”我打起精神問道。
陌醨點頭。如此，我便把什麽虹芸，亦悠的，拋到了腦後，隨著性子與陌醨逛了逛，然後返回了棲梧嶺。
表麵看起來，一切風平浪靜，我便過了幾天幸福得和豬一樣的日子。然後有一天，我的幸福被打了折扣。
亦悠竟帶著艾瞳尋到了砥穀。
一個水靈靈的女子，帶著個出生不久的孩童來尋青年男子陌醨，端的是叫人浮想聯翩。
是以陌蓇與因舒皆端然而坐，將抱著艾瞳的亦悠直盯盯地看著。得了信兒的陌醨正與我在一處，便拉著我一起去了。我與陌醨趕到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麵。
陌醨步伐極快，我卻在大廳門口頓住腳步，我忽然就覺得我有些多餘。
陌醨回頭看我一眼，把我的手攥得極牢，我一顆心漸漸安定下來。
廳中多了陌醨與無關緊要的我，陌蓇與因舒便收回了盯在亦悠艾瞳身上的視線，改為盯住了陌醨，仿佛陌醨臉上開了花兒般稀奇得緊。
亦悠緩緩站起身，緩緩抬起眼皮，緩緩對著陌醨施了個禮。
亦悠沉穩，陌醨更加沉穩，許是受不了這兩個的沉穩，因舒自椅子上跳下來，撲到陌醨身前，用力穩住語氣開口道：“醨，這是怎麽回事？這孩子與你可有關係？”
我愕然，亦悠這是什麽都沒有說麽？明明幾句話就可以解釋清楚的，為何亦悠不肯把話說明白？
陌醨扶住因舒，眼光在亦悠臉上打了個轉，然後對因舒道了原委。
亦悠始終一言不發，直到因舒長長地，好似帶著失望般“哦”了一聲，亦悠才平靜道：“陌醨少君，我知道此來冒昧，但少君是艾瞳的義父，如今艾瞳已無父無母，還請少君收留。”
無父無母？我倏地抬頭，正好瞧見陌醨眼中的訝然。大腦還未及反應，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已經問出了口：“出了什麽事？”
“回帝君，”亦悠不緊不慢地對我施了一禮，方回道：“表姐身子一向不好，前幾日不知怎麽，竟是愈發不好了，那一晚喝了藥睡了，就沒有醒來。”
我想起虹芸紅潤的臉龐，不禁生了疑惑：“虹芸身子一向不好麽？”
“是。”亦悠垂了眼，輕輕搖著懷中熟睡的艾瞳，麵上現了淒然：“表姐孕育了一顆冰魄珠，本就損耗極大，偏偏冰魄珠剛剛脫離身體，表姐又懷了身孕，若好生調養還好，但姐夫出了事，表姐日夜憂思，所以，表姐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陌蓇因舒，陌醨與我，四個齊齊將亦悠懷裏的艾瞳望著，隻覺這孩子甚是可憐。因舒甚至紅了眼眶，上前把艾瞳接過，緊緊摟在自己懷裏。
“少君曾經答應表姐，將艾瞳認作義子，待艾瞳大了，再為艾瞳尋個師傅。”亦悠語氣漸漸堅定，眼神亦很堅定，看著陌醨問道：“少君這話可還算數？”
“自然算數。”陌醨鄭重點頭。
“既是這樣，這孩子就留在砥穀罷。”因舒插話道：“姑娘放心便是，我們會好生待他的。”
因舒說完看向陌蓇，見陌蓇點了頭，複又看向亦悠，等著亦悠點頭。誰知亦悠卻把一雙眉擰成麻花狀，麵上現出難色：“我答應了表姐，將來一定要把這孩子帶在身邊……”
這就是拒絕了，我暗自尋思著，一轉眼瞥見因舒毫不掩飾的失望。
不想亦悠竟上前一步跪倒在因舒麵前，把因舒嚇了老大一跳。
“求夫人連我一同留下！”亦悠鏗鏘出聲。
我望向亦悠，隻覺心裏一陣發緊。
“你，你快起來！”因舒慌亂，卻因懷裏還抱著艾瞳，不能伸手將亦悠拉起來。
陌蓇皺眉，起身將因舒攬過一邊，避開了亦悠。
“起來說話。”陌醨亦皺眉，眼波沉沉掃過亦悠，冷然開口。
亦悠一反常態，態度倔強而固執，看著陌醨說道：“少君不知，如今艾瞳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我也是無處可去，那莫噬海，再容不下我……”
亦悠的倔強恰到好處地收起，話音亦漸漸低下去，眼淚適時滴落，瞧上去竟惹人憐得緊。伴著哽咽，亦悠再開口道：“父親貪圖財富，欲把我嫁了，可是那人品行不端，我死活不依，父親便鎖了我，日日用鞭子抽我……”
亦悠在幾人的注視下聲淚俱下，猛然一抬手撕開了衣裳，露出半邊傷痕累累的臂膀，讓人觸目驚心。
陌蓇陌醨挪開了視線，因舒驚叫了一聲，我歎一聲，走過去攙起亦悠，為她合攏了衣襟。然後，我裝作不經意，掀起了亦悠的衣袖，瞧見一段白嫩嫩的手臂。
這倒是奇得很，亦悠日日被鞭子抽一抽，手臂竟完好無損。
亦悠推開我，極其鎮定地拂好了衣袖，對著因舒垂淚道：“若夫人不肯收留，我便隻有死路一條了……”
亦悠唱念俱佳，我唯有再歎一聲。
如此，亦悠與艾瞳留在了砥穀。艾瞳隻是個不懂事的奶娃娃罷了，隻是亦悠那樣一個大姑娘家家的，總是惹人注目些。但一段時日過去，亦悠的平靜不多話，禮貌不疏離，幾乎贏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我打發了人去莫噬海，暗中把虹芸以及亦悠調查了一番，結果卻出乎我的意料，亦悠那日所說的，竟是一字不差，都是事實。
我仍是覺得亦悠不對勁，隻是思來想去，這不對勁並無依據，全是我的第六感在作祟罷了。於是我把自己批判了一通，為何要疑心無辜的亦悠？
平日裏我是不願往砥穀多走動的，因為我一直記得因舒對我說過的話，因舒曾叫我遠離陌醨，我又何必去自討沒趣。
許是閑極無聊罷，因舒竟想起來給艾瞳辦一個百日宴，還叫陌醨給我捎來了一張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