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想念
今年的初雪飄飄揚揚地下了一整日,雪花片子小,也隻不過是打濕了泥土而已。
漆黑的夜裏,月亮在雪片中出奇得圓。
褚遇適蹲坐在田埂上,望著那圓月,等待著自己失去意識的那一刻。
可是——他等了許久卻依舊沒有等到那一刻,反倒在這雪天中越發地清醒。
他能清楚地記起褚娘的麵容。
夜幕中仿佛還映著他與褚玉扇最後一次見麵的地方——流水閣。
那是他第一次離開江水榭去到陌生的地方,所以當他拿著從前流水大師給他的信物、暢通無阻地進入流水閣後,在看到褚玉扇的第一眼的時候,竟會覺得十分親切,他想緊緊地擁抱著他這個同胞至親……可是他卻想起了被滅了門的江水榭——雖覺得褚玉扇罪不至死卻也難以饒恕!
褚遇適無意中掰斷了手中的枯樹枝,在黑夜中發出“咯”地一聲響,倒是將他驚醒了。
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手心中躺著一截斷了的枯枝,另一截則落在了荒草中。
江湖如此複雜,他竟然有些擔心褚玉扇了……
他在田埂上坐了一整夜,意識卻是一直清醒著的。
當太陽在東方緩緩升起的時候,雪已經停了,褚遇適望著那抹冬日裏的暖陽眯起了眼——看來,他的病隨著這場初雪有了好轉。
“褚兄!”
有人在遠處向他招手,正是同行的餘真。
褚遇適也向他揮了揮手,以示安全。
餘真便奔著此處跑了來,拍了拍褚遇適微濕的衣服,微微皺眉道:“昨日你應當披件鬥篷的,這樣待一晚上,哪怕你內力深厚也是凍得厲害!”
褚遇適揚唇一笑,並不言語。雖然餘真將自己視為兄長,可他還是不想太過麻煩餘真。
“如何?昨日可是有好轉?”餘真打量著褚遇適,發現褚遇適除了衣服被雪打濕以外,並沒有別的異常,就連手指甲都是幹幹淨淨的——
褚遇適自然也發現了,可他卻搖頭道:“昨日還是沒有意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也許昨夜的我被初雪吸引了目光,忙著看雪便沒有發作罷。”
餘真狐疑地看著他,他淡然一笑:他的怪病並不能確定是否真正變好了,這些日子他還是跟從前一樣,每到黃昏便遠離餘真,省得再次發病傷了他。
見褚遇適一派坦然,餘真便信了,又道:“天氣越來越冷了,你晚上總是在外麵過夜,早晚有一天會凍出毛病來,不如我們想個其它的法子——譬如將你鎖在屋子裏,又或者將你綁起來……”
褚遇適一臉詫異地看向卓真,哭笑不得——這難道是要把他當囚犯對待嗎?
餘真也覺得有些不合適,他撓了撓後腦殼,不好意思地笑道:“這樣是有些奇怪……可總比你在外麵挨凍強啊!”
褚遇適垂眸思量著,終於點了點頭。
餘真見他同意便帶著他回落腳的客棧,吃過東西後又興高采烈地帶著他去挑選繩索、鎖鏈。
最終餘真與褚遇適挑選了一條大腿粗細的鎖鏈與一根手臂粗細的繩索,滿意地扛著回了客棧。
黃昏的時候,褚遇適吃過飯後便脹著肚子被餘真拿鐵鏈子和繩索綁在了椅子上,褚遇適打了個飽嗝,掙了掙,繩鏈卻是無動於衷。
“你用一用內力試試。”餘真眼睛放著光地提出建議。
褚遇適又凝聚了內力,繩鏈依舊不為所動。
“成了!”餘真高興地道。
褚遇適又打了個哈欠,點了點頭。
夜幕終於降臨,躲在門外的餘真貼在門口處附耳聽著,門上已經落了鎖,褚遇適又被綁得嚴嚴實實,應當不會跑出來吧?
寂靜之中,屋內的鎖鏈突然“嘩啦”一響,將凝息屏氣的餘真活活嚇了一跳!他不由得退後幾步,麵色緊張地看向門口。
房中的燭火隨著鎖鏈的輕響微微閃爍,小憩的褚遇適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卻因被緊緊束縛著,懶腰沒伸成,卻是將腰給閃了。
他咬牙擰了擰身子,鎖鏈卻是沉重無比。
不過好在——今夜與昨夜一樣,他的怪病都沒有出現。
門縫處有個人影晃來晃去,褚遇適知道那是餘真,他再打了個哈欠,又閃了一下腰,還是決定以後繼續瞞著餘真。
為了不在突然發病的時候傷害身邊的人,哪怕每日都被捆成這個模樣、每日都伸不了懶腰,他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