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桃花

  溫潤的觸感。我依舊驚訝地睜著眼睛，任憑他柔軟的唇瓣貼住我的，不厭其煩地輾轉廝磨，熟悉的氣息就近在唇畔，帶著他身上特有的冷香，讓我有種如墜雲霧的感覺。“呼吸。”我在昏昏沉沉中聽見他說，於是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憋氣憋得快背過去了，慌忙張口吸氣，他卻趁虛而入用舌尖順勢撬開我的牙關，一路長驅直入直達腹地，不依不饒地糾纏不休。我原來從不知道原來親吻還可以是這樣子的，難道不是隻需要嘴唇貼貼就好了嗎？怎麽還會……我隻覺得心髒快要跳出來，身體都開始不聽我使喚了，隻好拚著僅存的一點理智手腳發軟地攀附住他，仿佛要被他帶著墜進一片無底的深淵中去，但我卻心甘情願，無可奈何。突然伽絡影身影一頓，下一刻已經回手將我帶到身後，厲聲道：“出來！”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默默地在伽絡影身後歎了一口氣，無不惋惜地想：是哪個這麽不解風情啊……一陣衣袂輕響，就聽得一個婉轉聲音有些驚慌地響起：“君……君上恕罪。”我抬頭一看，就見一個白衣羅裙的美人從不遠處的花朵掩映之後轉出來，步履間有些不冷靜的散亂，但禮節卻還能相當的從容周到，當真是女中豪傑。自她從花樹後麵走出來那一刻我就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且不說這位花容月貌的仙子為什麽偏愛聽人家牆角這種不地道的娛樂方式，看她出來的時候語氣蕭瑟，腳步踉蹌，就知道這種凡間大家普遍喜愛的消遣方式實際上似乎並沒有給她帶來什麽愉悅的感受。這個女子確實非常的美，連我這種見過不少美人的都要感歎一句，當真是人比花嬌。她一雙烏黑的眸子似汪了一潭秋水，水波蕩漾間十分的楚楚動人，隻是她一身雪白羅裙已同身旁積雪無甚差別，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卻比羅裙還要白上三分。“瓊花宮濯花神女茭葇，見過絡影帝君。”我心裏咯噔一下，不禁抬頭望了望伽絡影，抬頭望了一回天，心道：該來的總是會來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伽絡影這是個活神仙，長成這個樣子又已經活了這樣長的時間，要說半朵桃花都沒有那是想也不可能的，認識到自己喜歡上伽絡影之後我也就坦然做好了同桃花們正麵交鋒的準備，真是俗話說得好啊，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竟然這麽快就教我碰上了一朵……想著，又望了望對麵的美人，對方正含情脈脈地睜著一雙秋水剪瞳哀怨地望著伽絡影，一雙眸子裏霧氣氤氳，泫然欲泣，十分的婉約動人，教我不由得又頭疼地歎了一口氣：哎呀，真是個要命的桃花啊……伽絡影一派泰然自若，一麵緊了緊我身上的鬥篷，一麵淡然道：“茭柔仙子在領花女神下服侍，不在九天昆侖，來這雁鳴山苦寒之地作甚？”茭柔仙子抿了抿唇，水汽彌漫的眸子一眨，眼角已紅了三分：“茭柔隻不過是為製百花釀來取雪天忘憂蕊……不想會遇上大人……”我在伽絡影身後默默地又唏噓了一聲，這個美人真是嬌柔婉轉，我見猶憐啊……但看看伽絡影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神情，仿佛麵前這美人不是個美人，而是截黑不溜秋的木頭。現下這場景著實叫人尷尬，先是二人世界闖入第三者，然後情敵見麵分外眼紅，再然後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但是，照這光景來看，貌似隻有我一人感覺尷尬……伽絡影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閑閑地站在我身邊，一麵心不在焉地擺弄我的發梢，一麵偶而抬頭瞟一眼身邊綻開的花瓣；而茭柔仙子則是秉承著即使冷場也絕不退縮的態度，纖細的柔弱身板都快要被風吹倒，卻仍舊頑強地筆直站在對麵，眼見著她一襲單薄白裙被風吹得飄飄揚揚，直叫我忍不住想要衝過去扶她一把。仙子幽怨道：“先前一直尋不見大人，原是大人身邊有了如花美眷……想來有佳人在側大人自是比從前快活，若大人能夠快活，茭柔便也了無遺憾了……”說著望了我一眼，“妹妹雖是凡人，但也確然是傾國傾城的容貌，茭柔便也放心了。”她話中有話，我眉頭一皺，直覺感到這個嬌怯不勝寒風的美人兒竟不如她看上去那樣單純，她這話豈不是告訴我伽絡影遇上我之前身邊一直是她陪伴，即便我再有傾國傾城的容貌也不過是個凡人？我下意識地抓緊了伽絡影的衣袖，抬頭看他時他已經從容開口：“仙子說笑了，本尊是否快活仙子又豈能得知？莫不是仙子覺得區區百花釀就能叫人快活？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仙子可要去細細詢問一下瀾迴上仙才是，對於百花釀，瀾迴可是比本尊要在行的多了。”茭柔仙子臉上剛剛恢複的一點血色登時又褪的一幹二淨。伽絡影渾不在意地笑了笑，環著我的手臂也未鬆開，說話的語氣淡然平和地像是談論天氣，但說出來的話卻是一派威嚴：“本尊剛將上古神農祖神傳與我族的紫蜃天石交予小蓮兒，她現在已經是本尊未過門的妻，‘妹妹’兩個字仙子喊起來恐怕有點不合適，還是換個稱呼，喚作夫人罷。”說罷就自然而然地攬緊我同茭柔告別：“蓮兒她生性體弱，在這兒呆久了怕她受不住。仙子還請自便，這花林綿延十幾萬畝，雪天忘憂蕊仙子想采多少便采就是。”伽絡影頭也不回地牽著我離開，摟著我騰空而起的時候臉頰緊貼我的額頭，溫潤如玉的觸感直叫我心底生出濃濃的眷戀，我不知何德何能在此生遇上他，這叫我平生第一次覺得，凡人的生老病死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即使明知跟他在一起隻會叫我越來越無法自拔，我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貪戀他的溫度，即使明白我即便再情深似海，也無法與他相伴到地老天荒--我並不後悔，我早已經明了我不是一個高尚的人，一想到我會為了不麵對日後的離別而將伽絡影推給別人，一想到有個別的女子會代替我在他身邊的位置，為他研磨添香，同他耳鬢廝磨，我就覺得心如刀絞。我在這世上的時間本就短暫，如果我在這短暫的時光裏還不多為自己想想，自私一點把伽絡影留在身邊的話，那我百年之後，這世間又留下了什麽呢？我確然不能同他到山無棱，天地合，但至少在這段我曾存在的時間裏，他曾一心一意地望著我，這於我就足夠了，至於在多年以後，我會在哪裏，伽絡影又會在誰的身邊，這一點，已經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