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你,跟我來。”一牢頭從屋裏走出來朝有魚叫道。
有魚默不作聲地跟上他,路過一段正在修建的城牆。這號營的囚犯約莫有一千左右,在獄卒無情的鞭笞下賣力幹活。持刀的侍衛三五成隊,在各個角落巡視。
囚犯見有新的人進來,停下手頭的活,偷悄躲過獄卒的監視,幸災樂禍地朝有魚譏諷大笑,做出各種無恥的挑釁動作。
沒膽子偷工的人就賊眉鼠眼地盯著有魚,相互竊竊私語。“快來看,來了個新鮮的!”
“俺還愁沒個人給消遣,這下妙了。”
“恐怕還輪不到你吧,哈哈。”
“這樣行不,他身子歸你吃的歸我。”
“等晚上停工了咱們拿他來玩一玩可好?”
……
有魚麵無表情、視若無睹,哪怕知道自己掉進了一個黑暗的深淵。
牢頭將有魚帶到間破爛的黑屋,指著角落裏一堆幹草:“以後你就睡那裏,準備好,待會好去幹活。”說罷一鞭子打在柱子上,清脆的“啪”的一聲,梁上的灰塵唰唰地掉下來,嗆得有魚連連咳嗽。
牢頭回頭看了看四周,不見有人,忽的衝上前去粗魯地搜尋有魚的衣裳。
有魚見慣不驚:“沒有。”
搜索無果,牢頭嫌棄地推開有魚:“鹿州來的,身上一件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值錢的還輪得到你搜?”有魚毫無畏懼地坐到一旁,一路上都被搜過七八次了。
牢頭甩著手裏的小皮鞭,語氣威脅:“沒有是吧,那以後遇到麻煩我可救不了你咯,好自為之。”說完牢頭洋洋灑灑地離開。
有魚躺在草堆上,嘲諷地冷笑著,當初哪怕有一個人願意救自己一把今天也不會落到這種不人不鬼的田地。“救我,憑你?”
然而牢頭沒走出幾步又折了回來,報複式地催道:“還愣著幹什麽,快走!”
牢頭將有魚攆到了城角下,指著壘成小山的巨石說:“今天你的任務就是把這些石頭扛到城牆上,完成不了有得你苦頭吃。”
有魚看了巨石群,一塊石頭有半個人那麽大,統統扛上城牆去還能四肢健全?
橫豎都要死,有魚了無生趣地趴在巨石上休息,再痛的苦也已經吃了,還會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倘若死了倒得個解脫。
陳浦遠遠地觀望有魚,舉棋不定。這樣一個厭世的人哪怕把他拱上天也成不了事,他不能草草下決定,須再觀望一些時日,不然縱卒這罪他可擔當不起。
“官爺,別打我!”
隨著地麵一陣微顫,身旁傳來滄老的聲音,有魚厭煩地扭過頭去,充耳不聞。
獄卒一鞭子打在老頭身上,怒氣洶洶地罵道:“快點,這麽慢耽誤了工程,上頭怪罪下來你可擔當得起?”
“別別,老身一把年紀挨不起打呀!”
老者聲音裏帶著哭腔,可憐兮兮地求饒,伴著鞭撻的聲音,有魚腦海裏掠過一張老人悲催的麵龐和老淚縱橫的雙眼。想到老人身體布滿淤青,他胸口突然傳來一陣酸楚。
有魚忍無可忍地睜開眼,自言自語:“行,你贏了。”
有魚站起身向獄卒走過去,拽住獄卒揮鞭的手腕,阻止道:“放開他。”
獄卒反將有魚推開,不依不饒道:“放開他?我都還沒來得及教訓你呢!”
“你打死他,更加耽誤了工程。”
“是呐是呐。”老者一邊磕頭,一邊求饒。
有魚:“他已經不中用,你再催他他也做不了那麽快。不如這樣,我跟老頭的活不按時間算,按量算,明早之前,我們把活幹完,行不?”
獄卒思考了一下,覺得可行,便道:“那好,但是得加量,你們倆把巨石抬上去,再把那邊的木樁架好,趕在明天開工前做完。”
“行。”
獄卒說完走開,老者感激不盡地答謝有魚。有魚扶起老者時才看清楚,原來是大祭司!
“原來是你。”
虞米糯一抬頭,大吃一驚:“小魚!”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虞米糯見到是故人,喜不自勝:“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能見到你,我倆可算是有緣!”
“這種緣沒什麽好慶幸。”有魚沒多大的興趣,轉去繼續躺著。
見有魚一副冷淡的模樣,虞米糯趴到他身旁,不安地催他起來:“怎麽又躺下了呢,不幹活明天會被抽筋扒皮的。”
有魚閉了雙目,遠離虞米糯挪開身子:“我身上還有什麽能扒的盡管扒去。”
虞米糯聽出有魚話裏的意思,褲兜不禁一緊,吞吞吐吐道:“可我還有得扒,你不幫我,我會出事的!”
有魚翻了白眼,轉頭看向虞米糯滄桑的老臉,無可奈何。作為一個人性未泯的普通人,有魚最受不得老人和小孩的無辜與可憐,於心不忍地起身開始動手,不忘批評虞米糯:“你一把年紀就該安安分分在家裏頤養天年,幹些什麽偷雞摸狗的事情被關到這裏?”
虞米糯辯解道:“一經亂世沒有家,我可沒有偷雞摸狗。”
“那你是怎麽進來的。”
“還不是因為你。”
有魚厭惡地瞥了老頭一眼,玩碰瓷?“我可以幫你把活幹了,可你別想賴我,你被關進來跟我有什麽關係。”
虞米糯攤了攤衣袖:“怎麽跟你沒關係,人前人後我都說你的好話,被大晏的官員聽到了,把我關到了這裏。”
這個理由好不牽強。有魚諷刺道:“嗬,虧你還念著我。”
虞米糯跟在有魚身後:“不止我一個人念你,好多人都念著你。”
有魚冷笑:“念著我幹嘛。”
虞米糯這時靠近有魚,壓低了聲音,生怕別人聽見。“念你回去做王。”
有魚自顧自搬著磚塊,不屑道:“做王?省省吧。”
“你得想辦法出去,不出去怎麽知道有多少人擁戴你。”
“但我可沒大愛去愛那麽多人。”
虞米糯見有魚要死不生的,按住有魚搬磚的雙手,鼓舞道:“子魚,你可別自暴自棄,你腦瓜子轉一轉,前途一片光明。”
“我叫有魚,不叫子魚。”
“不不,‘子’是對一個人的尊稱,你隻有姓名沒有字,我就叫你子魚吧,曾經高祖皇帝十分敬重張良,從來不喚他的名字而尊呼他‘子房’。老身我也敬重你。”
“好哇,”有魚無所謂地點著頭,“那你為什麽不幹脆叫我‘子/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