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源頭
菖蒲大橋之事，凌歧當然知道，他知道的比普通人還要清楚。
因為他是事件最直接的目擊者，更讓盧俊雄拍了一段視頻傳到網上去發布。
他那麼做，絕對不是因為某種雅興，只能說是想利用命運的力量，來提醒一些人，不要再蹚這裡的渾水！
這就如同命運指引他在那個時間去到菖蒲大橋，發現了某個令人驚訝的事實，繼而讓他產生這種念頭，是一個道理！
一切都是命運！
無論是命運本身，還是想利用命運的他，還是想利用他的命運的一些存在，都一樣。
大家都在命運之中！
拋開命運不提，一切的發生其實也有跡可循，有因有果。
隱約之中，彷彿有一條主線一直貫穿始終！
是凌歧大膽的借用尸魂界的力量侵入這個世界，才導致一些變化的發生。
這是早就埋下的引線，在許久之後被命運之火點燃，而凌歧帶來了那一點命運之火。
可惜，凌歧畢竟只是命運長河中的逆泳者，不是什麼超脫者，所以也只能做一做事後諸葛亮，馬後炮打的還不夠響，沒準頭。
凌歧之前從未想過，這個世界除他之外，竟然還有幻想世界的存在，能輕易進入！
他在察覺某個注視著他的高位存在之前，甚至一度以為真實世界將變成他的後花園！
雖然通過之前的事情，他已經意識到掌握入口的不止他一家一戶，但是富蘭克林的出現，還是讓他始料不及！
對方保留的實力，明顯有些超出預期。對方肆無忌憚的行徑，更是直擊他的「軟肋」！
凌歧的「軟肋」是什麼？是盧俊雄？是他自己？都不是！
他的弱點是那些「道標」、「參照」，他的弱點是他在這個世界留下的「東西」還不夠多，還不到他應該正式登場的時候！
只要給他一定的時間，他完全能讓楚銘這個第一參照、不太聽話的馮浩、尚未意識到一切的王小順，全都成為不錯的強者，能為他正式、徹底降臨這個世界打下堅實牢固的基礎！
但是他們現在還很弱、很脆弱，經不起半點風吹雨打！
尤其是楚銘，因為修行的是他最初給予的最早版的修鍊方式，即使他當時給出了很多選項，楚銘也挑選了最適合自己的一種，但他的成長速度，的確遠遠不如馮浩和王小順！在那個時候，凌歧才剛剛接觸到這個世界，給出的修行方式其實並不完善！
好在凌歧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最早的修行法訣，可塑性極大，楚銘又陰差陽錯的走上了一條連他都覺得崎嶇的捷徑，並且出乎他預料的有所成就！
若非如此，只怕這廝現在已經被馮浩和王小濤遠遠甩開！
凌歧創造的無數種功法，嚴格來說不能算是創造，而是一種適應、融合！
他是亞聖、是世界之主、是逆命者，所以自身眼界實力都不缺！
他缺的是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他在這個世界待的越久，接觸到的事物越多，也就越容易讓自身和自身所掌握的力量為此世所容！
這就是「創造」！
他需要時間，需要時間來讓自身的力量得到完美的「適應」，需要時間來尋找更多的參照！
他的參照也需要時間，需要時間去成長，成長到足夠承擔一定風險的時候，才是圖窮匕見之日！
所以比起混亂，一個穩定的現實世界，更適合他去發展、籌謀！
若非察覺到一些來自命運背後的威脅，為了加快入侵進程，凌歧也不會與虎謀皮，帶來尸魂界的意志！
曉是如此，他習慣謀定而後動，所以它就算造成再大再多再壞的影響，也尚在可控的範圍內。
造成菖蒲大橋事件的元兇，那位不知為何能保留如此強大力量的富蘭克林，才是真正的變數！
凌歧現在這具身體出自這個國家的某特殊部門，跟在他身邊的盧俊雄也是一樣。
他很清楚，富蘭克林最終一定會被消滅，因為他嚴重低估了這個國家，低估了上位者的決心，更低估了整個世界！
但是，雙方之間的大戰，造成的破壞絕對不會小。或許對於整個世界來說，那根本不值一提，只是曇花一現。縮小到具體的地點，卻又成了一場場路人甲乙丙的滅頂之災，很可能讓他之前的布置全都成空！
平心而論，凌歧和富蘭克林之間並沒有什麼抹不開的仇恨，自然也不存在必須想讓對方去死的念頭，就算他是變數也一樣。
凌歧善於利用變數，可惜無法利用富蘭克林，因此只能坐看他毀滅。
這是一盤不知多久以前就開始的，外人根本無法入手的局！
富蘭克林真的很強，假如能對他施加影響，那麼帶來的便利絕對超乎想象！
在這個國家，乃至這個世界，恐怕就算是傳說中最強的人類，破壞力也比不上他。
無奈這是一個脖子上拴著繩索的木偶，凌歧不能掐斷繩索，就只能坐看它被帶入火坑，只希望他在垂死掙扎的時候，不要把火燒到自己身上。
擁有最強的破壞力，不表示就是最強的個體！
就算是最強的個體，在真正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面前，一樣只有被人道毀滅的份！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富蘭克林，不懂，幕後之人看起來也不會讓他懂！
國家倚重那些超能者，當然不會光靠一些真正的強者根本不會在乎的東西去吸引他們！
世界上所有強國，就算還無法量產超能者，對於這方面的研究也已經非常深入！
一些低級的超能力者，完全可以靠著藥物嘗試激活，就算概率依然很低，也總比自然覺醒大得多！
至於那些強大的擁有將軍封號的異能者，幾乎個個都有國家斥巨資專門生產的武器裝備，讓他們的實力能得到更充分的發揮！
如果富蘭克林真衝到「總局」，唯一的結果就是被圍攻轟殺！
而且，他嚴重低估了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似乎沒有狹隘的世界意志，但這，不表示任何肆無忌憚的行為都不會被排斥！
富蘭克林不知被什麼力量推動，以如此醒目之姿態降臨到這個世界，用的還是和凌歧差不多的辦法——奪舍。
和凌歧籌謀多時，借力諸方最終也只能奪舍屍體做鬼的情況完全不同，富蘭克林現在是活人！
這一點區別，就如同偷渡和簽證移民！
只要富蘭克林和凌歧同樣低調，他就不會受到世界太大的排斥，甚至能安穩的活到奪舍對象理論上的壽命極限。
他卻沒那麼做，反而仗著力量，肆無忌憚的將自己暴露在陽光下！
所以凌歧肯定，他就是棄子，一根攪屎棍！
尼爾曼國際酒店二十七樓，27-302客房。
在房間里待了一會兒，囑咐盧俊雄看好「東西」，凌歧就離開了客房，乘電梯直達頂層的總統套房。
所有「參照物」中，楚銘是最早的參照物，是最危險的參照物，也是如今最弱的參照物，同時又是凌歧認為最重要、最有價值的參照物！
不管楚銘是已經長歪了、還是練廢了、還是不走尋常路，總之只要他還活著，他就是一個源頭，是一個能幫助凌歧不停擴大參照範圍的源頭！
只要源頭仍在，凌歧就有穩步入侵的希望，不需要和尸魂界意志一樣，硬碰硬的和這個世界死磕，又或者學富蘭克林，做那剎那的流星！
總統套房中，關了電視，打發林蓯蓉去洗澡，接著楚銘就坐立不安的在卧室里走動起來！
奢華的裝飾不能讓他心平靜氣，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香味令他心浮氣躁！
他總感覺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偏偏他又捕捉不到那冥冥中的一點感覺，他還是太弱、太弱！
「不行！要換地方！」
楚銘自言自語著，很快做出了決定！
最近一次讓楚銘心緒不寧的時候，就是在今天中午。
然後，下午就出了那檔子事，房子因為墜星的餘波，差點被掀翻，幾乎把他和林蓯蓉活埋！
之前剛入住這間總統套房時，楚銘也有一些心浮氣躁，所以才會急著看電視新聞，了解政府掌握的事件最新動態。
那雖然經過了一些加工，但聰明人總能從中捕捉到關鍵的信息。事與願違的是，楚銘並沒能發現任何可能帶來威脅的跡象。
其實當時這種感覺，遠遠不似現在這般強烈，他只當是下午發生事情帶來的餘波，就像是震后的餘震！
現在，這種預感卻越來越強烈，不管它是不是和下午的事情有關，楚銘已經篤定還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從感覺來看，它未必和下午一樣糟糕，純粹就是一場災難，但也不像是什麼好事，他自然不會繼續留下來死撐。
「蓯蓉！蓯蓉！先別洗了！我們立刻離開！」
楚銘跑出主卧，幾乎是邊跑邊喊。
假如是尋常女伴，剛被他勸去洗澡，又被他這樣叫出來，心中肯定會大為不滿。
但是楚銘相信，林蓯蓉完全能理解自己！
是理解，不是服從！
當他決定改變修行方式，修行方式也的確發生變化后，不僅僅他的實力因此得到不小的提升，連他和第一個心靈之仆林蓯蓉之間的關係，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或許，她已經不是他的僕人，而是他最好的左膀右臂！
然而，回答楚銘的，卻不是林蓯蓉溫柔的聲音，而是一陣刺骨的寒意！
總統套房的大門，不知何時已經敞開，門上掛著一層層寒霜，門外是大片的黑暗。
楚銘彷彿才發現這顯而易見的變化，就好像他硬生生被從一個時空轉移到了另一個時空。
他的瞳孔收縮，下意識的看向窗外，發現外面滿城的燈火，也已經陷入了寂滅，甚至連星月熹微的光芒，都彷彿被烏雲遮住，除了他此時所在的地方，周圍全部被黑暗包圍！
楚銘想也沒想，心靈之力已經開始斬殺種種多餘的情緒，而後面無表情的朝著浴室衝去！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應該先自救。
可是感情上，即使已經斬殺了種種情緒，他卻仍舊斬不斷那一點執念！
那是他為自己留下的執念，是他最大的弱點，也是他實力突飛猛進最大的保障，他不能拋棄林蓯蓉！
轟！
浴室包著金邊的玻璃大門轟然向外彈開，飛撲過去的楚銘根本沒想過要避讓，準備直接把門撞碎，結果他卻感覺自己就像是撞上了一座大山，一座冰冷的寒鐵鑄造的大山！
他連反應都來不及，只能稍微調整姿勢進行阻擋，整個人就被拍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后勉強朝後滾了幾圈，這才滿臉痛苦狼狽的蹲伏著，如同一隻即將躍起的蛤蟆，怒視著扛著赤裸的林蓯蓉緩緩從裡間走出的凌歧！
「混蛋！」
看到心愛的女人被對方隨手丟在地上，就像對待垃圾一樣，這簡直比看到愛人被這個陌生的男人，摟抱在懷裡親熱還要讓楚銘憤怒。
還不等他勉強提起力氣反擊，凌歧只用了一句話，就讓他渾身一僵，臉上露出少許驚駭和恐怖。
「怎麼，翅膀硬了，想單飛了？」
「就算你覺得自己翅膀已經夠硬，莫非帶著這個累贅，還想遠走高飛？」
男子蒼白的繚繞寒霧的右手，五指忽然變得頎長，併攏后只見寒霧如柱環繞，須臾，他的整隻手已經變成一柄長長的連在手臂上的冰刀，斜指著地上的林蓯蓉！
「你！你究竟是誰！！！」
楚銘低聲咆哮，心中雖然已經有了幾個猜測，但並不能肯定。
「我是誰？」
凌歧看著楚銘，膚色蒼白、神情淡漠，如同一具冰冷的屍體。
「你不知道我是誰？」
凌歧歪著頭看著楚銘的眼睛，這個男人的眼睛里，跳動著兩團幽幽的火焰，這原本是心靈之力修鍊到一定程度的標誌，當楚銘將情感、心靈乃至精神意志等等力量混雜在一起修行后，它已經說明不了什麼，但是依然帶著一定的破妄之力！
「凌歧！！！你是凌歧！！我們明明是合作者！！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楚銘怒吼，被一個自己「創造」的人物如此對待，他感覺分外難以接受。
凌歧笑了笑，飛起一腳將林蓯蓉嬌柔的身體踢的飛了出去。
楚銘顧不得心疼憤怒，趕忙撲過去接住，卻愕然發現林蓯蓉的身體輕飄飄的，虛不受力。
「這.……」
察覺到林蓯蓉身體中澎湃的生命力，楚銘沒有想歪。
只看對方冰冷卻並不帶絲毫惡意的眼神，他就不難猜測自己好像真的誤會眼前這個男人了。
凌歧的態度並未因為楚銘的改變而出現任何變化，彷彿楚銘如何看待他，對他來說都沒有半點區別。
「你太弱了，她更是弱的不像話！」
「這麼弱小的你們，為什麼現在還在這座城市裡！」
「楚銘，你不該去華東研究院的，根本不應該和那件事有任何交集！」
「原本你是埋在沙堆里的一塊石頭，誰都不會注意到你，你自己卻傻傻蹦了出來！」
「雖然你並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但是你的做法還是蠢透了！」
「如果不是因為你死了會對我的計劃造成重大的打擊，我根本不會在乎你的死活！」
「楚銘，帶上這個女人，一天之內，離開這座城市。」
凌歧隨意的坐到一旁沙發上，單刀直入！
他的話，恰恰證實了一些楚銘自己的猜測。他要求的事情，也根本就和自己的計劃不謀而後。但是這人的做法，還是令楚銘十分不爽。
「你，你本不用如此！」
楚銘將林蓯蓉抱起，放到一旁沙發上，又從旁邊拿來一條毛毯將她蓋好，才不無鬱氣的回答說著。
他知道凌歧不會在意他這點態度問題，而且他也實在不吐不快。
凌歧笑了笑，的確沒有介意，淡淡說道：
「那我應該怎麼做？」
「在群敵環視的情況下約你出去見個面，吃頓飯再聊聊？」
「還是用約炮神器微信找你馬子談談心，然後給她播播種，喂喂牛奶什麼的，說不定等她和你打啵的時候，你也能嘗嘗隔夜的『特侖蘇』。嗯……聽說高蛋白，而且我保證這比唐僧肉還補，你信不信？」
凌歧笑得很冷，調侃的話也說的很冷，語氣和言辭不太搭。
「你……」
楚銘覺得自己差點被氣炸，完全不明白一個小說人物是怎麼能說出這番話來的。
站在他的立場，他此時已經無話可說。
「你……很好！算了，你來找我做什麼！就是想讓我離開？那你多此一舉了，我已經買好了機票！」
楚銘沒好氣的說著：
「如果還有其他事情，你也可以一起交代。」
「我能做到的，一定會儘力去做。」
凌歧看著一旁身上蓋著毯子，仍在昏睡中改善生命本質的女孩，不置可否道：
「儘力去做？就像你之前幫我做事情一樣？」
凌歧的話讓楚銘神色倏變，之前那件事，他的確辦差了。
他一直以為凌歧不能直接出現在這個世界，所以一直在試圖隱瞞。
「算了，過去就過去了，但是不要有下一次。」
「另外，你能想到避禍，說明你很明智，可惜還是不夠聰明。」
「你不要坐飛機走了，改乘高鐵！」
「還有，把你身上那塊玉符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