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破碎(十八)
在這個世界,成尊就是終極!
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怎麼能輕易予人!
當然,想要成尊,不付出一點代價肯定不行。
暫時來說,也確實只有那麼一條路可走。
心境的洗滌,是必然的。
如果連這都不肯,那他也沒有辦法,憑白塑造一個道尊出來!
除非他現在就能徹底破解假世界的世界觀,不然他在這條路之外搭建起來的橋樑,終究只能止步大修士。
這也已經很了不起,真說出去,絕對驚天動地。
整合舊有的道路,開創新路,和憑白鋪設一條道路,完全是兩碼事。
這也意味著,他距離百分百洞悉假世界之秘,其實只差數步!
「余絳,就算成尊,你也可以和我在一起,甚至能和我,在一起更久.……一些。」
「有時候,所謂的感情,其實並不是那麼值得介懷。」
「看開了,看淡了,它連劫都算不上,不過是一種思維的障礙,想不通,過不去,就變成了各種情。」
凌歧想了想,還是多勸了一句。
他非草木,固然無情,卻不會不分敵我。
況且,這本來就是未來的道尊,因為他,才止步當下。
欠她的,就算不需去還,能多給幾分,又何妨吝嗇。
余絳待他如何,他很清楚。
「師父,你知道嗎。」
「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或者因為其他原因,我不得不和你永別。」
「我並不奢望,你會流下任何一滴眼淚。」
「我只希望,我還能保留流淚的權利。」
余絳說著,凌歧低頭看了看他,少女在笑,目光中有些淚花,他在蹙眉。
「你看。」
凌歧指了指黑暗之中,有一石簇般的七彩光柱,看起來亦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蕾。
忽然間,光柱炸開,花瓣綻放,那扭曲的光影,只是神似心中所想,看到的人,依舊會為其炫目的美麗而震懾,特別是在那永寂永暗的地方!
「余絳,你看到了嗎?」
「花開很美,但只一瞬。」
話落,下一瞬,黑暗復歸平靜。
這極光已非早年所見,所示卻是真相。
花開燦爛,只得一瞬。
這也是凌歧的回答。
「師父,你是我的引路人,也是我第一個、唯一一個男人。」
「難道,你真的不了解我?」
「我不求兩全法,只希望,能成全自己。」
余絳說著,很感人,凌歧卻無動於衷。
更高的境界,讓凌歧早就超脫了太上忘情的束縛,這並不表示,他又變得和凡人一樣多情,甚至會陷入情網不可自拔,那是墮落,不是升華。
兩全法,其實是有的,如果世界規則容許,余絳完全能兩全,至少在達到絕對的高度前,不至於失卻所珍重的情感。
可她不是那種世界的土著,她是這個世界的天才,更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享受權利,就要背負義務。對她來說,真的沒有兩全。她表現出來的價值,也遠遠不足以讓凌歧破例,背上這包袱,讓她和自己同行。
這裡終究是假世界,不是真幻世界,不是大千世界,不是凌歧的一言堂。
「也罷,人各有志。」
「將來有天,如果我走了,我會帶你去『仙界』,把你留在那裡。」
「至少,那是真實不虛的.……應該吧。」
「你我之間,屆時因果兩斷,只容你一點記憶。」
凌歧的話,有點決絕,余絳卻能感覺,他是認真的,對自己也已經足夠寬容。
余絳不知道凌歧的來歷,但很清楚,真正的大修士,其實都不容許自己背著任何包袱。
一點思念的寄託,就是一個包袱。
況且,這樣的環境,這樣的話,如果她還不能察覺凌歧所謀甚大,那她也不配成為大修士。
在這種時候,就算那是自己很不願意接受的條件,她又怎麼能拒絕呢?
她甚至沒有想過,她會因為任何事情拒絕這個男人。
現在,他沒有剝奪她思念他的權利,這就足夠了。
凌歧感受著身後忽然抱緊自己的少女,漠然看著天外。
他經歷了太多,所謂包袱,背了又放,放了又背,早已經不足為道。
他說了斷,就是了斷,無論余絳是否誤解了什麼,那對他來說,都是一個了結。
往事不值回首,唯有前路,值得期許。
凌歧只希望,這次前面不要再讓他失望,真的可以找到答案。
至於說,余絳之事,他仁至義盡。
給了她新的開始,不光是生命,還有心靈,那莫非還不夠?
會變成心魔的愛,丟棄了最好,他豈會容許它存在!他可以不在乎它,但他知道,余絳在乎,他不希望她因此淪落,那不是她應該有的結局。
新的起點,就要有新的樣子。
他也沒有騙她,或者耍什麼手段,只是余絳不懂罷了。
連因果都斷了,區區一點記憶,又還有什麼意義,恍若一夢。
「師父,你這次帶我來,就是要說這些?」
余絳又看了看花開的地方,忽然問道。
「不是。」
凌歧回答的很乾脆。
「只是想來證實一些猜想。」
「那麼,您證實了嗎?」
余絳沒有問凌歧有什麼猜想,她只關心這個人,並不關心他所想,那也不是她能夠去關心。
凌歧笑了笑,不讓人覺得無情或者呆板。
境界更上者,就是這樣,心動行動,唯有根本不動,可入世,也可出世,紅塵百態,遊戲風流,皆是涓水,匯入大海。
這是比太上忘情更高一層次的境界,超乎天,不滯念。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句很有意思。
「當然,那和我想的一樣。」
凌歧轉身,擁著少女,摸了摸她的腦袋,背著無盡黑暗,看著無邊的多彩。
這個世界,是如此虛假,但又如此美好,因為再虛假,它也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而他,又生活在哪裡,命運長河之中?
倘若他的身後,是一片黑暗,身前,也是一片黑暗。
那麼他自身,代表著什麼?唯一的真實?還是聚光燈下,那可憐的扮演著獨角戲的木偶?
若是如此,他的身前,真的是多彩繽紛,而不是空乏,他的身後,真的是濃郁的化不開的黑暗,不是虛無?
面對這種會把常人逼瘋的問題,凌歧不過淡淡一笑,頃刻釋懷。
有些問題,執著了,總容易生出魔障,看開了,也就那樣。
人慾道道主,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中等身材,五官普通,氣質一般。
很難想象,那樣一個毫無魅力可言的人,會是東方世界第一顯宗之主,凌歧崛起之前,號稱整個東半球最強的人!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用在修行者身上,其實並不太準確。
所以,當這個人出現在凌歧面前的時候,凌歧看也沒多看他一眼,直接就讓從者把他轟走。
他當然知道,對方就是貨真價實的人慾道道主。但這個人,根本沒有和他平等對話的資格。哪怕在身份上,並不差他太多。
有權有勢的人,總喜歡搞什麼替身,一二三四五號。
有些強者,也是如此,分身、替身、化身、代身、假身、真身,層出不窮。
其中區別,是世俗權貴的替身,往往只是一張額外的面具,一個雙重的保障。
而強者的分身,很多時候,都有著無窮妙用。
人慾道號稱東方顯宗第一,當然也有多把刷子,妙術不說無窮,也是極多。
事實上,除了用來唬人和糊弄外門弟子的那一套,人慾道真正的道法,無不與天道有關!
很多很多年前,人慾道還不是顯宗的時候,它叫做天人道。
人慾道道主早年所修,雖然不是天道,卻也是天道之下有數的大道,不是坑爹的物慾道。
道主能稱尊,本身當然也已經走回正道,不如此難以踏足天道。
此人不說化身萬千,靠著修為和妙術,十幾個代為行走的化身,還是有的。
遺憾的是,這樣的強者,仍舊受限於世界規則,縱然分身栩栩如生,也沒一個稱得上臂膀。
其最強的分身,連大修士的水準都沒有。
去了那層身份的外皮,這樣的修士,真的連直接面見凌歧的資格也無。
想要和他平等對話?
這位道主親自前來,有沒有資格都說不準!
派這樣一個分身就敢來探他老底,究竟是對方太自信呢,還是他這些年來實在是太低調,很多修行界真正的頂尖高手,比如一些隱世的尊者,都認為他有名無實?
又或者,這次和佛尊論道之事,結果終究太難讓他們相信!
普通人或者一般的修行者也就罷了,那結局聽起來已經非常合情合理,然而在真正的大修士看來,恐怕那仍舊是天方夜譚一樣!
凌歧能讓假象變成真實,最先影響到的,卻也只有旁觀者。
至於外人,仍舊是道聽途說居多。
所以,就算是真相,那些大修士聽說這些,那樣的結果,落在他們耳中,一樣不可置信。
這世上之所以有那麼多是非不分,不是因為有太多不分是非的人,而是站在不同立場的人,需要的是不同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