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四章

  《哭泣北極海》賣得很好，不出兩個禮拜，店裏就隻剩一本存貨了。而唯一的那本存貨也被筱婉霸占著。


  “好感人的。”她抹著眼淚對我說。


  “小傻瓜！”我刮了刮她的鼻子，“再感人也是假的啊！哭什麽啊？”


  她不滿得嘟起嘴巴。“沒感情的！”她賭氣地這樣叫我。


  “好好好！”我不得不投降，“超感人的，行了吧？”


  筱婉認真地點下頭，翻開膝蓋上的。“我最喜歡這段！”她說，“兩個固執的小孩彼此錯過的時候，因為執念不肯回頭看看身後追隨著的人，而把真愛錯過。”


  我愣愣地看著筱婉，而她卻很認真地大聲讀著：

  “我呆呆地看著泛著藍光的手機屏幕，眼淚不知不覺地滴落下來，在一片藍光中開出小小的水花。CC回信了，他說：我隻能說謝謝，這種事不是考不考慮的問題。


  是啊，這種事不是考不考慮的問題。愛情這種事情，又怎麽可以勉強呢？

  隻是，我感到自己的心被無形的大手扯開了，鮮血直流。


  我蹲在地上，忍不住地抽泣。


  CC，CC，你是個固執的孩子，固執地不讓我靠近，好吧我親愛的，我不會再去打擾你。可是，你一定要幸福。至少，要比朵朵幸福。一定一定，要比朵朵幸福。


  ……”


  “北冶，”筱婉輕輕地叫我，她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你說，朵朵是不是很愛CC？”


  我微笑著點點頭，“也許吧。”我說。


  “北冶，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們彼此分開，我一定會對你說，杜北冶，你要幸福，一定一定要比筱婉幸福。”


  “說什麽呢！”我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們不會分開的。”我說，“我們要一起幸福！”


  筱婉笑著看我，可她的眼裏卻有淚花。


  “恩！”她說，“不許反悔哦！我們要一起幸福。”


  筱婉其實還隻是個孩子而已，打扮地光芒四射的孩子。她有時很溫柔，有時很堅強。有時很獨立，有時又很膽小。而更多的時候，她是敏感而脆弱的，害怕分離，害怕背叛。因為已被至親的人傷害過一次，所以至今也沒有痊愈。


  我不想再傷害這個女孩兒，這個愛我的，也許也正被我深深愛著的女孩兒。我想好好地對她，安安穩穩地過完我們的這一輩子，不去打擾別人也同樣不被任何人所打擾。隻要那麽安安靜靜地在一起，過著柴米油鹽的平凡生活。我會試著忘記曾經，隻要我們一直快樂地在一起我就可以試著忘記那些所謂的曾經。我會把它們封藏在心底，永不再提及。永世——都不再提及。


  “我得走了。”筱婉突然抬頭對我說。


  “去哪？”我不禁皺了下眉頭，現在已是夜裏10點。


  “方姨那，今天我得睡方姨那，說好了陪她的。”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我送你去吧。”我說。


  她乖巧地點了下頭。


  從我的小屋到方姨家其實並不遠，走路隻需10來分鍾路程，我牽著筱婉的手走在成都熱鬧的夜市街頭。


  “北冶”筱婉叫我。


  “恩？”我偏頭看著她。


  “給我講講浙江吧。”她說，“浙江，是個怎樣的地方呢？你的曾經，又是怎麽樣的？”


  我愣住。


  “我總是在想——”她低下頭，“我總是在想我那麽愛你，可是卻對你的曾經一無所知。我想起這些就會覺得好害怕，你的過去我沒有參與。整整18年，我都沒有參與。”


  我輕輕地歎氣，伸手撫了撫她的長發。“我隻要我的現在和將來有你，就足夠了。”我說，“浙江是個很美的地方，很美很美。那裏有我曾經的回憶，還有我的朋友們。他們對於我而言，都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最美的記憶。”


  筱婉沒有再說話，隻是還給我一個微笑。


  她的笑容淒淒慘慘，夾雜著疲憊與不安。


  沉默這樣一直延續至方姨家的樓下，筱婉突然停住腳步。


  “北冶，我愛你！”她說。


  我微微一笑。“我也愛你。”我說。


  昏黃的路燈下麵，筱婉緊緊地抱住了我。她開始流淚，身子不住地顫抖，“我……我們不要像朵朵和CC一樣好不好？不要像他們一樣殘忍地把彼此錯過。朵朵到最後都不知道那個叫CC的男生是否喜歡過她，可她卻一如既往地執著。北冶，北冶，我不想做第二個朵朵。我不要知道你的曾經了，因為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的曾經裏充滿了故事。你是個有故事的人，可你的故事裏沒有我，北冶，所以我不想知道了，隻要……隻要我們現在在一起，你永遠也不要離開我就好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我伸出手環抱著她小小的身體。“可以，當然好啊！”我這樣說。可不知為什麽，心裏突然起了一個疙瘩。這是我真心的回答嗎？我問我自己，答案無處得知。


  最後，我還是把筱婉勸回了家，然後獨自一個人沿著原路返回。我沒有在路上逗留，成都的夜太張揚，與我擦身而過的人們都無償地把微笑贈送給我。可是沒有人知道，我的心裏有一團麻，不理，它一直保持原樣地放在那裏，理了，卻又亂成一團。


  回家洗了個澡就到床上倒下。


  最近似乎越來越庸散，什麽事都不願多想。


  翻身，驀然碰到一樣硬物。


  書？《哭泣北極海》！

  翻開扉頁，一行小字印入眼簾，鮮紅的字體：

  “曾經，我一直以為海裏的水是最多的。可是現在才知道，固然海水再多也沒有我的眼淚多。因為，海水是有盡頭的，而我為你流的淚，永遠也枯竭不了。隻要我還活著，就永遠也枯竭不了……”


  又是個為愛而生的女子。我這樣想，一個用盡了全身去愛而得不到回報的女子。我寧願她寫的都是真心話也不願意看到這些悲傷的文字隻是為了討好世俗的無病呻吟。我想我是個愛過的人，隻有愛過的人才會明白，愛情並不是用來炫耀的，那是一種感情，悲傷的，甜蜜的，沒有人能代替的感情。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忍不住開始猜測這本的內容。《哭泣北極海》會是怎樣一個驚天動地的感人愛情故事呢？我翻開書的第二頁，開始隨著作者進入這段亦真亦假的過往。


  的文字很平淡。沒有華麗的語句，但是卻充斥著一種曖昧的情愫，讓人有種想讀完的衝動。《哭泣北極海》裏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有的隻是平平淡淡的暗戀心情：一個叫朵朵的小女生在某個夏日的午後邂逅一個叫CC的男生，從此卷入一段有始無終的愛情旅程，朵朵為了這個所謂的“喜歡”放棄了自己的所有，然而，當10年後他們再次相遇，CC竟已完全忘記這個深深愛著他的女子，而朵朵仍然把這段感情銘記在心，輾轉於愛和不愛之間……


  這是個平淡無奇的故事，這裏麵隻是愛卻沒有愛情。可是，當筆歌寫道“手機裏你的溫存我一直不願意刪除，即使時間如此悠悠而過，一切已成往事，我也不願離開僅剩的，屬於你的氣息？你會不會想起我呢？宛如我總是仰望夜空想起你一樣，回想起張狂的你，微笑的你，然後淚流滿麵”時，我的心竟為之一震。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共鳴吧。


  我和一個著名言情作家之間的共鳴？


  我淡淡地苦笑著，繼續翻看下去。


  “我把我的心丟了。”筆歌如是寫道，“丟在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丟在我懵懵懂懂的17歲，不是我沒有勇氣再去愛，而是我已無法再愛。沒有了心的我，又要怎樣去愛呢？”


  看到這裏，我輕輕地合上書。


  我已經沒有勇氣再看下去。


  一個24歲的男人，竟被一本普通的青春言情打敗了。


  看到筆歌的帶著淡淡憂傷的文字，我心裏的那根弦被撥動了，在胸口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讓我流血不止。這些看似平淡的文字裏蘊育的是眼淚，是心酸，是一個癡情女子對愛情的欲罷不能。我想這就是文字的高境界吧！讓你在別人的故事中翻來覆去地心疼。


  我想著，把書放在床頭的櫃子上，然後仰麵躺下。此刻，我終於明白筱婉的擔憂，她在害怕，她怕我也像CC一樣地把她忘記。因為太愛我，她付出很多，所以沒有辦法承受失去愛的痛苦。這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如此，更何況是敏感而脆弱的筱婉。我問自己，你會忘記筱婉嗎？答案是否定的，這輩子我都忘不了這個善良的女孩子。可是，可是我會不會，能不能夠用真心完完整整地愛她一輩子呢？像曾經愛茹顏那樣地愛她一輩子？我不知道。


  扭頭看窗外。


  成都的夜霓虹閃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