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它見過爺爺
隻怪當時她沒認真聽，連這鬼生前究竟是不是有老婆都不知道，雖然知道這個小說家的本名並不是這個，但當時他們家裏人給的信息斷斷續續的，說情況時候多半也沒有詳細到它的筆名的程度。
按照她腦子裏所知線索，這會兒要忖度完全的消息來，也是難得很。隻是看來白笑北竟然知道一些的，她猜測自家老板是成竹在胸，多半有很多話想要勸它，可以把它嘴裏說的關於自己和它記憶裏都熟悉的人給問出來，所以乖乖閉嘴。
她問，還不如白笑北問。
打定主意，她隻等白笑北給答案，所以平平雖然心裏都急得快要燒起來了，但還是耐著性子等白笑北去問它。果然，他已經做出了淡定的樣子，先前衝進來的時候身上帶著的戾氣也都煙消雲散，不僅如此，他還為自己從水壺裏倒了杯涼水，好整以暇地坐下，喝了一口放下，渾身都是閑散。
對方被他這樣的態度拖著，果真是氣憤不已，那浮腫的臉好似要爆開了，饒是穀平平膽子大，現在都覺得胃裏翻滾著，惡心得很，隻別開臉不去看，白笑北瞥了她一眼，看她那臉都有點兒發白，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好心，居然也就不再拖著，冷哼一聲問它：“當年你在‘榕樹上’寫的時候不就是這個名字嗎，那本《黃陵探秘》怎麽寫到進入‘桐樹棺’之後你就不再寫了？”
本來是模模糊糊的話，可那鬼聽了，好似平地一聲雷，神誌清楚不少，灰色的影子竟然慢慢恢複了人類容貌，隻剩下了一張悵然若失的臉，誰想它居然是個清雋的男子，大約３０多一些，但是他消瘦，眼睛下麵有淡淡的半圓。可還是能看出他一身文氣。此時它眼神既有空洞，又有……擔憂。
怎麽，其中還有隱情？
“難道是因為，你20歲就死了。”白笑北抬頭，追了一句。他言語中居然不是玩笑，是斬釘截鐵。
“不，我隻是……”小說家鬼魂立刻神色慌亂，隨即他眼珠兒轉了一圈，神色如常道：“因為寫言情比較掙錢。”
騙人，那神色一看就是騙人的！平平一下跳起來，還來不及搶白一句，白笑北倒先開口，果然他對它的謊言置若罔聞，隻自顧自，把一個真相堪堪地擺在它的麵前——
“因為……因為你早就死了對不對？後來的你隻是用別人的記憶來拚湊小說，所以你情緒起伏，但是小說卻多姿多彩，簡直像是很多人分別創作的。”
就像是最最可笑的笑話，卻是最合情理的說法。
真相，有時候很簡單。
話落地，三個人竟然都鬆了一口氣一番。一直都是緊繃著的小說家鬼魂，居然苦笑：“我也要生活，我得給霏霏一個家，我沒有辦法。你說得對，我20歲死於一場病，可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我竟然沒有被鬼差抓走，反而留在身體裏，漸漸活回來，隻是時不時地會靈魂出竅。隻是我記憶力越來越差……”
說到這裏，大家也都明白了。隻是沉吟一陣，它忽然想到什麽，猛抬起頭來，驚訝地問白笑北：“可是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我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我從前的筆名。”
“因為一個朋友喜歡看，所以我才偶然看過，後來偶然看過你的書，覺得是同一個人。但是又覺得別的奇怪，隻是，還是你原來那種寫的最好。”白笑北說的完全不像假話，光是看它表情也知道這是真的了。
那種知遇的情緒是難以描述的。此時，它眼角已有些淚光：“真的謝謝你。隻是後來我記憶慢慢淡了，忘了我之前為什麽要寫小說，也什麽都寫不出來。我越來與越焦躁，邏輯更是混亂。然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昏過去了，醒來，已經是這幅鬼樣子。我的屍體從江上打撈起來的時候，漲得像氣球。”
白笑北點頭說已看見了。
它有些羞赧，有抱歉，也有感激，似乎是白笑北對他的賞識治愈了他的傷口。沒想到這小說家原本是這樣溫和、講道理的鬼，平平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一放鬆，她心裏的那份助人為樂，哦，是助鬼為樂的心又燃起來了。
忙湊上去問：“剛才你說見過的不知道是什麽人，就是在我記憶裏看見的那個，你可以具體說給我聽，我也可以幫你回憶一下究竟是誰嘛！”
想了想，果然它點點頭，思索了一下，隨即想起什麽似的，道：“對了，那時候你應該還在幼兒園吧，周圍的孩子都還圍在圓桌上課。那人他對你非常寵愛，我看到的不對，你那時候年齡小，所以記憶好像很難抓住，我就吃不了。對了，那是一個中年男子，五六十歲的樣子，帶著棕色圓框眼鏡。”
聽言，平平笑起來，一人一鬼轉頭，隻見她眼角也有些紅了，不知道是不是嗓子不好，她啞啞道：“那是我的爺爺。”
“原來是爺爺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一麵。我想應該是在別處看過他的，我實在……”他原本點頭，說了一陣之後低下頭似乎很痛苦，又捂著腦袋，眉頭狠狠皺起來，已經有瘋狂之態：“不行，我腦子好亂，我連不起來，我沒辦法走！我不想走！”
“可你越不走你的記憶越淡，腦子越混亂。”白笑北冷然。他已經開始防備起來，畢竟它身上鬼氣開始重新翻湧，站起身來，他走到了穀平平的麵前，擋在她們之間。
它的痛苦似乎傳染到了她的身上，平平搖頭苦笑：“不行了，我爺爺已經去世多年了。”她好像聲音比之前好多了，白笑聽見她聲音啞，便順手倒了一杯水給她。平平看著推到麵前的水，和他一句軟軟的“喝點兒吧”，耳根子好像又有點兒熱熱的，低低道謝，接了水。
想了想，平平忽然抬頭激動道：“要說辦法，我也有一個。我之前在夢裏夢過他，當時我隻以為是普通的夢，現在想來應該就是你了吧，如果你可再次附身在我身上，說不定我能幫你理理思路！”
她心軟，隻是因為這個人見過爺爺，他，畢竟和自己有緣。
“不行！你覺得自己腦子太夠用了？！”白笑北立刻高聲諷刺，把她一點兒念想立刻掐斷。然而聽見了這話的小說家鬼魂卻心念一動，眉毛稍稍挑了一下才重新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