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離歌

  火舌舔舐著畫紙,很快從潔白變成灰黑,一張張臉隱匿在了火舌之下,那火顏色偏生越發妖異,平平猛一撲,忽然發現手不知道何時又已經被束縛在了身後,陽先生稍顯不足,手指一點,她竟然被捆在了柱子上,大門哐當一聲被風撞開,畫卷隨著風一下被吹了出去,她唯有眼睜睜看著那殘卷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了門外的昏暗之中。手腕越發生疼。


  “他們很快就要一起死了,一個裝失憶的老狐狸,還有一窩小狐狸。”


  “不要……”


  而陽先生微笑著一閃,那殘卷之中便多了一個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追著一口箱子而去,隻留下她。


  平平被平白落下,卻無可做的,唯有望著這一片沒有頂的大殿,直到最後一隻孤零零的蠟燭被風吹去,寒冷與孤寂再也不掩藏自己的力量,席卷而來,可她也麻木不仁感覺不到了。


  是我的錯,我害了他們……如果我擋住了那有燈,如果我沒有信他的話!不,我怎麽這麽蠢……這個什麽鬼陽先生,無論他是不是鬼王,無論我信不信他的話,白笑北和他一門的性命就在畫中,再恨,再害得他們被拖累,他們也罪不至於死。如果自己反過來害他們,那和那些被前鬼王害了的受害者家屬回過頭來逼鬼王退位,順帶還是多少無辜靈魂的人不有什麽區別,都是害人的東西?

  “爺爺,這一次我真的錯了,你告訴我,我還能補救些什麽……”平平搖頭。她壓著嗓子幾乎不能呼吸,很快覺得胸口一悶,猛地從喉頭吐了一口腥甜血水,低頭一看,地麵上多了一團暗黑色的液體,濺開去。


  她舔了舔嘴唇,那是鐵鏽的味道。


  平平忍不住苦笑,原來啊人真的會吐血,電視裏不是白演的呢。嗬,這下是好了,我以後再不吐槽了不行了嗎?何必要我自己也吐一場呢,胸口都已經如此疼痛了,這下這麽一抽抽笑,更是刺痛。


  白笑北,我的笑哥啊,你現在怎麽不跳出來吐槽我呢?吐槽我吐出來的口水都是黑的,心肯定也是黑的才對,可是好奇怪,你怎麽不說話啊白笑北。是不是因為你都不在了,笑哥,你還在畫裏嗎?你聽得見我嗎!你還活著嗎……


  慢慢的,昏暗襲來,她失去所有意識。


  ……


  半個月後。


  J市大學。


  平平愣愣坐在畫板麵前已經半個小時了,旁邊的人已經把線勾勒了個完全,零食都吃了大半,她卻還是枯坐著,畫板上隻有一筆,和一點兒被橡皮擦擦過的痕跡,除此之外隻有空白,一片蒼涼的空白。


  前幾天開了學之後,平平才被家裏人送到了火車站,她這才回到了學校裏來,這一次回來,她是一個人孤零零回來的,與去的時候前有痞子,後有笑哥完全不同。暑假的時候放在笑哥那裏的東西她沒有機會去拿,所以被子什麽的都是新買的,開始的時候同學們還問她姚嘉怎麽回事為何沒有來上學,後來她也從輔導員那裏聽說了,景姚嘉前幾天就已經辦妥退學手續了,家裏人打算送她去美國學設計,不知道她出發了沒有。


  下課後,平平隨著人潮一道回宿舍,半途想起輔導員催她交學費,得去一次辦公樓,她有些不情不願的。J市大學的辦公樓一帶向來人少,都說那邊陰森森的,建校之初就曾經蓋了個小小的九龍住廣場鎮壓冤魂。本來她也不信的,但是自從和笑哥認識,不信也隻有信了。


  “吱吱吱。”


  剛到了辦公室樓下她就聽見了奇怪的聲音,本以為是老鼠,但是一道小小的黑影閃過之後身邊的一個大垃圾筐的蓋板忽然哐一下摔下來,死死蓋上,順帶裏麵的惡臭味撲麵而來,灰塵彌漫,還迷了平平的眼,她強撐著睜開半隻眼,就這樣半睜著眼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向周圍。卻是什麽都沒有,一切靜悄悄的。


  她左右看看,見沒有人看見,自己也覺得自己神經兮兮的,隻有搖搖頭,整理了一下,上樓去找輔導員繳費了,隻是可惜這一次輔導員不在,和幾個教授一道去開會,聽說商量的是承辦省建築設計大賽事宜,今天都是周五上午了,下午來輔導員必定回家了,平平也隻有選擇下周一再來。


  隻是平靜沒有維持多久,周一早上去上學的時候,路上就聽說了不少人抱怨,聽說不止是平平她們的寢室樓,不少寢室樓都在昨天晚上糟了賊,然而大多數,幾乎是所有的學生都說卻沒有東西偷走,隻是有些藏起來了,衣服也亂放,真是奇事一樁。所以大家都是隻在學校的貼吧裏討論究竟怎麽回事兒,連天崖上都開了熱貼討論某J市高校發生的奇事。


  這事情發生了幾天,有一天清早上平平她提著熱水瓶去接熱水的時候,還有一個男生其匆匆背著一穿著睡衣的女生往校醫室跑,說是因為看見奇怪的影子飛過去,她本來膽小,又聽說了這幾天學校發生的事情,以為是鬼啊什麽的,嚇得她不注意就從上鋪摔下來把腿摔折了,這會兒著急將她送去校醫室。


  她拎著熱水壺站在那兒望著他們離去,男生關切地問女生怎麽了,雖然他很累,一頭都是汗水,但也一點兒沒有抱怨,女生雖然腿疼得也冒汗,但是他看見了男生頭上的汗,也不忘了為他擦一把汗。


  望著他們,平平莫名覺得秋天好像也要來了,腦子裏想的隻是趁著這幾天秋雨還沒有落下,把被子曬一曬的事情,並沒有別的,對,沒有別的。


  接好了水,平平提著水壺回去上樓經過隔壁寢室的時候,聽見裏麵有人說話:“聽說咱們學校被詛咒了,我一個會塔羅的朋友說源頭就在……就在咱們隔壁寢室呢!”


  “小聲點兒,別亂說……你那個洗麵奶借我用用。”


  “給你。我跟你說我可沒亂說,聽說景姚嘉不是就退學了嘛,你覺得真的是去了美國?!我可不信……”


  聽到這裏她再不敢停留,忙帶著水壺飛奔回去,再不敢回頭

  回到寢室,她把門一鎖,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裏,悶頭了好一會兒,隻有頭在雙腿間上下著,偶爾有抽泣聲,十分小,像是呼吸聲過大而已。好一會兒,淚水悄悄從小腿肚子流下去,像是爬了一條毛毛蟲,半晌,她抹了一把腿上的淚水,再抹了一把臉,一下站起來,然而滿腦子裏都是金星,害得她腦子一昏身體也不受控製,眼見得腿一軟她就要摔下去了,去而不想竟然被一個人接住了,一個挺高的男人。


  “你以為你現在這樣哭一場就行了?”那人把她放在一邊地上有墊子的角落坐好,她床在上鋪,他還怕把她摔下來需要再麻煩他接一次呢。然後他坐在一邊,把插在腰間的煙袋抽出來點著了,很快,房間裏就彌漫著好似迷魂香一樣的氣味,聞著漸漸升騰的香氣,平平的心緒慢慢平靜下來。


  “你點的什麽東西。”


  他笑,語氣卻不是開玩笑:“罌粟,來點兒嗎?”


  平平隻一個字:“滾。”


  “知道說滾就算好的,”


  她抬頭,望著那一臉狡黠長發的男子,不知道是哭是笑:“蘇還真,連你也是來笑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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