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大夢
“我笑你做什麽?”
鬼司低頭瞄了一眼頹然坐在地上的少女,她似乎在笑,可細看,你可看出她笑中有淚,你可聽到她低低泣訴:“自然是可笑的,你大可笑我錯信於人,笑我害了自己的丈夫,和他一門。”
“喲你們什麽時候做了夫妻了。”鬼司話語中無不是笑意。
喂,你的重點是不是抓錯了,我說的是……平平有些無奈,也懶得再跟他爭辯,反正蘇還真這個不著調的鬼司,他就是有這個能力把你的話都懶懶散散拆解了,化成他嘴裏一股子青煙,飄飄渺渺,讓人恨也不是氣也不是,隻有隨煙化去,一切都是淡淡的。
能看出平平盡管苦笑著搖搖頭,眼中分明是有愛意的,對那臭道士的。
蘇還真靈巧的指頭將他那一柄不輕的煙杆旋轉起來,掉在下麵的煙袋上的穗子輕輕搖晃,最終還是落在他對麵,嘴唇壓在煙杆口,他又抽了一口,那煙在胸中兜兜轉轉最後一棍腦兒從嘴中悠然吐出,煙霧彌漫之間她幾乎看不清他的臉,別的也是,不過平平還是能聽出他的笑意。
鬼司點頭笑道:“是啊,我就是來笑你的。笑你錯以為自己有多重要。”
他語氣中無不是諷刺,而當事人穀平平被白白揶揄一陣,胸中是有些憋悶的,她無力地靠在衣櫃邊兒,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木質的櫃子,櫃麵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有些刺耳:“可錯了就是錯了。他們本來不會死。”
蘇還真挑眉揚聲:“你以為白笑北死了?”
這話問的什麽意思,這反問聽起來就是說他還沒死,可沒死他怎麽沒來找她呢,平平自然不信,條件反射地抬頭問他:“他沒死?”
蘇還真歎了一口氣,似乎非常無奈的樣子,見平平都要過來扯他的褲子了,這才悠悠道:“當然死不了。我就問問你們,你們都是夫妻了,他死沒死你都感覺不到?你連他都不信嗎!”他句句都是教訓平平,那燙死人的煙鬥差點兒都杵到平平的臉上來,這好消息聽得她都要昏了,她忙揮手一邊躲一邊又辯駁:“不,我,我還沒有跟他……”
“沒有什麽?!”
蘇還真臉上的壞笑明明就是壞心眼。
嗬,就知道!平平氣急敗壞地跳起來:“不是,我……哎呀我不是跟你說這麽的來著!你說他沒有死,他為什麽沒有來找我?是不是他知道我差點兒燒了畫了,是不是在氣我差點兒沒有信他要對他出手!”
蘇還真隻是往後仰了一下就輕鬆地躲過了她的猛撲,害得平平一下就衝到了櫃子上麵彭一聲撞上腦門,平平也不知道痛似的還死死瞪大她不算大的眼睛看著他。蘇還真點點頭,敲了一下煙袋,把裏麵點子煙灰倒在了平平的書桌上,道:“知道有勁兒說話就行了——他沒有死,還活著,我就來跟你說這一句。”
說完,他打算走。
平平卻驚喜之餘跑到他麵前不準他就這樣去了,盡管他已經帶來了可以說是太好的消息了,但是她還有話要問:“蘇還真,我不明白你為什麽巴巴地跑來告訴我?難道你也是笑哥一個陣營的,你是前鬼王的部下,對陽先生隻是假意歸順的?”
蘇還真看她的眼神竟然曖昧不明,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承認了還是否認,平平焦急,卻也無法催促。
蘇還真,最後的煙已經散去了,煙鬥隻是這麽一揮就散去了所有熱度,他再轉了它一圈兒,煙杆又回到了他的腰間——
“好好過你的日子吧,你爺爺隻是被牽扯罷了,你找不到源頭的。而你如果還這樣自責下去,白笑北救你那麽多次,不就是白費力氣了,你爺爺送命為你增壽,不也是白費心機?你自怨自艾,是要將他們置於何地?”
平平胸口悶得很,蘇還真說的那些話在她耳邊環繞,她低低答了:“這些我都知道。”
卻隻得到他一句“你不知道”。
就這麽這一句話,徹底點燃了平平所有隱藏的情緒,她再不管別的,大聲朝他吼——
“有什麽話你就說吧,這麽些天了,我真的快要憋死了!你罵我也好,諷刺我也好,我如果能跟你說上兩句也好,再不說我看你就要抑鬱而終了,我會憋死的……”
越說她聲音越弱,最後也隻有被淚水淹沒的份。
她想傾訴,真的想說,她快要被胸中悶住的話壓垮了,這一切的過往她已經沒有了傾訴之人,姚嘉的背叛,白笑北的突然離去與突如其來的意外真相就這樣一下子全部壓在她的肩頭,那重量已經快把她壓垮了。
哪怕是鬼差也好,起碼是個可以說的對象。
隻是她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說,隻是想到了就張口。持著回憶,平平覺得思緒都是斷斷續續的,幽幽抬頭望著陽台透進來的陽光,她氣若遊絲道:“我想告訴你,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很長的夢。”
也不知道蘇還真究竟是不是在聽,尚未散去的煙霧繚繞之中,她自顧自說起來——
當夜,我知道我被陽先生抓到了地府去,在他的眼皮子下麵《地獄變》被我親手燒毀,本以為錯已鑄成一切都結束了。可也說笑哥的師父有先見之明,還是說他的能力超凡卓著,竟然在趁著畫被毀了之前,把所有人的魂魄和身體都存在了那一張攜帶在痞子身邊的鬼王麵具裏,連同那要害他們的姓徐的都一起裝了進去。
同時,陽先生為了在燒盡地獄變之前摧毀存著笑哥師父靈魂的那口箱子,也一並衝了進去。因為突變,他的目標也就從箱子變成了麵具,畢竟隻要毀了麵具就可以對他們一門,一網打盡,一了百了。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瞬間,情勢變成了:麵具裏也有敵人,麵具之外還有追兵。笑哥師父也隻是以箱子為媒介傳導過來的靈魂,他全部的能力也未能展現出來。
可怕那如此,一水道觀一門三人相視一眼,竟然都是風輕雲淡,毫無必死的眼神,好似三人不過正在商議決定今天吃點兒什麽,誰來洗碗的好。
鬼王麵具之中十分狹窄,萬同師父為了尋找更合適的出路還在打坐,自然,左右護法是笑哥痞子師兄弟二人,隻是那姓徐的明明被救進去了還不知好歹地防禦另外三人,此時麵具之外有人高聲指揮他:“速速打破麵具。”
“先生!”那指揮他的聲音不是陽先生的是誰的。現在的事情已然清楚無比,他雖然可能不知道指揮他的那個“先生”就是現鬼王“陽先生”,但是按照上麵的關係,現在出現的人必定是現鬼王一方的,他是要幫助複辟的前鬼王還是公司效力的現鬼王,隻在一念之間。
終於,前鬼王萬同師父開口:“年輕人,我不知你在他手下是何地位,我隻告訴你,你若此刻打破麵具,你登時失去容身之所,《地獄變》會立刻燒光你。這是我的畫,我比你清楚它的力量。何況,在我一雙徒兒手下,你過不了幾招也是被製服。老朽勸你還是老實點兒。”
“可我如果不打碎,我的全家都在他的手上!他可是鬼王!”誰都想不到姓徐的一雙眼紅透了,他咆哮的樣子危險務必,連他的手也都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嘶吼之間腳下已經漸漸朝萬同的方向來了。
然而此時萬同竟然抬頭,說了一句誰都想不到的話——
“那若老朽現在就做回鬼王,奪過生死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