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萬事難

  安吉拉一直都是驕傲的，尤其在被卓飛委以重任之後，更是如此。可是現在，面對匯聚在自己面前的一眾猶太技師，安吉拉的驕傲卻有些鬆動。「安吉拉小姐，我承認及早做出鐵路規劃很重要，但你要知道，使用水力發電也很重要，否則那些早已經選址的工廠就會因此停工，沒有足夠的電，工廠什麼也生產不出來。」一個頭髮斑白的猶太技師顯然是眾人選出來的發言人。 

  按耐住紛亂的心緒，安吉拉抬眼瞟了對方一眼，然後用手指輕敲著桌面，「豪斯先生，我知道你說的有一定道理，可是有些事情是必須馬上就要去做的。雖說我們打算鋪設鐵路的計劃還沒有獲得工作政府的同意，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就不能提前實施線路的勘察活動。水利發電的項目，也並沒有停止，瑞麗江改道的項目一天沒有結束，水利發電就只能存在於紙面上。這些，就是我不說，我想你們也應該都知道。」 

  安吉拉的回答並沒有出乎眾人的預料，實際上，他們這些被安吉拉從眾多猶太工程師中挑選出來的人，都是精通水利的專家和學者。沒有顧忌這裡是安吉拉的辦公室，眾人隨即當場討論起來，安吉拉有些不厭其煩的伸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像這樣的爭論已經發生過數次，安吉拉都已經記不清自己做過多少次相同的回答。 

  猶太技師們找上門來，無非就是因為安吉拉從他們中間抽調人手去進行鐵路線路勘察的活動，沒有獲得中國政府的支持和同意之前，這些固執的猶太技師們認為安吉拉的這個決定只是勞民傷財。「行了，你們都回去吧，瑞麗江改道的項目已經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候，一旦江水完成引流，水庫大壩的建設和發電機組的安裝，就要靠各位了。」 

  又是一番好言相勸，安吉拉總算是再次送走了這些不依不饒的猶太技師們，為了防備這些人去而復還，安吉拉索性帶了一隊護衛和幾個助手徑自去了引流工地視察。引流瑞麗江，是臨離開德國之前，卓飛專門交代給安吉拉的事情。自從1878年法國建成世界上第一座水利發電站，水電站便受到世界上很多國家的重視，中國是世界上水力資源最豐富的國家，1910年7月，中國的第一座水電站建於雲南省螳螂川上的石龍壩水電站。 

  既然中國境內已經有了興建水電站的歷史，卓飛又豈能浪費瑞麗江這樣如此優良的當地資源，於是乎，在安吉拉離開德國之前，便從卓飛手中接收到了在瑞麗修建水電站的任務。已經遷移來瑞麗的猶太人中，大多都是優秀的技師和工人，卓飛要在瑞麗修建工廠併合理使用這些技師和工人，便離不開電力。， 

  就目前而言，發電只有兩種途徑，一是大量使用燃煤的火力發電，另一個就是幾乎沒有污染的水力發電，卓飛自然是傾向於後者，因為雲南有著豐富的水利資源。修建水電站是個大項目，世界上很多國家修建水電站的時候，都耗費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而卓飛背後就只有一個保護傘公司。 

  安吉拉執意要先進行鐵路項目，也正是基於這個認知，只有聯通畹町到昆明之間的鐵路線路，大量囤積在畹町和瑞麗的各種物資才有可能在最短時間內運去昆明。也只有那些物資被快速的流通起來，保護傘公司的賬面上才能源源不斷的增加修建水電站所需的財富，如果沒有足夠的財力作為支持，安吉拉認為卓飛所說的水電站項目就只能是鏡中水月。 

  如此的道理，安吉拉身邊的助手們和幕僚都是贊同的，他們都同意在準備好充足財物之前，只是完成瑞麗江引流工程即可。安吉拉他們想的非常簡單，反正瑞麗江已經被完成引流改道，主江道已經預留出來，只要有了足夠的財力，什麼時候都可以動工修築水電站。只是那些負責水電項目的技師們卻不是這麼想的，他們誤以為安吉拉這個時候調整水電項目，是準備把原本為水電項目準備的資金用在鋪設鐵路上。 

  吉普車行駛在顛簸的土路上，直到視線里再也看不見小鎮，窩在吉普車後座里的安吉拉這才暗自送了一口氣。連日來跟那些技師們的爭執，已經使得安吉拉疲於應付，深夜無人的時候，安吉拉甚至開始有些當初不該答應來中國，薇薇安他們幾個一定在德國過的不像自己這麼難。 

  引流瑞麗江同樣不是個小工程，在獲得雲南政府的同意和支持之後，安吉拉便調集了手頭上幾乎所有的工程機械加入到這個宏大的項目中來。工地里24個小時都有工程機械的轟鳴聲，大量的土方被川流不息的卡車運去很遠的地方，距離瑞麗江原來流向2裡外，一段長約5公里的臨時水道已經有了大致的摸樣。 

  把水電站項目選在這裡，是那些猶太水利專家們的意見，因為這段水道屬於峽谷河段，最窄的的河段僅有不足60米。修築這條60米長的水壩，猶太專家們討論之後認為，水壩從開始修築到竣工的時間不會超過5個月，因為他們有太多的壯勞力和機械可以用在修築水壩的工地上。 

  「安吉拉小姐，你怎麼來了？」臨時監管引流工程的是薇薇安從奧地利弄來的一個建築商，擺脫了納粹的威逼之後，這個奧地利建築商在引流工程中發揮出了不可缺少的作用。 

  「沒什麼，我只是來這裡隨便看看。」和對方打過招呼之後，安吉拉隨意沿著工地的邊緣看了一圈。「克林先生，我想知道引流工程還需要多長時間能夠完成？水電站的發電機組已經運到仰光港了，隨時都可以運來咱們這裡。」安吉拉扭頭看向不厭其煩陪著自己巡視工地的克林，得知自家老闆就快趕來瑞麗，安吉拉有些著急引流工程的速度。 

  好在擔任工程監理的克林很有底氣，隨即從助手手中拿過圖紙打開為安吉拉解惑，「安吉拉小姐，我們的引流工程是分段進行的，我們一共把5公里的引流水道劃分成了5個標段。到今天為止，這5個標段當中已經有3個按照工程設計完成，剩下的2個都集中在引流水道的兩端。土方工程馬上就要結束，只要用炸藥炸開連同原來水道的岩石段，這條引流水道就可以投入使用。」 

  生怕安吉拉聽不明白自己的解釋，克林還專門蹲下來，用小刀在地面上掘挖出一條淺溝作為講解，這樣一來，安吉拉便充分明白了克林的意思。「半個月，只要再有半個月的時間，臨時水道就能完成。」克林終於給出了準確的時間，半個月的最後工期給了安吉拉極大的底氣，但同時她也為水電項目的即將展開很是頭疼，那可是要花不少錢的。 

  安吉拉這幾天和那些猶太技師間的爭執，克林也是有所耳聞的，眼見著安吉拉情緒不佳，克林便隨即笑道。「安吉拉小姐，我問過這裡的當地人，每年的5月到10月間，是這裡的雨季。先不說雨季的時候江水會增加水量，而且雨季的時候，水電站根本無法正常開工。現在距離雨季結束至少還有1個多月，你大可不必和那些工程師們爭論。」 

  克林的話像是一劑強心針，瞬間就讓安吉拉恢復了往日的精氣神，是了，距離雨季結束至少還有一個多月，這件事情最好還是交給即將趕來瑞麗的老闆去頭疼。心情大好的安吉拉隨即打道回府，一行人駕駛著滿是泥水的吉普車浩浩蕩蕩返回小鎮，卻見小鎮里多了許多的陌生面孔。「安吉拉小姐，老闆來了。」一名留守小鎮的助手一溜小跑湊過來。 

  好消息總是會讓人心情愉悅的，安吉拉自然也不列外，快步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只一眼便看到了背對自己俯瞰地圖的卓飛。安吉拉的出現，讓房間里的幾個護衛很是知趣的緩步離開，而背對安吉拉的卓飛還並不知道安吉拉的出現。「哦，你回來了。」終於直起腰來的卓飛並沒有流露出太多感情，發現安吉拉站在自己身後之後，也只是輕描淡寫的隨意招呼一聲，可就是這樣一句隨意招呼，卻已經引的安吉拉淚流滿面。 

  守在門外的護衛輕輕關了房門，警戒哨更是放到了30米外，即使是一向緊跟著自家兄長的卓岩，此時也早就不見了蹤影。沒有人知道卓飛跟安吉拉在那間辦公室里都說了什麼，莫約半個小時之後，一直緊閉的房門才被兩眼通紅的安吉拉打開。目送安吉拉離開，卓飛這才招呼早已經等候多時的猶太人代表進入辦公室，這間原本屬於安吉拉的辦公室就這樣被卓飛給徵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