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荒僻山野客棧中的宴會
李偉談完合同天已經黑了,因為和女友的婚期在即,他謝絕了客戶的挽留,執意開車往回走。
這是一個偏僻的鎮子,他從縣城開車要三個小時才能到,明天一早還了車子,李偉可以搭乘最早班的火車,後天中午就能回到省城。
行駛在偏僻的鄉村公路上,李偉開著大燈,響著音樂。
合同談的很是艱難,好在最終結局不錯,隻是,李偉由於心情過於緊張,從中午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
此刻,他的肚子餓的咕咕叫,翻遍口袋,卻連餅幹都沒找到,四周都是荒僻山野,去哪兒找家飯館祭祭五髒廟呢?一路搜尋,令李偉頗為高興的是,又走出不過幾裏路,他突然看到距公路不遠有家客棧,燈火通明,笑語喧嘩。
李偉將車開過去,停在了客棧前。客棧並不大。
但好像正在舉行宴會。李偉信步走了進去,令他驚訝的是,他一進屋,眾人如眾星捧月般齊齊的站起來,將他讓到正對門的貴賓位置。
李偉蒙了,這些人他可都是一個都不認識。
但是他們對他卻都像是老熟人,一個接一個,輪番向他敬酒。
李偉自然是不想喝的,但是有句話叫做盛情難卻。況且他又是生意人,最懂得和氣生財。
最終,李偉被灌了個酩酊大醉。
一覺醒來,李偉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而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十幾個人站在他麵前,目光齊刷刷的看著他,李偉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往身上一看,頓時羞得麵紅耳赤,他被脫了個精光,身上什麽都沒有,他慌忙拉過被子裹在身上,看到放在床頭的皮包已經被翻了個亂七八糟。
“鑰匙呢?”其中一個人問李偉。李偉愣住了,反問:“什麽鑰匙?車鑰匙?”
李偉迅速穿好衣服,把東西塞進皮包,什麽東西也不少,皮夾子裏的錢都沒動過,車鑰匙也在包的夾層,他拿出來朝眾人晃晃。
“不,是門鑰匙!客棧大門的鑰匙。”又有人說。
李偉疑惑不解,問他怎麽會有客棧大門的鑰匙?
他不過是昨晚才來的客人,眾人搖頭歎息,不再理他,紛紛離開。
李偉在原地冷了一會兒,感覺這兒的旅客個個都神經不正常,像是瘋子。
他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是令李偉萬萬沒想到的是,他走到大門口,門關的死死的,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大鐵鎖。
李偉急了問誰有鑰匙,他還有生意要做,他還要籌備和未婚妻的婚禮。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客棧裏的旅客都雙臂抱著胸前冷冷的看著他。
李偉拿出手機想向警察求救,仔細一看根本沒有信號。
他憤怒的踢著大門,大門紋絲不動。
扭過頭,李偉揪住一個三十來歲年輕人,問他是怎麽回事?
年輕人並不生氣,隻是歎歎口氣。
說這家客棧每個月才迎來一個客人。
來了,就不能離開。他們已經在這兒呆了將近一年,一直在等一個拿鑰匙的人,有鑰匙的人住進來,他們才能全部離開。
所以,每次進來一個新人,他們都要翻找鑰匙,可直到現在,他們隻有失望。
現在,李偉已經是他們中的一員了。
李偉如墜五裏雲霧,怎麽可能會有這樣的事情?他不信,不絕對不相信!李偉走到鐵門前拚命地搖晃,還讓大家都過來,一起撞開鐵門。
沒有人響應他,甚至都沒有人圍觀。
最終,李偉累的氣喘籲籲,癱坐在地上。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困在了這裏?
整整一天,李偉雖然無法接受自己被困在了客棧的事,卻也是無計可施。
這家客棧就像是一個堡壘,固若金湯。他唯一能做的是,就是像其他的了人一樣,靜等下一個客人的到來。
夜已經深了,李偉無法入睡。
他坐在空蕩蕩的大廳裏,胡思亂想。這時,一位看上去四十多歲的老人從他身邊走過,李偉的神情突然變了,他看到老人的身後有一團模糊的黑影。那黑影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就像他的影子一般。
李偉從小在山區長大,而他的爺爺曾是驅鬼人,他知道老人身後是一個鬼影。李偉並不害怕,大多數鬼影並不害人。
可是,為什麽有鬼影跟著這個老人?緊走幾步,李偉跟了過去。走到老人房間門口,他看到鬼影跟著老人進了屋,李偉看的很清楚,那是一個單薄而又矮小的鬼影!看上去,應該還是個孩子!
敲開老人的房門,老人狐疑的看著他。李偉勉強地笑笑,說想聽聽老人講講這客棧的故事。
說話時,他的眼睛一直盯著老人身後,那團黑影在老人身後跳來跳去,不知道在做什麽。
老人沉默了片刻,說:“你可算是問對人了,我是進到這客棧的第一個人。”
“你也是被這客棧的宴會吸引進來的?”李偉問。
老人點點頭。
他微微眯起眼睛,講出了一個令李偉感到匪夷所思的故事。
老人名叫李東海。六十多年前,這個客棧曾經是一家大戶人家的宅子,住著一對夫婦和他們的女兒。
他們是李東海父親的遠親。某天黃昏,李東海的母親帶著八歲的李東海到這兒來赴宴。
當時家裏窮,誰家裏能辦得起這宴席?可這家親戚因為城裏有米鋪生意,積蓄頗豐。
那天晚上,李東海吃了個肚皮溜圓,突然看到一個小女孩在笑他,他認識小女孩,小女孩叫杜鵑,是親戚家的女兒。
杜鵑領他到倉庫,說想和他一起跳格子。
兩人在地上劃出格子,玩了很久。就在那天晚上,宅子失了火,燒成了一片廢墟。從此李東海再也沒有來過這裏。
可在一年前,他因為外出辦事偶爾路過這裏,竟然發現這裏變成了客棧,還在辦宴會。
睹物思人,他想起了過去的事,就不由自主的進來了。
可進來之後,他發現自己再也出不去了。從此後,每個月的初一,這座客棧總會有一個宴會,並且迎來一個新的客人。
離開老人的房間,李偉回房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他房間裏有“撲通撲通”的聲音,好像有人在蹦跳。李偉看到有一個頭上紮著羊尾辮的小女孩在他房裏跳格子。
李偉不由得坐起身,問:“你是誰?”
女孩停住腳說:“和我一起跳格子,和我一起跳格子。”
李偉心裏湧出一股寒意,他緩緩下床,想和女孩一起遊戲。突然間,他的頭一陣劇痛,睜開眼,李偉見自己滾到了地上,剛才竟然是在做夢。
早飯之後,李偉將自己的夢告訴了李東海,李東海沉默了很久,才告訴李偉,昨天晚上他告訴的並不是故事的全部。
在那之後,發生了更可怕的事情。李東海和杜鵑正跳的興起,杜鵑突然扭傷了腳脖子。
而就在這時,山上的土匪來了,杜鵑感到很害怕,她的腳已經無法有句,李東海就把她藏在了櫃子裏,為了保險還在外麵上了鎖。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土匪搶完了東西,殺死了杜鵑的父母,竟然一把火把宅子給燒了。從此後,這所宅子就永遠的荒廢了。
聽到這兒,李偉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那個鎖住杜鵑的櫃子你還記得在哪兒嗎?”
老人點點頭。
李偉跟在他身後,穿過側門來到一個空蕩蕩的倉庫。倉庫角落裏,果然有一排櫃子。
那些櫃子雖然年代久遠,但並沒有燒過的痕跡。
李偉走上前,用石頭砸開了櫃子上的鎖。裏麵隻有幾根燒焦的骨頭。
李偉突然明白自己該怎麽做了。
那天晚上,李偉讓老人重現六十多年前的場景,那是一場熱熱鬧鬧的宴會。
屋裏掛著燈籠,兩大桌客人互相推杯換盞笑語喧嘩。
倉庫裏,李偉已經畫好了格子。
他和老人靜靜地站在空地上。這時,屋子裏的燈突然熄滅了。一個瘦小的身影蹦來蹦去,好像在跳格子。
她的手上帶著一枚玉鐲,那枚鐲子在黑暗裏晃出淡綠色的光,光暈中,似乎有一朵杜鵑花在閃來閃去。
老人身體顫抖著走上前,笨拙的配合女孩跳。一下子又一下。這時,半空中傳來了女孩咯咯咯的笑聲。
李偉站在一邊,心裏一陣忐忑不安。
不知道下麵將會發生什麽,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準確。
不知過了多久,老人已經累的氣喘籲籲。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喊殺聲。那聲音越來越近,老人臉色驟變。
這時,大廳裏的燈也熄滅了,頓時變得一片混亂。
李偉走到那個幼小的黑影身邊,輕聲說:“我們不會拋下你,走,我帶你出去!”說罷,他俯下了身子。
穿過大廳,李偉看到整個客棧漆黑一片,人們慌亂的驚叫著,不知所措。
他雙手背在身後,樣子就像背著個孩子,一步步走到門外。
大門一下子敞開了,外麵繁星滿天,清爽的空氣一下子撲了進來。
眾人都衝出大門,驚喜的又喊又叫。
走出十幾米,李偉回過頭,發現客棧已經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廢的殘垣斷壁。
他知道,那個名叫杜鵑的女孩一直被困在這裏,她太寂寞,她太渴望再有一場那晚的宴會了,渴望和那個名叫李東海的男孩子在一起跳格子。
與此同時,李偉已經把杜鵑的骨骸背了出來,他鄭重其事的說,要把女孩安葬在她父母身邊。
順利回城後,李偉和女友的婚禮如期舉行。李偉將收到的禮物一一查看,突然,妻子驚喜的叫了聲:“大偉,你看,多漂亮的玉鐲!”
李偉接過來看,果然是一個翠綠的翡翠玉鐲,打磨的十分精致。
這樣的鐲子,價格不菲。奇怪的是,禮盒上竟然沒有標注名字。
不過,李偉仔細看,發現鐲子裏養出了一朵奇妙而美麗的花。是杜鵑,盯著看了半晌,他突然明白了,那晚在倉庫裏,小杜鵑手上玉鐲一晃一晃的,像極了耀眼的杜鵑花……
“這是杜鵑送來的”李偉輕聲的說道。心裏湧出細細碎碎的感動。
“杜鵑是誰?”妻子不解的問。
李偉沉默良久,說:“那是一個很可愛很可愛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