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執念,他本無心
莫名的失落湧上心頭,慕千邪只覺呼吸一滯,又見那男子在她耳邊嘟囔了幾句,女子俏臉一紅,慌忙將一縷碎發撥到耳後,然後將視線隨意落到了一處,卻正好對上了他的一雙眸。
唔!
四目相對的一瞬,慕千邪大腦一片眩暈,有什麼塵封心底的往事如走馬燈般劃過雙瞳,手上一個力道不準,一根稚嫩的柳枝被他折斷,他愣在原地許久方才啟唇訥訥。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慕總管?」
阿虎雙目一眯,護在了慕千邪身前,慕千邪豁地清醒,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阿虎,旋即像想起了什麼,聲音溫和了幾分,「我沒事,你讓魅橋自己小心點,無論發生什麼,都有我在。」
說著,拍了拍阿虎的肩膀,便轉身如輕煙般隱於夜色中,「我們走!」
*
蒼穹之上,煙花綻放,夜色之下,燈火闌珊。
離墨抱著膀子,目光幽怨地走在擁擠的街道上,今個百姓聽說孟風雲那痴傻的侄兒終於也覓得佳人,都紛紛跑出來慶賀,整個聖都一片喧鬧。
而這長孫一澈自從喝了她的血解毒之後,整個人更是跟打了雞血似的,放著皇城馬車不坐,偏偏要抱著即榮一路走到丞相府,但是她大腿真的很酸!
兩人之間隔著三尺,手腕上卻牽著一根肉眼看不見的天蠶絲。
前方,長孫一澈時不時逗弄下窩在他懷裡,嘟著小嘴一副沒睡醒模樣的即榮,而離墨和上官昊則一人護住一邊,凝視著四周情況。
「過來。」長孫一澈站在一處攤位旁,扯了扯那根天蠶絲。
「怎麼?」離墨不耐煩地走了過去,順勢捏了下男人懷裡不停沖她做鬼臉的小包子,抬起下顎道,「你終於走累了,肯上馬車了?」
長孫一澈笑著看了她一會,隨後咳了兩聲,從身後拿出一串糖葫蘆塞給她,「送你的。」
離墨怔了怔,都過去七年了,他還記得自己喜歡吃這小玩意,心口突地一暖,剛輕咬了口山楂,又聽他補充道,「你別誤會,這是即榮讓我送你的,說是感謝你昨夜在天牢對他的救命之恩。」
「爹爹,我哪有……唔!」
即榮委屈地瞪大了眼,可話還沒說完,長孫一澈臉一黑,取了一顆糖葫蘆直接塞進了他嘴裡,冷冷警告道,「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這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活像一對活寶!
「你小心別噎著即榮了!」
離墨看著兩人眼底泛起絲絲暖色,張了嘴剛欲咬第二口,就見長孫一澈又湊了過來,臉上堆著和那夜天祭上一樣賤兮兮的笑,「娘子你多吃點,山楂補血,是個好東西!」
他話一落,離墨如同隆冬里被人潑了一盆冰水,整張臉青白交加,最後漲的緋紅,像是光天化日下被人活捉了的小賊一般,尷尬又無地自容,只得傻乎乎地杵在原地。
這男人難道想起來什麼了,幹嘛突然對自己說這句話?
「娘子你臉好紅啊。」長孫一澈眨了眨眼,笑嘻嘻地提醒道,黑瞳中閃過狡黠的光,「既然這東西補血這麼靈,那就多吃點。都說酸兒辣女,多吃山楂,日後也好給夫君生個兒子嘛!」
「你是豬頭,還是出門沒吃藥?」旁邊的上官昊憋笑憋的十分痛苦,離墨美眸一閃,憤怒地瞪著笑的張揚的男人,壓低聲音吼道,「即榮才多大點,你就在他面前說這種事!」
「我說什麼了?」長孫一澈雙眼無辜地眨著,「再說了,反正即榮也聽不懂。」
看著眼前的壞女人一幅恨不得撕了自己爹爹的可怕模樣,即榮抓著一把糖葫蘆嚇的不敢出聲,半晌才糯糯地吐出了一句,「爹爹,其實即榮是想要一個妹妹的……」
「……」
眾人呆住,上官昊噗嗤笑了出來,長孫一澈一愣,旋即朗聲大笑,臭美地摸了摸小包子的頭,贊同道,「不愧是我的兒子,說話就是這麼有魄力!」
滋……離墨似乎聽見了什麼東西烤熟的聲音,忙扭過頭去,卻驀地瞥見一抹黛影,那身影如一點孤鴻,卻又快如流星,轉瞬消失在天際。
離墨面露凝色,東燕竟有輕功如此了得的人,似乎自從千葉門覆滅之後,就再未聽聞過這號人物!
更匪夷所思的是,月色下,那人擁有著一雙死靈般的灰眸,方才那一剎,她能清晰地感覺那人的目光同樣意味深長地凝著自己。
灰色鷹眸?
腦中閃過一個名字:明川!
「驚馬了!」
人群中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只見一匹黑馬似瘋了一般向即榮這邊衝來,眾人嚇的四散轟逃,不過一瞬,上官昊就被擠了出去,而暗處潛伏的影衛更是慌了神。
長孫一澈抱著即榮,與離墨背靠背站著,雙目冰冷地盯著駛來的黑馬,沉聲道:「這裡有埋伏,你先帶即榮走。」
與此同時,耳邊閃過一聲琵琶錚鳴,一股夾帶著濃鬱血腥臭的殺氣轟然掠來。
只是眨眼間,九道風刃便從一處暗巷向著離墨急速攻去。
「小心!」
風刃和馬匹同時衝來的一瞬,離墨本能地推開長孫一澈,自己向後一個踉蹌,還沒站穩便扯下披風迴旋著擋去,鐵器叮鈴咣啷的墜地聲絡繹不絕。
擋下最後一枚暗器,離墨身上的衣服已被割開好幾道口子,汗濕的頭髮垂下一縷含入唇中,她氣息微喘地掃視著左右,看起來有幾分落魄。
人群擁擠,上官昊忽然發現這女子今日的身手,似乎變得不那麼靈敏。
而離墨看著滿地的暗器,渾身氣血瞬間冰涼,剛才那九道風刃正是明川的絕殺。
九音攻!
九道音律追命而來,嗜血為止!
而且,剛才那招的目標竟然不是長孫一澈,而是她!
明川怎麼會要殺自己?
黑髮被夜風吹的肆意,她抬眼淡淡掃向那處暗巷,見一人穿著深駝色斗篷,豎抱著一面玉琵琶,也正冷眼盯著自己,那曼陀羅妝花下的媚眼更充斥著濃烈的殺意。
腦中猛地響起一道清麗的聲音:「姐,你看這曼陀羅花生的多嬌艷,你能學著幫魅橋描一個妝花嗎?」
姬魅橋?!
不可能,一定只是巧合,她五年前就和明川一起死了啊!
「我們被盯上了。」長孫一澈快步走來,握住離墨的手,才發現她早已指尖冰涼,不由擔憂道,「你沒事吧?」
「我沒事。」離墨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看了眼長孫一澈懷裡安然無恙的即榮,溫聲道,「對方的目標是我,你們快走。」
誰料,話音剛落,四周屋檐上就響起了一連串弓弩架起的聲音,明晃晃的弓箭遙遙對準了三人,只要弓弦一松,他們必死無疑!
「少羅嗦,要走一起走!」長孫一澈瞬間收緊那天蠶絲,將離墨反拽入懷。
「你簡直不可理喻!」
天蠶絲乃玄鐵製造,一般兵器根本斬不斷,恰此時那暗巷中人手指再度拂過琴弦,一道風刃立即刺出。
就是現在!
離墨眼中精光一現,突地從腿肚拔出一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划向即榮的胸口!
「撕拉!」
錦緞破碎,離墨手腕一揚,朝著剛趕來的上官昊高聲喚道:「影衛何在?有人要刺殺世子殿下!」
對方的目標只是她,那麼她就絕不能讓即榮,還有……那個被她睡了的臭男人出事!
下一秒,飛來的風刃恰好斬斷兩人之間的天蠶絲,離墨趁機逃出禁錮,這一下不只長孫一澈,就連身邊埋伏的影衛和驚叫的百姓也統統怔住。
世子殿下?
「你要去哪?」
猜出離墨心中所想,長孫一澈鐵臂一勾將她拉入懷中,離墨抬頭見他一雙黑眸沉如暴風雨前夜,渾身都沉澱著濃烈的煞氣。
「你和即榮先走,我很快就回來!」離墨咬唇,握緊了手裡的短刀,不能再拖了!
「墨兒,不要再逃了,好嗎?」他聲音一軟,似在乞求,就像中蠱毒時那般無助。
「長孫……」
離墨怔怔地望著他,然後在他神色片刻和緩時,猛然揮出一掌擊在他心口那處舊傷上,將他逼退,「等我回來!」
她怎麼會逃?
她等了五年都要從地獄里爬出來,復仇也好,絕情也好,不都是為了再見他一面嗎?
長孫一澈捂著心口後退幾步,離墨則轉身咬牙奔走,隨時準備最後殊死一搏,她一動,那些暗藏的箭矢也都紛紛瞄準向她。
「颼颼颼!」
卻在下一刻,身後幾道勁風快至閃電般湧來,那風聲密集凌厲,街道上霎時間飛沙走石,完全辨不清敵我放位。
離墨以袖掩面,頭頂傳來十三聲粗啞的慘叫,隨即便是什麼重物砸落,骨肉斷裂的可怕聲響。
埋伏在牆上的十三名黑衣人竟無一倖免,全部應聲而倒,而他們的致命傷卻僅僅是喉管處的一片柳葉!
是什麼人,竟能一葉封喉!
眼前柳葉紛飛,月光如銀,詭異的如同一場碧綠的仙境初雪,離墨睜眼看到的便是這番景象。
一道黛影掠向暗巷,是她剛才看見的那雙灰眸的主人!
「你來做什麼?」暗巷中的人正是姬魅橋,一見自己派去的死士紛紛慘死,她豁地起身,不解道,「你怎麼殺自己人?」
「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