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謫落人間
然而呂凡似乎並不是太喜歡她。
十二歲的戚舒涵其實能夠感覺到的，他彬彬有禮下的疏離，他淡淡微笑下的冷漠，他在這個平凡的小鎮中長大，生活。
但越是靠近呂凡，戚舒涵就越能感覺到，呂凡其實不屬於這座小鎮，他與這裏顯得格格不入。
她跟著呂凡去過海邊，也去過安樂山，去很多荒無人煙的地方，那裏偏僻，遠離人間煙火，常常會讓她感覺到一絲寂寞，孤獨。
然而就是那樣的寂寞與孤獨之處，她卻能夠感受到呂凡內心的平靜與享受。
他在享受寂寞與孤獨。
或者說這個小鎮，甚至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懂得他，明白他，走近他。
於是他隻能孤獨，隻能寂寞。
所以，我的凡哥哥，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呢？
十二歲的戚舒涵，用一顆懵懂而又稚嫩的心，細膩的去試圖探索著屬於呂凡的內心世界，但好像總隔著一層無法觸摸的界限，讓她隻能霧裏看花一般，看不清楚呂凡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不屬於這裏，不屬於這個小鎮，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就像是不小心謫落人間的仙人，在人間活著，不眷戀半點紅塵，因為他知道，他終有一天要回到天上去。
我的凡哥哥是個很冷漠的人啊。
她在日記裏寫下關於呂凡的最後一頁，感覺有些苦惱，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年紀太小，沒有別人說的女人味，所以呂凡才總能在她麵前表現得居高臨下，淡然從容，不刻意疏遠，也從不刻意接近。
他隻是把她當成一個朋友家的小孩子而已。
可是，她對於他不應該隻是一個小孩子。
她會是呂凡以後的新娘，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那個人。
他應該對她不一樣的。
然而終究還是沒有。
“凡哥哥。”
返回省城的前一晚，戚舒涵鼓起勇氣，決定找呂凡談談。
“有事？明天就回省城了，是有什麽東西忘了收拾嗎？”
呂凡在房間你擦拭著長劍，看到戚舒涵推門進來，頭也不抬，淡淡問道。
“行李都已經收拾好了。我隻是，隻是……”
戚舒涵本來想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把我當小孩子，但話到了嘴邊，卻又變成，“我隻是不太喜歡巡捕房那些人叫我小嫂子，我不小了。都十二歲了。”
呂凡就愣了一下，隨後啞然失笑，“隻有小孩子才會在意別人說她小。行了，如果你不喜歡他們這樣叫你，我會讓他們改一個稱呼。再說了，你馬上就回省城了，短時間內應該也沒機會見到他們了。所以不必糾結了。”
我才不是糾結這個，我隻是……
戚舒涵很氣，想了想，鼓著小臉，跟個受氣包一樣拉過呂凡的被子，將自己塞進了呂凡的被子裏。
呂凡奇怪的看著她，“你不熱嗎？”
“我不熱。我困了，我要睡覺了。”
戚舒涵整個人埋在被子裏，哼哼道。
“那回你房間睡，躺我床上，像什麽樣子。”
呂凡有些訝異戚舒涵忽然的小脾氣，站起身來，說道。
“我不，我今晚上就要在這裏睡。”
戚舒涵躲在被子裏，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然後就仿佛隔絕了整個世界一樣，於是可以肆無忌憚。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快，起來，回你自己的房間。”
呂凡不慣著她，伸手去掀被子。
戚舒涵死死拽住，帶著哭音，“我不，我不。我今晚上就要在這裏睡。什麽孤男寡女，我不聽，我不聽。你不是一直把我當小孩子嗎？現在又怕什麽！”
呂凡就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搖搖頭，拿起劍，“那隨便你，我去巡捕房了。你想睡哪兒，睡哪兒吧。”
“凡哥哥。”
戚舒涵就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眼眶紅紅的，流著水晶淚，“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有一天忽然就不要我了？”
呂凡皺起眉來，有些詫異的看了戚舒涵一眼，“你怎麽會這麽想？”
“你就是，你就是不喜歡我。我昨晚上做夢，夢到你不要我了，你飛走了。”
戚舒涵哇的一聲哭出聲來，心裏好委屈。
呂凡頓時無語，“隻是做了一個夢而已。再說了，人是不可能飛走的。”
“別的人也許不會，但是你，但是你。在海邊的時候，你就坐在那裏，也不說什麽話，但我每次回頭看你，就總覺得你會突然飛走，飛到天上去，再也，再也看不見了。”
戚舒涵紅著眼，伸手抓住呂凡的衣袖，“我真的感覺你會飛走，飛到我找不到也去不了的地方。”
呂凡愣了一下，這才恍然，應該是自己練氣時的狀態給了戚舒涵錯覺。
戚舒涵雖然隻是一個普通人，感覺不到靈氣的波動，但想來他吞吐練氣時候的空靈飄渺還是讓戚舒涵察覺到了什麽。
對此呂凡倒也沒有太多意外。
戚舒涵跟著他回到安樂城的這兩個月，他照常修行，沒有因為身後多了戚舒涵這個小尾巴，而減少修行的時間。
最多隻是練劍的時間少了，與小緣見麵的時間少了，其他卻是一切如常。
畢竟戚舒涵隻是一個普通的十二歲小女孩，他也不擔心會被戚舒涵察覺到什麽來。
就像他當著戚舒涵的麵轟殺了那兩個清平道的餘孽，他並不擔心戚舒涵能夠看出什麽來。
但沒想到，自己修行時候的狀態，卻是給戚舒涵造成了誤會，讓戚舒涵察覺到了自己骨子裏對於這紅塵俗世的冷漠。
畢竟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平時偽裝得再好，但到了心無旁騖時候，恐怕多多少少也會流露幾分本相，驚嚇到戚舒涵了。
就像當初林遲青與他漸漸疏遠一樣，隻不過那時候的林遲青是因為見到了小緣的存在，而戚舒涵則是看到了他修行時的另一麵。
這是一件好事，還是一件壞事？
呂凡不清楚，但如果能夠因此讓戚舒涵疏遠他，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不是說戚舒涵不好，隻是抱歉，他的餘生，並沒有給人間情愛留下位置。
許多念頭在呂凡腦海中閃爍後，他就隻是淡淡一笑，沒有解釋，也沒有安慰，隻是鬆開了戚舒涵抓著他衣袖的手，不帶一絲情緒波動，轉身，帶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