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落雁島
翌日朝食過後,武震駕著方亭作帶來的烏篷馬車離開了客棧,徑直出柳林卉往西而去。
那位盟中兄弟一早即帶著馮家兄弟四處觀花望景,待日上三竿,三人來到舊泊頭,邁著方步閑逛起來。
巳時剛過,馮儼與方亭作就早早來到了泊頭,選了一處距泊頭較近之地坐了下來。
而柳馨則不知所蹤。
……
天近午時,一艘雙槳木船靠近泊頭,從船上魚貫下來四個人。下得船來,四人一邊張望著一邊向馮儼二人走來,他們有預定的暗號。
雙方施禮過後,馮儼對領頭的耳語了幾句,四個人中的一個返身回到了船上,木船緩緩離岸而去。
馮儼餘光掃過,一個精瘦路人向遠處做了個手勢,馮儼佯裝無視,帶了客人徑直奔上遊行去。
走了大約一裏路程,前麵是一片蔥鬱的樹叢,馮儼等擇一條小徑走了進去。
緊隨其後,兩撥人快速的圍了上來,領頭的正是那個精瘦的路人。隻見他低聲吩咐了一下,其他眾人瞬間消失在樹叢中。
……
隻兩盞茶的光景,馮儼等人匆匆登上了疾駛而來的木船,木船濺著浪花向遠處駛去。
待追蹤之人來到江邊,木船隻剩下一道黑影了。
一個長發鷂目的中年人道:“東西會在船上嗎?”說完直直地看著那個精瘦漢子。
精瘦漢子盯視著鷂目人問道:“明明看見你們離那些人隻幾丈,為何不上前截住他們?鷂目人也自困惑不解,茫然道:“聽腳步聲就在眼前,可就是看不到,這裏像是著了魔道。”
其實精瘦漢子亦有同感,當下也不多說,揮了揮手,一行人往泊頭方向疾奔而去。
……
再說武震,駕著馬車緩緩而行,半個時辰後來到了“杏林坳”地界。及至一片山林前,就見兩匹快馬一前一後趕了上來。武震心道:“來得好!”
前麵一乘越過馬車攔住去路,馬上之人大咧咧喝到:“還不站住!”
武震停住馬,磨蹭著下了車,一拱手:“敢問老大,有何見教?”
後麵馬上之人開口一副娘娘腔:“還不打開蓋頭給本爺看看。”
武震暗道:“半男不女的,虧你也敢稱爺!”口中卻道:“唉!這可不行,在下娘子偶染風寒,卻是見不得風,還望二位體諒。”
前麵那位早已不耐,一探身,手中馬鞭直挑車駕門簾。
武震見狀慌忙把持鞭的胳膊一揚,去擋那漢子的馬鞭。口中叫道:“老大,這可不行!”
那漢子忽覺不對,那看似信手一揮的馬鞭,竟像毒蛇吐信般直點其手腕關節,這一招確有偷襲之嫌。漢子大驚,手臂顫動之下,竟不可思議的由鞭下滑了開去。漢子恨他刁滑,趁其一招未果之際,右腳離鐙飛起,疾鏟武震咽喉。
武震一招失手便知不妙,早已躍身躲開。而後麵那位爺,眼見同伴遭襲卻沒有援手,而是由馬上一躍上了車頂。
武震暗道:“你們自己玩吧,老子失陪了!”返身又一個縱越飛身上了那位“爺”的馬,狠狠一鞭,人馬竄入山林,倏忽間不見了蹤影。
再看官道上這兩位,拆了馬車也沒找到任何物件,氣得這“爺”倆幾乎發瘋。
……
泊頭上正是一天最忙的時候,上船的、卸貨的、擺攤的、閑逛的,吆喝聲此起彼伏鬧作一團。
那位兄弟帶著馮家哥倆也逛了過來,沿著泊頭租借船隻。當問及一艘雙槳木船時,船夫竟不耐地蠻橫起來,三人不覺好笑:“此地無銀三百兩,蹊蹺豈不掛在臉上!”
泊頭對麵,兩個年輕後生各挑一副擔子,蹣跚著由客棧方向搖了過來。剛及泊頭,一個醉漢斜刺裏撞了過去,其中一個後生被撞了個正著,兩個籮筐登時翻倒,圓圓的核桃滾了滿地,一時間叫罵聲、廝打聲不絕於耳。
與此同時,一個小廝帶著兩個抬木箱的壯漢,匆匆走進舊泊頭前麵的樹叢內。
舊泊頭,那艘雙槳木船複又靠岸,旋即望下遊加漿疾駛而去。
泊頭岸邊那艘雙槳船剛掉頭離岸,卻見倉中已然進水。
望著漸去漸遠的木船,精瘦的漢子連連跺腳,恨聲說道:“都怪那個假娘子,見著漂亮女人就吃醋,成事不足的東西!”
……
吳郡城外,武震辭別眾人自行而去。
那個小廝恢複了本來麵目,正是失蹤的柳馨,當然這正是馮正星的傑作。她過來拉住正虎和正星道:“兩位弟弟這就跟我回家吧,絕不會餓著你們!”方亭作亦是哈哈大笑。
……
會稽以東便是茫茫的大海了,初次見到水天相連的大海,馮家哥倆興奮不已,多日來的憂鬱仿佛也一掃而空。
萬頃碧波中忽隱忽現的小島漸漸清晰起來。這是一個橢圓形的海島,距離陸地隻有三餘裏,一般的小船順風順水隻需兩刻便到。
雖說已近巳時,但島上卻不見有什麽熱鬧,經過的幾個人都在同柳馨等人打著招呼,顯見極為熟稔。
島內幾乎清一色的榕樹,所有的房屋、道路都很規矩,橫縱有序,似乎是刻意安排。馮正虎正覺納悶,忽見島中央聳立著一座哨塔,心下頓時恍然。
到得落雁島,馮儼便急不可耐地去往盟主柳儒雅家中,兩人神神秘秘的聊了一個過午。
第二天,馮儼心滿意得的離島而去,臨行前話中有話地對正虎和正星說:“一定要聽柳伯父的話,千萬不要暴露行藏!”什麽行藏?二人頓時一頭霧水。
……
正虎兄弟二人住的是一個獨門小院,院內花草茂盛,顯得整潔恬靜。這是柳馨以前住過的房子,與方亭作結婚後就一直空著。柳馨十分喜歡這兩個弟弟,硬是把他倆拉了過來。
小院的院牆很高,尤其是後院,三麵高牆硬生生的隔出了一片靜怡的天地,幽靜而安生。
……
來島上兩天了,今天才知道這個島叫“落雁島”,聽名字倒是頗為貼切,每至夕陽西下,成群的雁兒盤旋啼叫,極是壯觀溫馨。“落雁島”的軼事也是方亭作和柳馨講給他們的。此時二人才知道,父親和馮伯父等朋友都是“歃血盟”的人。
隻兩天,堂屋內就擺了一堆書籍,據方亭作講,柳馨快把他叔叔的書房給倒騰空了。
柳馨是“落雁島”當家人柳儒雅的侄女。因兄嫂早逝,柳儒雅從小就把她接到身邊,隻如親生一般,柳馨也一直把老夫婦當作父母,早晚侍奉。
……
叩門聲響起,自然又是柳馨。
門開處,果然是柳馨,身後是一個梳著短頭發的小姑娘,短頭發正撲閃著大眼睛瞧著兄弟二人。
柳馨甜笑道:“這是小妹柳嫣,伯母的小心肝。”
小丫頭十三歲了,仍然天真活潑,別稱‘野丫頭’,瘋得出奇。馮正虎和馮正星一個十九歲,一個十七歲,但依舊童心未泯,很快就和柳嫣混熟了。
……
這天剛過午時,柳嫣就蹦跳著來了,硬拉著他們出去玩。拗不過,兄弟倆隻好隨著她出了小院,反正柳馨也說了,落雁島除了海裏他們哪兒都能去。
院門往東是七拐八彎的小巷。柳嫣雖然年紀小,卻是這裏的老江湖。很快他們便來到一個寬闊的空場,西側幾個人在晾曬漁網,這邊一幫婦人一邊忙著活計一邊閑聊著,幾個野小子呼呼瘋跑著捉蝴蝶,見到柳嫣便一邊跑一邊喊著野丫頭。
靠北麵一顆榕樹下,兩位老者正對坐著對弈。馮正星好生奇怪,其中黑衣老者微閉雙目,竟像是打著瞌睡。及至近前才發現,黑棋的幾枚棋子已被困在當中,執黑棋的老者正琢磨著對策。馮正星經常和老師對弈,當屬此中高手。觀察一陣已看出訣竅,卻不聲張,隻是靜觀老者在棋盤上比劃著。
打瞌睡的老者此時已睜開雙眼,瞧著馮正星,半晌說道:“後生可是已看出端倪?”馮正星微微一笑未置可否,繼續專注於棋盤。
老者心中暗自點頭:“果然是少年老成,穩重不輸雅士。”
執黑棋的老者看看對手又瞧瞧馮正星,放下手中的棋子笑道:“看來你的對手到了,我自該讓賢。”言畢抬手讓了一下坐在一邊。
黑衣老者撿下白棋道:“年輕人自該當仁不讓,可瞧得起老朽?”
馮正星急忙拱手:“前輩棋藝高超,晚輩怕是難及一二。”
老者微微點頭,笑道:“說這話還為時過早,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