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97章 送經驗的海盜
從耽羅出發,錢惟昱的船隊下一個落腳點就是九州平戶外海的五島地區。之所以選擇這個點兒,主要是因為根據蔣氏商會提供的情報,平戶外海的五島地區自古並不屬於日本的令制國之一,完全是漁民、海盜和豪族自治的領土,而且又不是貿易要港,要想在那裡楔入一個釘子、打開局面,比在其他日本核心領土上要容易得多。
玩過《太閣立志傳》或者《信長野望》系列的人都知道。從錢惟昱所在的時代,往後再推五百多年的話;那時候整個日本最繁榮發達的海港城市是一座名叫堺的大阪灣港市,也就是後來猴子秀吉修建大阪城那個位置——正所謂「大阪豪商一怒,天下諸侯震恐」,形容的的就是那個年代堺港商人們牛逼哄哄的狀態。
當然,如今的日本正是平安時代中期,所以堺港還只是一個普通的瀨戶內海貿易港町,如今這個時代,整個日本最繁盛的貿易港口,分別是肥前國的平戶地區和筑前國的博多津。
平戶是後來長崎縣下屬的一個小島,面積約摸有三千多頃,大約是耽羅的八分之一大小。說是島,實際上其距離九州島上的長崎之間最短的距離只有幾百丈,所以其島嶼靠近與長崎一側的海峽裡面,頗多深水防風的良港錨地。因為是日本大陸最西端的港口,這裡自古就是和中國和朝鮮交通的要衝所在。
不過,平戶的開發,也已經是相當於唐朝晚唐以來的事情了,日本人從大唐初年開始派出遣唐使,前十次遣唐使卻不是從平戶走的,而是走的博多津。
博多津在九州島正北面,也就是當代的九州福岡市核心市區一帶。從博多津出海往正西北航行八十裏海路,就可以到壹岐國(其實只是一個一百平方公里都不到的小島,但是在日本古代的令國制下,這個島也算一個諸侯國),從壹岐國再往西北偏北方向百里,就是對馬國;又百里,則是朝鮮的釜山。
在航海技術和造船業不發達的年代,縮短外洋航線的航程對於保障航行安全性是很重要的。博多津的貿易路線之所以繁榮,就是得益於走這條路上很少有遠程不帖岸的路段。
從8世紀開始,在150年的時間裡,日本人的遣唐使走的都是從博多津出發,經過壹岐國、對馬國、釜山,隨後貼著朝鮮南海岸和西海岸航行到仁川、瓮津一帶折向正東,到中國山東半島的登州、萊州一帶靠岸,隨後在帖岸南下。這條路線當中,最長一段不帖岸航道就是仁川、瓮津到登州的航線,約四百里,不過這已經是那個年代最優化的航線了。
博多津航線的沿途,是日本人關注度較高的地區。平戶與耽羅、釜山之間的直線連線航線上的沿途小島,對日本人來說也算是外貿的補給點。所以如果一開始要在日本周邊低調的建立自己的勢力,就需要避開這些地區。
五島在平戶的西南面,只有走直接跨越一千六百里東海海面的路線,五島才有價值。所以,以如今日本人的航海技術來說,五島對日本人沒有價值,但是對錢惟昱卻有價值。
……
從耽羅到五島,三百多裏海路,對於錢惟昱的船隊來說也就兩天一夜的事情。頭一日清晨出航,第二日午後就已經看到正前方一串面積不大,但是地勢聳峙的山地島嶼出現在戰船望樓的視線之中了。
「殿下,突然有一批小船從左前方和右前方的兩個島子的港汊里衝出來,船速很快,應該是日本海盜!」正在船隊準備靠過去考察一下哪幾座島嶼適合船隊停泊的時候,錢惟昱的旗艦望樓上,瞭望手突然大聲出言示警。
什麼?海盜?錢惟昱聽了之後不驚反喜。自己在耽羅島呆了那麼久,也沒見被高麗王逼到絕路上的新羅外戚海盜來投奔自己。想不到到了日本,居然這麼快就遇到了夢寐以求的海盜。
「要是真的是藤原純友的餘孽就好了。日本天皇和關白調了那麼多武家豪族都沒掃清藤原純友跑到海上的餘孽,要是被我軍掃滅了的話,那麼名正言順把五島地區給佔下來實際控制,相信日本人也不會有什麼異議了。」錢惟昱心中美美地想到,就好像那些日本海盜都是一團團的經驗值。
根據上輩子的歷史知識,錢惟昱隱約記得平安時代的日本政治歷史也是可以大致分為兩段的。平安時代前期,天皇還是非常有實權的,屬於名副其實的王政時代。平安時代中期以後,出現了王政勢力與關白勢力之間的衝突和對抗,靠著某幾代天皇的無能,朝廷的權力漸漸被藤原氏五攝家的關白們竊取了。
當然,五攝家的關白和天皇奪取中央朝廷職權的時候,外藩的七道地界上,武家勢力的萌芽也開始萌發——平將門之亂和藤原純友之亂就是距離京都非常偏遠的外藩武家勢力壓倒朝廷任命的國司的代表。
而到了天皇和藤原氏關白搶了百來年朝廷政權之後,關白好不容易壓住天皇,卻發現朝廷的政令已經不出畿內——也就是只能指揮五畿七道當中的「五畿」,而「七道」完全是武家壓制朝廷任命的外藩國司了——這,也就成就了後來源平時代幕府的起源。當然,現在距離幕府起源還有不到200年的時間。
既然如今在邊遠的令制國裡面,武家壓倒國司的趨勢正在逐步流行,那麼錢惟昱手下的勢力來扮演一個這樣的武家角色,相信日本朝廷也是對其占島為王樂見其成的吧——只要錢惟昱的這支勢力後面的表現足夠攪屎棍,一開始隱忍著給日本朝廷當打手,撲滅一些不聽話的外藩武家。
把意淫的念頭從腦海里趕出去,錢惟昱驀然發現他的大船隊距離那些來襲的日本海盜已經不遠了,也就兩里地之內,很快就能接敵。
日本海盜的戰船居然都是小早和走舸,所謂的小早,也就是只有單層頂棚的日式小海船,沒有多層船艙。不過數量上來看,日本人的船倒是很多,居然有將近200艘,看上去每船也就最多十來人的樣子。船雖然小,速度卻很快,而且靈活,似乎頗為適應五島地區周邊的水文,對航道、暗礁、淺灘非常熟稔。
錢惟昱才剛剛觀察得差不多,兩軍前鋒也就接戰上了。飛魚都都指揮使陳誨帶著五艘兩千料的戰船一馬當先扎進日本海盜的船陣,隨後用強弓硬弩八面射之——日本人的船小而靈活,距離遠的時候,如果用彈弩或者石砲發射石彈、猛火油桶的話,根本不容易直接命中,而且船那麼散那麼多,陳誨也捨不得一下子就拿猛火油出手。
畢竟,如今錢惟昱的船隊也算是千里遠征,猛火油這種東西在回本土之前是沒法補給的,用一點少一點。如果日後還要面對幾股日本海盜的話,現在就把油用了將來可就蟻多咬死象了。
吳越人以弓弩殺傷有生力量為主,日本海盜一方倒也算是得其所哉。大部分海盜都選擇了用竹盔藤牌遮擋箭矢,並且躲入船篷之中或者伏低卧倒,用船舷去遮蔽吳越人的箭雨。不過半盞茶的時間,日本人付出了幾百人的傷亡之後,倒也把一艘艘小船靠了上來,準備進行接舷戰。
日本海盜的慣用手法從古至今都是接舷戰、跳上敵船砍殺。畢竟一來為了劫財的話,不可能採取那種摧毀敵船的戰法,二來么,日本人的野武士們似乎幾百年來都對他們手中的武士刀和自己的刀法頗為自信,短兵相接的亂戰,一直是日本人的最愛。
陳誨是指揮海船水師和潛水水鬼的大行家,不過他畢竟沒有和日本人打過交道,所以對於日本人苦求近戰的措施也沒有做出特別針對性的應對。
見日本海盜的小船逐漸靠了上來,吳越大船在陳誨的指揮下一來依靠快速的搶風轉向原地打轉起來,試圖把那些剛好在船頭船尾附近貼附的日本小船撞翻;二來開始往甲板上搬運灰瓶和豆桶,準備「守城戰」。
日本人的船矮小,就算靠上了吳越大船,而且人站在篷頂上,距離吳越船的船舷還是有一兩米的高度差的。海戰不可能和攻城戰一樣帶梯子,所以這時候,日本人一般是選擇用撓鉤飛爪或者是乾脆直接用倭刀在船舷木板上扎個洞攀附上去。
當然,對於日本人來說,這是一場不尋常的「攻城戰」,那麼對於吳越水師一方來說,這也是一場不尋常的「守城戰」——比如守城的時候可以用的滾木擂石,這裡就不太適合,一來是分量重,船上也不會閑著沒事兒放這麼多木石,二來守城戰的時候木石沒有直接砸中的話還有點飛濺的附加殺傷價值,而海戰中,沒有砸中的話直接丟到海里就毫無殺傷力了。
與滾木擂石情況相同的還有其他潤滑油和金汁——把油倒在甲板邊緣和船舷上,確實可以把爬牆的人滑下去,或者是上了船後站不穩,但是油料的易燃性同樣有被進攻之地燒毀船隻的危險性。所以,在海戰的接舷戰中,取代守城的滾木擂石金汁滑油的,只能靠灰瓶和豆桶。
灰瓶就是裝著生石灰的陶罐,從船上撒下去正好可以迷人雙目,而且一旦石灰附身之後吃痛墜海,生石灰遇水產生的化學反應會形成高熱,直接把人灼瞎,那麼落水的人吃痛重傷之下基本上就是必死無疑的了。而豆桶則是裝滿了黃豆或者綠豆的木桶,其中的豆子可以替代油料的潤滑作用倒在船邊,讓剛剛衝上來的海盜立足不穩滑到,而豆子又沒有燃燒的危險。
把一切都準備停當。陳誨靜靜地等著日本海盜爬上來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