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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第165章 脫困

  次日一早,眾人便啟程從采石磯上船、溯江而上。因為是逆水,約摸兩天可以到達池州。不過勝在水路行船不比馬車顛簸,對於病中的周娥皇來說,倒是要好上很多。 

  馬車逼仄,一個車廂只能坐兩三個人,所以錢惟昱不得與周娥皇蔣潔茹等同車,但是上了船之後就不一樣了。 

  昨夜顧長風出面雇船的時候,花費了十幾兩銀子,雇了兩艘長江里跑慣了逆水的大船,錢惟昱和周娥皇、蔣潔茹等被安排在前頭一艘船的上層,下層則住著顧長風和幾個心腹侍衛幾個心腹侍衛,連兩輛周府的馬車也被一併裝上了大船。另外周府的隨行、護院和錢惟昱帶來的幫辦,則全部塞在後面那艘船上。 

  也是到了船上歇息的那一刻,錢惟昱才愕然發現,周娥皇居然還帶著一個小蘿莉,便是周嘉敏了——昨夜周嘉敏來了之後,娥皇便把她匿下了,也不曾打擾通報錢惟昱。 

  「嘉敏,你怎麼會……」 

  「姐夫姐夫,嘉敏知道姐夫最疼嘉敏了,如今金陵城裡隨時有可能兵荒馬亂的,你捨得讓嘉敏回去不成?」 

  「可是你……父母在堂,隨意出走,豈不壞了你的名節,你雖然如今還小,也沒有……不對!不許叫孤姐夫!許你叫一聲師兄,便不錯了!」 

  「師兄說得是呢,人家還小嘛。北兵南下,也不一定能得持久,師兄就當是幫著小妹在外面遊歷避禍兩年,若是金陵城內危局抵定了,再送小妹回去便是了,小妹又不會賴著你一輩子不走。」 

  錢惟昱聽了之後,這才抬眼看了一眼周娥皇,見娥皇無奈地點了點頭,有告訴他說昨夜已經遣了心腹家人回去報信了,周宗夫婦應該已經知情,不會太過擔心。 

  錢惟昱心中暗爽,心說這等拐賣的活計居然還能拐一個送一個,實在是太划算不過了。一開始故作退卻,也是怕娥皇多心,擔心他想雙飛的企圖被看穿而已。此刻娥皇都首肯了,錢惟昱也不再做作,半推半就地就答應下來了——實在是他想再扭捏也沒用,以娥皇的心思靈竅,在她面前裝得多了,就假了。 

  「罷了,既然跟了為兄去蘇州,總歸不會讓師妹受什麼委屈便是。」錢惟昱拍了拍周嘉敏的小腦袋,一臉愛撫地說道。隨後讓蔣潔茹帶著嘉敏到一邊去觀看江景了,從小就沒出過遠門的周嘉敏這輩子都沒見過船行大江之上的景象,很快就被好奇之心吸引走了。 

  「嘉敏跟來了,是不是心裡都樂開花了?」 

  一個幽幽地聲音從錢惟昱脖子後面傳來,那口氣呵得錢惟昱的脖子上一陣汗毛倒豎,不過他身體依然紋絲不動,借著對方看不見他面容的機會讓保持面部表情的肌肉鬆快鬆快,用略帶欣喜而又發乎情止乎禮的語調淡然坦白:「是啊是啊,嘉敏從小聰明伶俐,著實可愛得緊呢,以後回去吟詩作對,撫琴觀畫,也好多個知己欣賞,誰人不願呢。」 

  「是啊,嘉敏就是聰明伶俐,『善解人意』呢……」 

  周娥皇撂下一句話,便不露喜怒地轉身輕步走開了。錢惟昱僵了半晌的肌肉終於鬆弛了下來,暗道自己算是過了一關:要是他剛才直接匆忙否認嘉敏可愛、討人喜歡的話,此刻定然已經被娥皇看穿他的心虛了;要是徹底坦白他對嘉敏心懷不軌,那就更是找死。唯有如今這般拿捏好發乎情止乎禮的分寸、才能躲過娥皇的法眼。 

  …… 

  逆水行舟,一路無話。沿途的兩日里,因為秦院判不好和錢惟昱他們同舟,所以給周娥皇熬藥的事情都交給了蔣潔茹來辦。 

  蔣潔茹的廚藝算是一絕,不過調製湯藥的事情就不算拿手了,好歹秦院判出發之前已經把鱷魚血都熬成了膏方,只要每日加熱煨燉就可以服用了,鱷魚肉經過臘制乾燥之後入葯的法子也細細教給過了蔣潔茹。兩日下來,周娥皇雖然還在旅途之中,病情卻是進一步和緩起來,獨自一個人走路上下樓也不費力了,對蔣潔茹也是日漸親和。 

  這一日,已經到了池州,周府一開始為他們安排的路途,到這裡也就為止了,眾人在池州上岸,尋客棧包了個院子住了一夜。從此往後,要麼直接往東經過歙州回到吳越國的地界。要麼還可以繼續偏南,去到婺源方向,擺出繼續往信州龍虎山去的假象,萬一有尾隨跟蹤之人也好進一步迷惑對方,然後沿途再伺機尋安全的地界轉入吳越境內。 

  錢惟昱離開蘇州潛入南唐去救周娥皇的時候,就已經是二月下旬出頭的日子了,如今往返路途消耗和在金陵城內滯留的時間都算上,已經是三月初頭。從采石磯到池州的這兩日,錢惟昱也讓人觀察了,沒見到什麼明顯全程跟著自己船隊的可疑船隻,也就不打算繼續拖延下去了,準備直接往東前往歙州地界、轉道蘭溪江回到吳越境內。 

  不過,就在他們規劃路線的時候,一個利好的消息又傳到了池州。對於錢惟昱來說,自然是非常振奮的,對於周娥皇等南唐國的人來說,則算是不喜不悲。 

  那日一早,客棧里一行人正在起身洗漱、用膳完畢,顧長風便策馬從外面回來,向錢惟昱報告了一個消息。 

  「回稟殿下,末將今日一早便出去打探前路,看看各處城門有無異常、能否出城,卻是見到池州城四門都已經開始設卡,只許出城,不許入城。略作打探之後,才知道是南面的歙州城守將已經在兩日前向林仁肇林都帥獻城投降了,池州這裡距離歙州不過一百多里,如今已經開始警戒,不許外人入城,以免走了吳越軍細作。城中如有滯留的外鄉客人,倒是允許出城,但是想來不久之後就要出入兩禁徹底封城了。還是當機立斷早些走的好。」 

  「林仁肇終於圍下歙州城了么?真乃天助我也!」錢惟昱當時原本還在飯後茶水漱口,聽了顧長風的稟報矍然而起,興奮得摩拳擦掌,「既是如此,便沒什麼可猶豫的了。一會兒收拾停當,全隊從南門出城,離得遠了再折向東去,直奔歙州地界便是了。」 

  很快,一行人中各位都得了消息,立刻收拾準備,趕著上路了,出城的時候,城門戍衛還盤查了一行人的去向,幸好周娥皇身邊帶了周府的得力家人和信物,池州守軍一聽是周太傅的家眷投南面信州龍虎山張天師處修行治病的,立刻便放行了。 

  錢惟昱一行向著東南方向的官道而去,行出約摸三十里,便折向正東,沿著黃山腳下的官道疾馳。堪堪行出一日,已經是到了荒郊野外之地,如今歙州、婺源一帶正是戰亂時分,百姓逃散避難者不少,眾人也沒處尋找村店。 

  幸好車隊帶的補給不少,又有車子保暖避風,人數也眾多。到得一處看似荒僻廢棄的村落之後,錢惟昱便讓顧長風帶著侍衛砍伐了一些木材,或者從廢棄的民宅廢墟中尋些磚瓦木料。學著軍中安營紮寨之法立了篝火、扎了拒馬,圍了柵欄,把馬車都圈在當中。 

  那些女子家人便都在車上歇息,侍衛親兵則輪流守夜。周嘉敏生平第一次沒有睡在屋檐之下,竟然不知世情險惡,還頗為好奇。其實休說是嘉敏了,便是她姐姐娥皇,雖然出門還算有過,一樣沒住過野外紮營的環境。 

  次日一早,天色剛亮,眾人便重新上路了——反正只要馬匹休息地夠了便行,一行人本就是乘車趕路,在車上一樣歇息,所以只要天明看得見路途就可以趕路了。不過,才略微堪堪行出不遠,一行人便遭遇了大隊軍馬攔截。 

  原來是昨夜野外立營的篝火被附近軍馬的斥候探查到了,被人誤認作了敵軍斥候,負責這片防區的指揮使這才派了一個都頭,帶著一營兵馬天明時分過來探查究竟——尋常斥候戰不比大軍相敵,若是遇到小股斥候,一個都頭帶兵便足夠掃平了。 

  歙州地界正是黃山余脈,地形複雜,官道兩旁不遠,已經是丘陵起伏。錢惟昱的車隊行到一處,見到遠處三五匹戰馬、百來人的隊伍沿著一邊的山坡散開,似乎是要圍裹上來。眾人心中一驚,隨後看著對面打出的旗號,錢惟昱便知道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原來,對面打出的旗號正是林仁肇麾下的鎮海新軍,是錢惟昱的嫡系部隊。 

  錢惟昱還沒反應,對面便有一群士卒高聲大喝:「來者何人,速速放下兵刃!若是膽敢抵抗,便亂箭射殺!」 

  周娥皇周嘉敏在車裡聽得心驚膽戰,錢惟昱卻已經讓顧長風持著印信出去接洽了。顧長風取出一面錢惟昱身邊內牙親軍都指揮使的銀牌,以及印信信物,策馬而前,對著對面一個穿著明光甲的都頭大喝一聲:「某家乃是留後身邊內牙親軍都指揮使顧長風,奉密令潛入南唐細作公幹。」 

  顧長風好歹也是跟著林仁肇一起訓練鎮海新軍兩個月的,都頭級別的按說都該認識,面前這個人他雖然沒什麼明顯的印象,但是對方卻很快認出了他:「哎呀,真是顧都帥!標下是左廂第七指揮丁字營都頭,陳昊,參見顧都帥!」 

  「陳昊?左廂第七指揮丁字營都頭不該是名叫石中山么?」 

  「回稟都帥,標下原本只是軍使,那日歙州城頭登城決戰時候,標下那營的石都頭力戰陣亡,林都帥已經按照指揮使的標準撫恤了,而且按照指揮使的俸餉加發了十年銀錢。如今標下才替補升的都頭。」 

  「原來如此——這一隊車裡,都是貴人,你便送我等去見林都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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