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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第198章 千古一帝的意淫

  關於假名拼音的反切讀音之法,錢惟昱自然是在讓林克己帶給馮道的私信中細密地陳述過的。馮道雖然年紀老邁、神智有些昏聵,但是畢竟是多年的讀書種子;而且他一生最值得留諸史冊的功績,便是編修刻印《五經文字》、《九經字樣》了,對於這些說文解字的大典,自然是接受速度比較快。所以僅僅一日之內,就把這部書的內容梗概基本吃透了。 

  當下,柴榮一個武人,粗略看視之下自然不能盡數窺其奧妙。又不好意思稍微看不懂就請教,見王朴和馮道的辯論沒有分出勝負,而且馮道居然口出大言,言之鑿鑿地鐵口直斷,說這部大典的功績可比倉頡造字,心中也是悚然一驚,問道:「馮相,此書果真可以做到讓啟蒙童子識字的速度提升數倍,乃至十數倍么?此法究竟如何施為?」 

  不僅柴榮好奇,殿中文臣,又有誰人不比柴榮更加學識淵博?他們自然也是對於這種駭人聽聞的曠世奇法有深遠的求知慾的。當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馮道,馮道也不緊不慢地把他理解的假名拼音之法解說了一遍,尤其是對於那幾十個假名的正確念法和用法,粗略過了一遍。然後諄諄總結道: 

  「陛下,古法以雙字切音為生僻字眼注音,所選切音字元龐雜繁多,凡數百字至千餘字不等。啟蒙童子若要學盡千字文、三字經,便需要由塾師一字一念、口穿耳受以定正音。識得千餘字后,方能自行閱讀《五經》、《九經》等典章,以切音之法自學其餘生僻,且猶然有定音不準之虞。 

  且我華夏自古以來,雖有秦始皇行車同軌、書同文之曠世之功,卻始終難有聖君鴻儒為『讀同音』之功績。蓋地分南北、人分東西,天下各處字樣讀音,皆由師生口耳相傳所定,而相傳之素材,凡千百字,莫能一統。 

  如今這本《漢和字典》所用之切音拼音秘法,去蕪存菁,以區區五十餘假名為拼切素材,便可囊括所有漢字之讀音,從此以後,天下童子皆可正音同訓、由啟蒙塾師教授這數十假名之讀音,後續便可以《漢和字典》的注音自學字音。無財束脩的寒門子弟,只要有借閱典籍的機會,便是無需入學也可自行習學。 

  以此見之,此法實在可稱法天地之幽邃、窮宇宙之奧秘、為鬼神所驚泣、人事所難測。異日陛下王師平定四方,便可使北至幽燕、南極嶺表、西入河湟,東達吳會——嗯,還不止東達吳會,而該是東達日本及海外島夷諸國——普天之民,讀皆同音。陛下神功聖德,遠邁始皇帝矣!」 

  話說到這個份上,柴榮心中的那團烈焰也開始熾熱地噴射起來。功蓋始皇帝!這是千古人君的終極目標啊。滿殿臣僚聽到馮道這番吹捧,自然是少不得黑壓壓跪倒一大片,齊刷刷口稱柴榮那不日即將實現的神功聖德。 

  「哈哈哈哈!真是天佑我大周!五代紛亂至今,天下定心思定。先帝在時,馮相編刻《五經》、《九經》,成梁唐晉漢四朝未有之文治之功。如今朕登基不久,又有偏鄙吳越之臣獻上讀同音之法。如此種種神功,莫非我大周王氣凜然、永為正朔之表徵!北鄙劉崇老賊,逆天而行,朕此番出師,何愁大業不成!」沉穩內斂如柴榮,聽聞如此功績,也是不由得悠然神往,高聲笑出聲來。 

  見柴榮終於沒法繼續裝深沉、而是激動之色溢於言表,拍了一輩子馬屁的馮道自然是打蛇隨棍上,恭敬無比地說道:「陛下聖德威臨,此戰必然克複太原、劉崇束手!老臣以為,當將此祥瑞明發天下,作為我新皇得天恩庇佑之表徵,提振六軍士卒之士氣。」 

  「說得好!即刻將此神跡昭告天下!嗯,馮相獻此奇功殊勛,當受……嗯,對了,馮相,恰纔你說此典的成書,並非你之功勞,而是吳越國宗室所為,其間細節如何,速速奏來。」意淫到美處,正想王霸之氣側漏一番,才想到剛才馮道剛開口的時候還是一番請罪的語氣態度。那書該是吳越國彭城郡王錢惟昱所編著才對。 

  「好教陛下得知,此書總編纂之人,乃是吳越國王之侄、彭城郡王錢惟昱。其餘出力貢獻之人,則有偽唐太傅周宗之女周娥皇——彭城郡王少年時曾在偽唐都城金陵為質,得周宗教誨之恩,因此與周宗嫡女有師姐弟之誼,去歲吳越兵陷信州、擄獲在信州龍虎山張天師處修行養病的周氏女,錢惟昱念及恩師之情,將其姐妹延至蘇州奉養,共襄此文教盛舉。 

  至於這假名之法的來源,乃是得之於滄海之東的島夷之國日本國——昔年前隋前唐之時,日本國二十餘次派遣遣隋使、遣唐使等使節師法我中土文教禮儀,外邦之人為習學漢文,造出假名之法,以為漢文注音。 

  彭城郡王與老臣僅有數面之緣,但其心向文教之大志雄才,令老臣與之結為忘年之交。老臣深知此人生平唯有三好,第一好詩詞文章、第二好著書立說,第三好雲遊四海,輯錄天下奇聞軼事、增廣見聞。據彭城郡王與老臣書信往來所言,此法乃是其東遊島夷諸國時,自日本國受假名之法啟發,並與漢文反切古法結合,洋為中用、去蕪存菁,方得此大道。 

  此道大成之日,吳越不但在中土刊印此法、以備推廣。連海外日本國及其餘東洋島夷諸國,也莫不欣喜若狂、以為從此以後,歆慕漢化之夷習學漢文日益便利。日本國內,原有公主司掌弘文館、為比類武周朝上官婉兒之職;此書編修之時,亦與彭城郡王交厚、泛滄海而雁書切磋。 

  只是彭城郡王自謙其年輕名淺,若以己名推廣此大典,恐天下博學鴻儒輕慢不信,而又慮及老臣現有編刻《五經》、《九經》之功勞,天下文士之間,名望已極。故而讓林學士攜帶成書及私信投於老臣私邸、情願將此曠世殊勛的首倡之功讓與老臣。不圖虛名而求惠及天下讀書之人。老臣被其心胸德行所感召,不敢貪天之功據為己有,因此不得不聲明其事!」 

  當世第二大影帝馮道在金殿之上娓娓道來,又少不得加入了一些當年國朝初立時他去吳越宣旨冊封、與彭城郡王錢惟昱以學問文治之見結為忘年之交、後來數年間那錢惟昱如何為了天下讀書人嘔心瀝血發明活字印刷之法、協助他完成《五經》、《九經》,最後居然窮數年之學識、普天之見聞,融會貫通,成此大典。 

  從柴榮到滿殿文臣,都聽得悠然神往。居然不僅不會想到責問馮道與外邦藩王私下結交的事情,反而被這種比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黃石留後汜下納履更加令人感佩的學術巔峰之交所感動。最後聽到馮道說了錢惟昱之所以如此低調、讓林克己借著國使進京的機會,以私信把大典交給馮道挂名發表;完全是為了讓書可以更快更徹底地建立權威、造福天下讀書人,而寧可為此而不計個人虛名。這時,大殿之中的震撼一下子攀登到了頂峰。 

  「聽說,那彭城郡王,不過十七周歲?普天之下,莫非真有生而知之者的聖賢?我大周一朝,有如此忠良賢達現世,真乃我大周重振漢唐偉業的先兆啊!」柴榮長嘆一聲,隨口下令: 

  「吳越國王錢弘俶恭順勤謹,素為天下表率。逢此國家多難之秋,吳越國傾盡一隅之力以奉中國,毀家紓難以度時艱、窮帑廩而奉軍資。堪為天下表率。特進吳越國王錢弘俶天下兵馬都元帥之職、加九錫。 

  吳越宗室、彭城郡王錢惟昱文名達於天下,又修大典《漢和字典》、有昌明天下文教之大功,移封為廣陵郡王,加食邑一萬戶、食實封三千戶,賜玉匾玉碑以彰其功。」 

  除了這兩人以外,其餘吳越一些涉事的宗室文武也略略有些封賞,不過那些都是普通的例行公事罷了,也不一定都是柴榮臨時定奪的,很多都是提前就格式化地寫在詔書上了——每一次,吳越等外藩國家前來進貢,真金白銀給了朝廷幾萬幾十萬兩,總歸是要封賞一堆官職的。對於這一次的加賞,朝中文武自然不會有質疑的。 

  …… 

  柴榮接待了吳越國使團、公布了封賞的詔書之後,不過兩日,便帶著新編的殿前司兵馬及部分侍衛司兵馬北上潞州了。汴京城內,關於《漢和字典》這部功蓋千古奇書的轟動,在持續了兩日之後,被新的迫在眉睫的新聞沖淡了一些。 

  畢竟,在北朝,在紛飛戰火之中,有些文教之功的事情,還是要等到天下太平下來,才有足夠的人去關注。 

  不過,在汴京城內各大售書坊市,一整車一整車散發著墨香的《漢和字典》被以一個較低的價位販賣出售,一套《漢和字典》約摸五十冊,卻僅售三貫錢——摺合到每一冊上,只有六十文錢一冊,和同時代其他信息容量的書籍、在汴京依然要兩三百文的零售價相比,實在是低得不像話。 

  這個價錢,對於走了活字印刷技術的書籍來說,也不過是一個辛苦錢,算上運輸和渠道成本,說不定還要虧錢。但是對於錢惟昱來說,讓這件曠世奇功造出聲勢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至於賺錢,誰還指望著這個賺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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