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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第321章 脅迫帶路黨

  「寡人讓爾等禮請周刺史前來,爾等怎可如此無禮?還不速速為周刺史鬆綁!」 

  「喏!回稟大王,此前並非末將想要動粗,實在是周先生被救起后還屢次想要自殺。」 

  「那便罷了,如今到了寡人這裡,他還如何自殺,鬆綁便是。」 

  一陣悉悉索索之後,周宏祚總算是脫困了,不過身處池州刺史府邸,周遭衛兵環列,縱然脫困了,他也什麼都做不了。 

  「大王何故辱某名節!周某身為大唐忠臣,身無長物,才學不足為大王用,讓某一死殉節,不也是成人之美。」 

  錢惟昱站起身來,踱步數遭,如同自言自語地說道:「周刺史今年,應該也不過才五旬有餘吧。李昪李璟雖然從不曾授予你兵權,但是好歹你也是周本老節帥後人,不過五旬,便已經開始想身後之名了么。果真如此,寡人還真是看錯了你。二十八年前你求生甚於求名,今日居然會看不清時勢,豈不可嘆。」 

  「大王此言何意,事到如今,周某並無再抗拒大王只能,不過求一個好名聲,大王是當世學界泰斗,難道便沒有這點器量么?」 

  「棄楊投李可以得到名聲,無非是楊家武人當國而已,李璟得了天下便可修史,寡人便修不得么?君子惡居下流,如果今日周刺史真的投水自盡,那麼後世史書上也不過是一個試圖投敵、但是被忠義節烈的過彥所識破斬殺的貳臣而已——不是你不想投敵,是你在謀划投敵的時候被南唐忠義之士識破了,這才清理門戶……」 

  「什麼?大王你……」周宏祚一陣搖晃,頭暈目眩地癱坐在地上。他實在沒想到,天下讀書人的偶像,這般學宗一代的大宗師,居然會說出這般實用主義的話來。 

  「你已經聽到了這番話,那麼也就兩個下場,要麼死,要麼降,只是死後名節定然不會太好就是了。」 

  周宏祚慘笑著翻過身,趴在地上跪伏說道:「某……願降,但願大王可以終得天下,不要被北人戕夷華夏,也不要讓跟著大王的忠義之士將來墮了青史留名的機會。」 

  …… 

  池州城破得實在太快了,吳越人正式工程不過一兩天就拿下了,連上圍城準備和抄掠周邊諸縣,也不過三四天。這個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南唐軍隊的想象,而且由於池州周邊的地形,後續的南唐州府要想知道池州這邊的情況,也著實不易。 

  為了說明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攤開谷歌地圖看一下。池州與相鄰的江州城之間,足足有三百六十里的直線距離,如果考慮到長江的蜿蜒曲折,至少也有四百里的實際路程。這在人煙稠密的江南富庶之地是很不常見的——比如杭湖蘇秀常宣等州,相鄰州府之間的距離也對不會超過二百里;哪怕是宣州和池州、和州之間也是。那麼為什麼在長江中下游平原地區,到了池州與江州之間,兩座州級行政單位之間有那麼遠呢? 

  看了地形,就很明白了——那是因為黃山的存在。 

  在池州的東北方向,是豐饒的平原,在江州的西南也是豐饒的平原,唯有這兩州之間,是三百六十多里寬的黃山山脈。黃山在這裡從贛東皖南直插到長江邊,僅留下了一條不足十里寬的沿江沖積平原。因為沒有適合建立城池的平原,所以這兩地之間別說插入一座州城,在如今這個時代便是連縣城都沒有一個。 

  吳越軍圍困池州的時候,圍困池州西部的吳越內牙軍自然是要堵住黃山峽谷的出口的,而抄掠城北地帶的水軍,自然也要沿江搜剿,幹掉那些游弋在外的南唐水師斥候船。在周宏祚選擇了攏城死守的作戰方式后,就已經意味著一旦池州出現什麼變故,而且吳越人故意封鎖的話,包圍圈外面的人不可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圍城之前那天,周宏祚派出了幾個客串信使的斥候往後方報信,但是南唐缺馬,這種例行公事的報信又沒必要太過緊急,所以所有信使都沒有得到更換的馬匹,四百里路居然也走了兩天多才到——也就是說,事實上池州已經陷落的時候,江州那邊才剛剛得到池州被圍困的消息不到一天。 

  這個時間差,就是價值,尤其在周宏祚被俘投降之後。 

  …… 

  江州,是一座比池州更加靠近長江邊築城的州府。看後世的九江地圖和池州地圖也可以看出這點端倪。九江的古城牆遺址一直延伸到長江邊上,連江邊的碼頭,都是包裹在江州城的水門之內的。一座與長江航運融為一體的城池,冠以江州的稱呼,也著實是不負其名了。 

  城北直臨長江,城東有兩座水門正對鄱陽湖,城西面對同樣水通長江的八里湖。全城七座城門,四座是水門,只有城南兩座、城西南一座可以陸路通行,水運之四通八達,可謂鼎盛。 

  江州東北水門,正對鄱陽湖匯入長江的湖口,自從吳越軍入侵的消息傳來,這江州的守備也著實變得嚴密起來。嚴兵整甲的戍卒在城頭逡巡往複,經日不息,哪怕夜間也是廣插火把,四處巡視。 

  江州的水軍約摸還有三四千人規模——之所以如此少,完全是因為長江下游那邊周軍都圍困揚州了,隨時有可能在吳越人的協助下渡江攻打金陵,所以在上游的次要地帶留那麼多水軍還有什麼價值呢?這些水軍士卒只配有艨艟戰艦二十艘,其餘各種小船上百,而且也不都是戰船,有些還是民船徵集而來。這些人馬也被江州守將放出去,無論是沿著長江還是鄱陽湖,都撒出人馬哨探。三四千人馬撒到那麼廣袤的水域中,實在是掛一漏萬。 

  四天前,南邊鄱陽湖東岸的饒州城(現江西上饒)被吳越國平南軍節度使錢弘億攻下了。這倒不是說錢弘億有多能征善戰,而是饒州實在沒有重兵防禦,而且因為多年和吳越國的南平軍接壤,饒州百姓對於吳越國那邊的好日子可是早有耳聞—— 

  錢弘億當年剛剛進入贛南的時候,就不征勞役,而是讓吳越官府出錢雇傭失業流民幹活糊口,信州、歙州都廣受其惠。南唐的饒州與那兩個地方相比,不但戰後沒的免稅,反而因為戰爭的破壞導致徭役更重。兩相對比之下,饒州百姓人心浮動也就成為了常態。後來,三年前吳越國居然連人頭稅都徹底免了,饒州這邊多方滲透擴散了消息之後,就更加百姓思變了。此番錢弘億出兵,不過圍城六七天就拿下了饒州,就與城內百姓浮動頗有關聯。 

  對於同是文弱的南朝百姓來說,輕徭薄賦的吸引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尤其江西不算是南唐的核心所在,認同感差異最不明顯,出現這種事情毫不奇怪。 

  兩天前,也就是饒州易手的消息傳來后又過了兩天。西北的池州刺史周宏祚那裡也傳來了急報,說是吳越主力大軍由吳越王錢惟昱親率,已經逼近池州、抄掠諸縣,不日即將圍城。周宏祚害怕被圍後送不出消息,這才派遣斥候信使來江州通報。一條接一條的壞消息,把江州弄得人心惶惶。 

  …… 

  這一日日頭正已西沉,江面上僅剩落日隱沒后那最後一絲天空反光的餘暉。一艘飛馳的車輪舸卻突然出現在江州東北水門外的長江江面上。那船速飆飛,換算到後世的航速估摸著可以達到八九節上下,對於水輪動力的船隻來說,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守城的士卒連日緊張,本就有些過敏了,看到來船立刻出聲示警,一個都頭飛跑進城樓里通報,讓當官的來定奪。 

  「謝虞侯快看,那邊來了一艘船,打得是……好像是池州兵的旗號。莫非又有禍事了么!」 

  這個被士卒們姓謝的都虞侯,名叫謝從暉,是前任康化軍節度使謝彥實的侄兒。 

  六年前吳越和後周第一次夾攻南唐的時候,謝彥實帶著兩萬康化軍主力在宣州與湖州之間的顧渚山一戰中,被林仁肇打得大敗,謝彥實本人死於亂軍之中。事後南唐皇帝李璟還算仁慈,沒有追究謝彥實是否有指揮不當的問題,反而把他的子侄和從弟優先提拔了一級以示撫恤。伯父死的時候,謝從暉還只是江州城內一名指揮使,如今積功升到都虞侯。 

  聽了麾下都頭的彙報,謝彥實立刻從城樓里衝出來,趕到女牆邊往下看去,只見一艘快船已經距離城牆根不過兩三百丈了。須臾靠上來后,謝從暉便立刻大喝讓來船止步,通報情況,來船上一個軍官服色之人躍上船頭甲板,大喝道: 

  「某乃池州周刺史麾下水軍都頭。池州城被吳越人四面攻打甚急,水師水寨被越賊所奪,又聞越賊四麵糰團圍死池州后,沿黃山北麓沿江急進,竟是要以水路逆流補給,直取后軍,周刺史恐有失,特讓某前來報信。速速開門放我入內。」 

  謝彥實不敢造次,此刻天色昏黑,來者突然,縱然方圓四五里內的江面上極目望去都沒有別的船影子,也是不好貿然開門的,當下只是答道:「既然是周刺史的信使,且把船緩緩靠過來,把信函及符印勘核等物都裝在繩框中吊上城頭!」 

  那人也不計較,等著城頭搖下吊筐,那人把船駛到城門近前,隨後從懷中掏出火漆的密函竹筒與信物,都丟在筐內讓人絞上去。 

  謝從暉拿到東西,略略看了一下,封皮上直接寫著落款,謝從暉見過周宏祚字跡,雖不記得十分清晰,卻也好歹認個七八分,覺得果然是周宏祚親筆,再看火漆上的鋼印也著實不差,信物也均是池州軍物件。至於密函的內容,不是他一個都虞侯有資格看的,還是送到城內找防禦使大人親自開拆的好。 

  「既然如此,爾等且在城下少待,某這便將密函送去防禦使大人處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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