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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第322章 不要讓陌生人站在門口

  謝從暉帶著周宏祚的報信密函,快馬趕到城中的防禦使官邸,將信函交出。雖然江州城不大,防禦使官邸也著實就近在城北,策馬往返四分之一個江州城的距離,依然需要半炷香的時間。 

  防禦使白舍靜親自開拆了周宏祚的親筆密函,上面盡數說的是吳越水軍已經突破了潤州、金陵江面,壓制了池州的水軍。潤州和金陵的朝廷水軍似乎目前全部是在做固守金陵的打算,只要吳越人沒有協助北人渡江的舉動,那便絲毫不會對吳越人的穿梭做出理睬,完全任由吳越人多走制江權——好吧,或許這個時代還沒有制江權這個名詞和概念,後世也不會有。 

  因此,周宏祚在書函中警告江州守軍,根據此前的戰況,池州水軍已經被吳越人打散了,從各種跡象看,吳越人有圍死池州后,分兵敵後直取江州、鄂州各處的打算,而且準備依靠長江水道和饒州附近鄱陽湖水道的水運保證大軍進兵的補給——在吳越人徹底掌握了采石磯以東長江水系水軍優勢的情況下,這麼干倒還真沒什麼問題。 

  畢竟陸地進兵還存在被人截斷糧道的問題,讓人在作出冒進決定之前還得掂量掂量。水路進兵的話,因為水運軍糧物資成本低得多也快捷便利的多,只要水軍絕對佔優的一方,是完全沒什麼好怕的。 

  白舍靜看完密函,把裡面的內容略略和謝從暉說了一番,讓謝從暉在東北門也好生注意提防,隨後便讓他回去了。他剛剛策馬靠近東北水門,就看到城頭搖旗吶喊,大為混亂,他立刻撥開人群衝上城頭,就見到剛才稟報情況的那個都頭火急火燎過來問道: 

  「謝虞侯,下面那艘船究竟能不能放進來?剛才虞侯走後不久,遠處江面盡頭又出現了一批戰船,這還越來越多,剛才那人莫不是越賊派來詐門的吧!若是有詐,咱便讓兄弟們放夜叉檑,砸爛他那破船!」 

  「什麼?這麼快,莫非吳越人是晝夜兼程直接繞過了池州?且待我看個分明,那些敵船距離多遠?」謝從暉一邊說著,一邊靠著城頭垛堞望去,只怕視線之內已經有數十艘船隻綿延而來,最近的距離水門已經不足二百丈了!謝從暉記得這個方向當日也是派出果八九艘水師大小船隻搜索警戒的,如今一艘都沒回來,吳越人卻到了,顯然九江水師那些斥候船都遭了毒手。 

  水門開啟比陸地上的門要麻煩一些,需要用絞動千斤閘的絞盤慢慢轉起來。因為水門如果和普通門那樣扇形開合,水流的阻力會讓門變得更加沉重。看來船的速度甚快,也不知道倉促開門把信使放進來會不會有危險,謝從暉咬了咬牙,只好對著城下喊話:「友軍兄弟們聽著,越賊已經靠近了,此時不可開門。爾等還是速速轉向南邊,進入鄱陽湖去。」 

  這句話立刻遭來了城下的喝罵:「干你釀的,爾等腌臢廝、賊廝鳥,自個兒拖了那麼久,否則不早進城了。如今這麼近,如何還吊得轉頭。兄弟們,快棄船跑啊。」 

  十來個報信船上的水手也不去開船,紛紛撲通撲通跳進水裡游開,游出數十丈后尋牆根處上岸而逃。那艘報信船便被留在水門門口堵著門,顯然是被棄船了。 

  謝從暉心中苦笑,但也不好說什麼,著實是自己一方耽誤了開門的時間,才讓池州友軍的信使被來襲的吳越人追上了,這事兒本就賴他。如今友軍棄船也不能算錯,畢竟吳越人從水路來,棄船登岸后吳越人沒法追上,也不會陷入混戰,好歹可以逃得性命。 

  那些信使船上的水手遠去后不久,吳越人的船隊也已經衝到了江州城東北門外不遠。吳越人突然放緩了速度,讓謝從暉很是詫異,不知道吳越人為什麼要放棄猝然發難的機會。可惜幾秒種后他就沒有機會思考了。 

  「轟!」一聲震天巨響,堵在水門城門口那艘報信的車輪舸突然炸裂開來——這艘只有五十料載量的小船上,便裝了足足五十石的高硝火藥,約摸七八千斤的樣子。那些故作跳水逃跑的人在跑之前,隱蔽地點燃了船艙內的引火線。 

  有時候,詐城並不一定是要靠誘騙敵人打開城門的。在高硝火藥問世之後的年代,能夠讓敵人毫無戒心地允許你把一個可以藏下乾坤的大傢伙塞進城門洞里,便已經足夠了。尤其是千斤閘這種格局的城門,有時候你主動絞起來了人家反而不適應——萬一咱前軍入城后,你又把千斤閘的吊繩砍斷,直接砸下來呢?還不如徹底炸毀來得方便。 

  總重數噸、嵌入鐵棍千鈞閘的城門,被七八千斤火藥的爆炸力直接整面炸飛出數丈開外。上面的城樓和石質門洞也被菊花底下的猛烈爆炸掀飛起來,四散拋落。江州城的東北水門,便在一瞬間消失了。雖然落下的巨量碎石讓水門內外的水道變得暗礁處處,但是居然還可以正常出入淺吃水的船隻。 

  起碼一個指揮的城頭守軍在這一炸當中被炸死震死,守門的頭號長官謝從暉也不例外。有戰鬥力的活人至少要從三十丈開外的城牆跑過來——雖然他們遭逢此變故,是否有膽量第一時間跑過來看個究竟,還在兩說之間。 

  吳越人的戰船猛然衝進了已經掀去了門樓的空洞城門,然後立刻擇地靠岸,丟下登岸的板子,數以百計的騎卒和戰馬居然直接牽著馬從船上小步奔下來,然後翻身上馬,開始衝殺。 

  從來沒有人在攻城戰中直接使用過騎兵,因為騎兵對於城牆和城門總是毫無辦法——當然,這種一瞬間就拿下城門的情況除外。 

  顧長風指揮著鐵騎都的勇士,以薩達姆的三百馬穆魯克為核心箭頭,向著防禦使官邸的方向,沿著大街一路衝殺而去。陸陸續續探頭探腦過來抵抗的南唐守軍根本來不及組織起陣勢,被一陣衝殺屠得七零八落。直到防禦使白舍靜的府邸外頭,才有數百強弓手和長槍手、刀盾手列陣防守,試圖負隅頑抗。 

  「鬼啊!鬼啊!這些人都是鬼啊!」一個南唐弓手在手持八斗弓對著衝來的銀光閃閃的騎士連射三箭,並且三箭全部命中、全部彈開之後,便慘叫著棄弓逃跑,被督戰的都頭一刀砍了腦袋都猶然掙扎不止。不過那個砍了他腦袋的都頭也沒多活幾秒,就被鋼質的馬蹄直接踩踏而死。 

  畢竟無論是射到人體正面,還是大腿正面,抑或戰馬的胸膛臉面,都是毫無威脅的。南唐兵卒還沒有能耐在五十步內精確到專射馬眼或者人臉的程度,瞄準人臂和馬腿同樣不易。而等到他們的弓箭精確到可以如此指哪打哪的時候,三百馬穆魯克騎兵那爆發力驚人的恐怖連珠箭已經招呼過來了。 

  這個時代的人,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一往無前地凌厲騎兵衝鋒、與衝鋒前的密集騎射結合到如此完美的戰術。哪怕是契丹人,女真人,党項人,他們也都是該用騎射游斗的時候專註於騎射游斗,該肉搏衝殺的時候肉搏衝殺。或許馬穆魯克和女真人比帕提亞戰術或者說康塔布里圓環陣的時候不如女真人,但是在把衝鋒和衝鋒前瞬間的爆發騎射雜糅到一點上,馬穆魯克是無人可敵的。 

  血箭飆飛,人頭翻滾。連珠箭的聲聲入肉,十文字槍的推刺剃剁,大馬士革彎刀和倭刀的順勢劈殺把城北防禦使官邸周遭變成了一片修羅場,無數南唐守兵試圖涌過來堵漏,但是僅僅一盞茶的功夫就被殺崩盤了。 

  防禦使官邸好歹也和一座小的內城差不多規模,牆高一丈有餘。殺散了抵抗者之後,吳越人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口裝滿了危險品的大酒罈子,然後故技重施轟然一炸,隨後破門而入。江州防禦使白舍靜帶著數十親兵在院子里負隅頑抗,很快便都做了刀下亡魂。 

  據說,這一戰結束之後,華夏大地上的名將都會告誡自己的僚屬子侄一句話:以後絕對不要讓你的敵人把一些不知道是啥的大傢伙塞到你的城門或者府門底下!吳越人有一種開山鑿石、疏浚險灘的玩意兒,不僅可以用來節省工部的人力,同樣可以用來在戰場上攻堅破敵! 

  …… 

  半夜時分,錢惟昱帶著數千后軍緩緩趕到了江州——因為他們此戰配合陸軍行動的水師規模還不夠大,沒法有足夠的快船一次性把五萬大軍都運過來,所以運了五千騎兵之後,富餘的運力就只夠運送數千后軍先行。剩下四萬人只能靠兩條腿沿著長江邊、黃山北麓的道路緩緩而行。 

  錢惟昱進城的時候,殺戮已經終止了,原本歷史上會成為南唐滅國之戰中殊死抵抗最為激烈戰場的江州,以及幾乎完好地落進了吳越人的手中。只有城北大約佔到兩成面積的城區遭到了兵火的破壞,其餘八成城區幾乎還沒有被波及,手術刀一樣的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各部立刻出榜安民,接收唐軍戰俘。略作整備,待后軍趕到,寡人便要和十叔會師,飲馬鄱陽湖了。」說完最高指示,錢惟昱立刻轉向他最信賴的顧長風,說道:「長風,你的人馬休息一日,便先行帶著池州、江州等處降官溯江而上,直奔鄂州招降。即使鄂州暫時不降也不妨事,只要確保不要讓鄂州落入武平軍之手,便是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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