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她說的不對
翠蛾懶畫妝痕淺,香肌得酒花柔軟,粉汗濕吳綾,玉釵敲枕棱。
夜月花朝,第二日穆清歌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略微一睜眼,便看到了顧子衿正躺在一旁一動不動的看著她,滿目帶笑。
“你……你醒了啊。”
穆清歌略微幹咳了一聲,臉上倏地騰起一抹紅暈,倒是將倦色掩去大部分。
“清清。”
顧子衿叫了一聲,然後將她鬆鬆的攬入懷裏,心疼道:“是我不好,昨夜累壞了吧。”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經這般一提醒,穆清歌驀然又想起昨晚兩人尤花殢雪的折騰到半夜。
他似乎不知疲倦,要個沒完沒了,那情緒激昂的,哪裏還有平時外人眼中半分冷峻的樣子。
想到這裏,她的臉色緋紅更甚,搖了搖頭低聲道:“沒事的,也沒有特別累。”
“沒有?”顧子衿一本正經的思索一下,然後別有深意道:“那便更是我的錯了,不如……”
“你不累?”
眼看著事態又要朝著某個邪惡的方向發展,穆清歌連忙岔開話題問道。
“不累。”聲音懇切之至。
穆清歌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顧子衿忽然笑出聲來,用手揉了揉她的頭,“清清,你嬌憨的樣子,倒格外的迷人。”
這一笑,如清泉流於石上,帶著霞光萬道。
還是第一次看他笑的這般開懷,她忍不住跟著一起彎起唇角。
輕輕的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顧子衿道:“清清,能否同我說說,你是怎麽騙過陶元城的。”
“這事還須得感謝雲胡。”穆清歌答道,接著,就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
聽完,顧子衿攬著她腰肢的胳膊緊了緊,麵上騰起寒霜道:“陶元城還真是小人當道,不過也快了,他的好日子,馬上就到頭了。”
“嗯?怎麽說?”穆清歌有些驚訝,眼下陶元城如日中天,想快速的鏟除談何容易。
“無妨,這事你不用管了,太危險。”說著,顧子衿語氣柔和下來。
“清清,我很早以前就說過,你有事便告訴我,我來替你承擔,為何總是要自己扛著。”
“我……”
穆清歌想解釋,張口卻不知道怎麽說,最後黯然的將頭低下,“一切非我所願,你想替我承擔,我卻並不想連累你,倘若跟你藕斷絲連,陶元城必定會借此發難。”
“那你現在怎麽想?”
“人都是你的了,你說我怎麽想。”穆清歌輕哼一聲,十分傲嬌的轉個身將背留給顧子衿。
顧子衿眉間一喜,忙去哄著,“你別氣,這不是怕你又變了。”
這段時間她說變就變的事可沒少做,明明上一秒還好好的,下一秒就要跟他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無端折磨死個人。
穆清歌想了想,好像的確如他說的這樣,氣勢不由得弱下去,轉回來說道:“不過眼下我還是先回陶府比較穩妥,我要是現在就突兀的走掉,陶元城定會起疑,因此壞了大事就不好了。”
顧子衿皺起眉頭,雖然他不願她再回去那裏,可她說的卻是句句在理。
看出顧子衿內心的糾結,穆清歌笑了笑輕鬆道:“不是都好好的在那裏呆了幾個月了,不會有問題的。”
“清清……”
“你放心吧,這次我不會再變的。”
穆清歌寬慰著,然後說道:“先就這樣決定吧,對了,不如你也給我說說王府的火到底是誰放的吧,是誰這麽狠毒。”
“你可還記得林安啟?”顧子衿臉色沉沉道。
“林安啟?!”
穆清歌頓了一下,“自然是記得的。”
皇上曾經很器重的狀元郎,後邊做了李府的女婿,李妍兒的夫君。
“他回來了。”
“回來了……”穆清歌黛眉輕蹙。
當初林安啟跟李丞相試圖謀害皇上,後被她跟顧子衿兩人撞破,提前告知了皇上才叫他們沒能得手。
事情敗露後林安啟被皇上關進天牢,還是她跟著哥哥連夜將人救出來送出了城。
好不容易保住一條小命,他不好好的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好好生活,還回來幹什麽!
忽然聯想到王府的火,穆清歌驚訝道:“他是恨你當初揭發了他害得他這般下場,所以特意回來報複的!”
顧子衿點點頭,“正是如此。”
穆清歌頓時有些無語,這個人還真是可笑,若非他自己包藏禍心,又怎麽會被揭發,此時倒記恨起別人來了。
可是說到底,這林安啟還是她親自放走的,如今人家回來一把火把整個王府都燒了,她多多少少都得負些責任。
麵露愧疚之色,穆清歌帶著歉意道:“王府的損失,我會賠給你的。”
“哦?如何賠。”顧子衿故意逗道。
“這個該是你說了算。”
“那便記著吧,咱們來日方長,你可以慢慢陪。”
“嗯。”穆清歌點頭同意了,絲毫不知對方已然將賠換成了陪。
末了,擔憂道:“那你可將林安啟抓到了?先前你用了別人的屍首代替他給皇上交差,若是被發現可就糟了。”
“已經抓到了,昨夜若不是忙著抓他,火勢也不可能那麽大而沒個人出來救火了。”顧子衿答道。
“隻可惜他算準了一切時機,卻獨獨沒料到王府有密道通往郊外,是以他注定殺不了我們。”
“原來是密道!”穆清歌恍然大悟。
難怪外邊的百姓也沒看見一個活口出來,想來他們口裏所說的慘叫聲不過是裏邊忙著撤離時的呼喊聲罷了。
“清清,縱然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也不需要為我陪葬,你得好好的活著。”
顧子衿忽然露出認真的神色,將下巴抵在她的頭上低聲道。
“萬一是我先死呢。”穆清歌開玩笑似的說道。
“我不會讓你比我先死的。”顧子衿沉沉說著,目光帶著堅定。
穆清歌笑起來,一顆心,猶如沐浴在陽光下滿滿當當的。
“咕~”
這時候,忽然想起了一個很尷尬的聲音。
她自昨天到現在一直沒吃東西,這會兒肚子一響,就像是將餓意喚醒了一般瞬間有些頭暈眼花的
“想吃什麽,我讓他們去做。”顧子衿忍俊不禁的問道,好在兩人就在商陸,想吃飯太方便了。
“等等,不好了!”
就在穆清歌準備想說幾個菜的名字時,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猛地坐起來,“阿豆還在王府那裏呢!”
那丫頭說去找吃的,回來看不到她估計能急死。
想著,穆清歌就要翻身下床,卻被一把拉住。
“放心吧,這會她應該在陶府等你。”
“為什麽?”穆清歌不解道
“昨夜我到王府時便派人跟著她了,回來時你不在,我的人自會跟她解釋。”
穆清歌沒想到顧子衿想的這般周到,再反思反思自己這個正兒八經的主子就這麽把阿豆給忘了,一時羞愧難當,將臉埋在被子裏。
“沒事。”顧子衿說道,“不是餓了,收拾一下先把飯吃了吧。”
“嗯。”從被子裏傳來悶悶的這麽一聲。
簡單的沐浴梳洗後,兩人就出去吃了飯。
將肚子填飽,穆清歌便準備回陶府了,顧子衿一路將她送到府裏,快要離開時握住她的手道:“清清,我一定盡快做好一切,讓你離開這裏。”
“好。”穆清歌笑著點點頭,顧子衿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了。
穆清歌轉身朝著房內走去,推開房門,看見阿豆撐著下巴坐在桌子旁睡著了,衣服依舊是昨日那件,想來是為了等她一夜未眠。
穆清歌走過去,輕輕的推了推阿豆,“回床上去睡吧,著涼了可如何是好。”
阿豆惺忪的睜開眼,看見麵前站著的人時一下子跳了起來:“小姐,你回來啦。”
“嗯,你去房裏睡一覺吧。”
“那怎麽行,奴婢得跟在夫人身邊照顧夫人呢。”阿豆揉了揉眼睛說道。
“今天我不出門,也沒什麽需要照顧的,你去吧。”穆清歌笑了笑。
阿豆想了想答道:“那好吧,夫人若是有事就叫奴婢吧,奴婢不會睡的太死的。”
說完,就退了出去。
穆清歌則走到榻上,拿起醫書看著。
陶元城果然不知道她出去了一夜未歸的事,下人們也隻當她回了穆府並未多嘴。
一連過了好幾天,都是平安無事的。
日子過得平靜無比,張神醫也並未再派人過來殺她。
對於怎麽麵見皇上一事,她也不那麽急了,畢竟隻要陶元城一倒,收拾楚懷生那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畢竟聽顧子衿那話的意思,陶元城也風光不了多久,所以她大可等到那個時候再去拿回鋪子,並不一定非要去找皇上。
又過了幾天,依舊沒有什麽大的消息傳來。
期間顧子衿來看了她很多次,不過皆是沒坐一會兒便離開了。
本以為就會這樣一直等下去的時候,穆府忽然送來了一封信。
信是穆清梵寫的,要她回去一趟。
既是要她回去,那麽肯定便是出了什麽事才對,一般穆清梵是不會來信讓她回去閑聊的。
趕到穆府的時候,穆清梵早已在花廳內等了許久,他背對著站在那裏,缺了一隻胳膊的袖子空蕩蕩的。
“哥哥,你叫我過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穆清歌走近後問道。
“小妹,你來了。”
聲音嘶啞,有些萎靡,待轉過來看到正麵時,她更是嚇了一跳,“哥哥,你這是怎麽了!”
此時的穆清梵,眼窩深陷,整個人沒有絲毫的精神,麵色蠟黃。
“張神醫不同意阿梨嫁給我。”穆清歌沒有回答而是兀自說道。
“我去了找了她幾次,每次都是被拒之門外,今日,她終於肯見我,卻是問了我一個問題。”
穆清歌問道:“什麽問題?”
“她說,我憑什麽覺得自己能給阿梨一輩子的安穩,我沒有強大的背景,也沒有無比優渥的家境,如今連身體都是殘廢的,如何給阿梨幸福。”
穆清梵說著,臉色愈發的頹敗。
“她這麽說,你就這麽覺得!”穆清歌重重道。
“她說得對。”穆清梵痛苦的退回去癱在了凳子上。
“不,她說的不對。”
穆清歌搖搖頭,“咱們是沒有強大的背景,可卻能保阿梨不受半分委屈,我們是沒有富可敵國的家境,可卻能讓阿梨的吃穿用度隨心隨意,至於哥哥你的身體,隻要你心懷抱負不要自暴自棄,那麽便是殘廢又如何,一樣可以給阿梨幸福。”
“可是……”
“哥哥,你叫我來,便是來聽你說這種話的嗎?”穆清歌語氣有些不好。
“小妹,我……我是真的覺得自己配不上阿梨。”穆清梵搖了搖頭,眼底是死氣沉沉的。
“有何配不上的,隻要兩個人兩情相悅,便都是能配得上的。”
就如同她跟顧子衿一樣,照穆清梵的說法,那她豈不是也配不上顧子衿。
人家堂堂一個王爺,主動貼上去的女子多不勝數。
而她不過是破落下去的商戶小姐,再加上如今還頂著陶夫人的頭銜,她怎麽辦,難道也覺得自己配不上顧子衿,就此放棄?!她才不會這樣做。
“唉,可是張神醫那裏卻是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的。”穆清梵歎一口氣。
“她不過是阿梨的姑母,又不是娘親,還真能管那麽多不成。”
穆清歌說著,心裏默默盤算著待下次顧子衿來找她時,她便問問這事到底該怎麽辦。
這時穆清梵再次歎一口氣,說道:“先不說這個了,今日找你來,還有另一件事。”
“什麽事?”
“聽若走了。”
“走?去哪兒了?”穆清歌以為隻是平常的出門,語氣輕鬆的問道。
“不知。”穆清歌從袖中拿出一封信,然後遞給穆清歌道:“這是她留下的。”
穆清歌打開,隻見上邊寫著:
公子,小姐,奴婢走了,原諒奴婢不辭而別,但是相信奴婢,一定會有再見的一天,希望那一天,天氣也這樣好。
穆清歌手一抖,信紙掉落到地上。
她有些不敢相信,沒想到聽若竟是真的就這樣走了,是徹底的離開,而並非平常的出門。
此前她不是還說要一直留在穆府!
雖然穆清歌並不打算讓她一直留著,可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還是叫她有些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