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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彈指神通(上)

  眼見形勢危急,忽然人影晃動間,一人已攔在了丁善和於子菱身前,袍飛翻掌之下,「少林金剛掌」已紛划踵至。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一直苦於無從殺入場中,好傾力協助楚留香退敵的忘嗔大師。 

  於子菱冷哼一聲,道:「你先來送死也好,待會兒省得老身的麻煩。」話聲之中,深木拐杖已斜劈忘嗔大師的腕肘,同時左掌換式成爪直扣向其右肩的「中府穴」。 

  而丁善這邊與其妻倒也頗有默契,竹竿點地成圈,帶勢而上,頓時一層灰霧,已遮蓋住了忘嗔大師的視野。 

  忘嗔大師見狀,只好橫一掌於目前,另外一手注功於端,繞身之下,已劃出一股罡氣,截掃丁、於二人胸前。 

  「砰!砰!」兩聲震響,忘嗔大師接連暴退三個大步,胸中氣血一陣猛翻,而丁、於二人只是身形微頓便又立即緩過勢來,於此他心下不由駭然道:「想老衲侵淫『金鐘罩鐵布衫』近三十年,實不想在這夫妻二人合力之下,竟也有不支的跡象,難道上蒼今日真要亡我少林不成?」 

  此刻丁、於夫妻二人四目微自相對,丁善已提氣躍過忘嗔大師,竹竿揮動中,一招「旱地驚雷」直劈空問大師。 

  忘嗔大師大驚之下,忙援手阻攔,哪知於子菱此時深木拐杖已送抵身側。若執意救護空問大師的話,自己勢必重傷在於子菱的此招之下。當即,忘嗔大師大喝一聲,右掌舉式迎擊,左手一帶胸前的佛鏈,頓時鏈斷珠濺,一排佛珠夾雜著一股氣勁,直擊丁善身後。 

  別小視這瞬時之式,其實箇中已夾帶了「少林大悲手」、「萬手如來掌」等少林絕學,若非修為已有較深的火候,實難一時間同時兩式併發。更何況斷鏈、扣珠、彈射一氣呵成,無不令人見后暗自喝彩、心生欽佩。 

  丁善聞風辨物,已知身後有暗器襲來,旋即去勢不變,竹竿划圈守護身後,左手成掌加速向空問大師天靈蓋落下。 

  「叮噹」聲響中伴隨著一陣震擊,頓見丁善身形突然暴退開一丈之外,「哇」地一下從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出來,即刻就地倒坐。但口中卻含聲怒叫道:「好個空問賊禿,你好卑鄙……咳……」 

  原來適才緊急關頭,空問大師迸出殘餘的內功,猛地撩掌反襲。丁善萬萬不想空問大師在身中「松功軟骨散」如此長久的時間下,居然還能使出如此強大的內功,一時驚愕之下,再想補救已是不及。頓覺身體猶如被萬千石礅撞擊,拿樁不穩之下,跌身暴退。剛一站定已感胸中氣血一陣翻湧,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出是再也隱忍不住的了。同時間他也十分的清楚,目前自己已身受「少林大悲手」的重創,再想反擊空問大師,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空問大師不愧為一代掌門宗師,事起就一直暗納住一口真氣以防萬一,沒想到臨危時刻還真起到了立竿見影的作用。但他此刻因為全力暴然施出,全身上下已連一點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更談何再戰?不過他心中卻早已洞悉了當前的形勢,於是忍口不語之下,只微微輕瞌上了雙目。一時之間,倒令對手無從知道他最終底細究竟如何。 

  於子菱見夫身受重創,心中大急,一個慌神之間,已被忘嗔大師覓得空當,當即穿掌越式之下,「砰」地一掌印在了其肩頭。於子菱身形一個踉蹌,忙杵杖緩勢,但還未待忘嗔大師乘勢追擊時,三條纖細的身影已飛縱而至,同一時間,三道寒芒分左、中、下三個方位直擊忘嗔大師身體。 

  其中一人呼聲道:「尊使先退,此處自有奴婢三人應對!」 

  忘嗔大師避過攻擊,定睛一瞧,此三人不正是那「血宗」主公的三婢女么?於是當下便打算不再和這些黃毛丫頭纏鬥,虛式之下,數掌並出。哪知他原本以為能輕易逼退三女的招式,轉機便被三女的默契配合瞬化作無形。此刻他方才明白,原來自己眼中這三個黃毛丫頭的武功也非同小可。 

  其實他不知道,這三婢女原為難民孤女,後來蒙受「百鍊回魂」季至遠的救助,還帶回家中撫養,並為她們重新起名,分別為:雅菊、絲梅、瑞香。於是乎,她們自小便成了其愛女的貼身丫鬟,更是其愛女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兒時玩伴。 

  由於眼見她們聰明伶俐,又為了能為愛女增添得力的近身護衛,所以季至遠特地對她們進行了密授親傳,一套「碎玉蓮花劍陣」經過多年來的歷練,更是有了相當的火候,是以忘嗔大師一時之間,卻也莫奈其何。 

  於子菱急速趕到丁善身邊,見過其夫無性命之愈后,心中方定。轉眼怒視空問大師,叱道:「空問賊禿果然是老謀深算,老身倒要看看你還能有得多大本事!」 

  此時八名短槍客,其中一人道:「右尊使,你此刻也已有傷在身,何不讓咱們去對付那空問老賊?」 

  於子菱罷手道:「老身這點傷還算不了什麼,但尊夫之辱卻非得親手拿回不可!」言畢,她再次氣慣深木拐杖,頓足之間,已沖空問大師撲去。 

  我心中急慮異常,長嘯聲中,寶刃脫手而出,玄即十指齊飛,十數道指勁分襲丘山和眼熟長者身體要害。轉眼間,「降雪玄霜」已飛抵於子菱身側。 

  於子菱突見寶刃襲至,急忙捨棄空問大師,改杖側擊。火星四濺之下,於子菱只覺寶刃氣勢不減,似要斷杖切臂。她當下再驚,撤杖、旋身一氣呵成,立時手臂猛感一陣清涼,定睛瞧去時,已見自己衣袖竟被寶刃削去了一大截。 

  而此時的「降雪玄霜」仿若長了眼睛一般,在空中一個盤旋之後,居然再次向自己立身之處擊至,並且同一時間,幻化出了萬千劍芒,封堵住了自己所有退路。 

  於子菱亡魂大冒,心下震駭,完全沒明白這世間上居然會有此等懸空飛舞的劍法。當下忙使出生平功力傾注杖上,「風卷狂沙」、「水泄不通」、「力挽狂瀾」、「拒敵千里」四式接踵揮出。 

  同一時間,一條灰白身影飛縱而至,火光電石中,「降雪玄霜」觸身彈開,玄即便又飛快地轉回到了我的手中。這時我忙揮劍擱開丘山的龍爪手,點足之下「浮光掠影」換位訣又迅捷地避開了眼熟長者的筘兵尺。 

  此刻才見到原來那條救助於子菱的灰白身影,正是那「血宗」主公「瑞香」。若我猜想不差,這位「瑞香」一定也是經過易容來的了。適才也怪自己過於大意,俗語有云:世間萬物,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會著了他們設下的「易容」圈套,以至於讓這位真正的「血宗」主公,輕易間便擺脫了我的控制,更導致了後面的全局被動。 

  以前就聽蓉蓉給我說過,猜測他們「血宗」組織中,或許就隱藏著一位易容高手在裡面。例如:丘山此人,就是一個再實在不過的完好樣板。「一子錯,滿盤皆輸!」這些古人的訓導,再次回蕩在我的耳際。 

  這不過是轉瞬間發生的事情,但言詞描繪起來卻甚是繁複。 

  我雖暫時阻止了於子菱的攻擊,若再想依樣畫葫蘆,只怕已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因為此時那八名短槍客見狀后,已紛紛轉槍向我襲來,頓時之下,我便被他們十人圍攻在了中間。 

  於子菱心有餘悸地望了我一眼,轉對身旁的「血宗」主公道:「適才那詭異的劍法,真是那楚留香使出的?」 

  「血宗」主公頷首道:「於姨,你並沒有眼花。此種劍法正是那楚留香新近創出的『御劍之術』。據探子回報,他可控劍飛行如同人親御,並幻化作萬千劍招,傷人於無形之中……」 

  我心中震驚著這位「血宗」主公,居然對我的事情瞭若指掌,暗忖著今日的局面又當如何再次逆轉。一道驚呼聲中,已有一名短槍客的左肩被我御劍寶刃所傷,而同一時間,我也險險地避過了丘山的「折骨綿掌」以及另一名短槍客的致命一擊。僥是如此,我的衣衫一角,仍被丘山的龍爪之手劃開了一道不小的破口。 

  丘山原本已是越戰越心寒,暗忖此時憑己和眼熟長者二人之力,居然難傷楚留香分毫,這簡直與以前在「亂石谷」時遇到的楚留香完全判若兩人。此刻終於見到楚留香已有不支的跡象出現,心下焉能不大喜?於是在大喝一聲之下,更是精招盡出,似欲即刻便想把楚留香傷於手下。 

  眼熟長者聞言后,已揚聲道:「此子不除,將來必成咱們『血宗』的心腹大患。主公,現在你可不能再惜才了。」 

  轉瞬之間,我頓感手中壓力大增,看來眼熟長者此話一出,已引得「血宗」人眾盡施殺手的了。 

  就在我和忘嗔大師分身不暇之際,猛聞「雪山三狼」中的田不飛提聲叫道:「各位弟兄們,此刻正是一舉剷除少林寺的最佳時機,你們還在等什麼?建功立業可就在當前啦!」他此言一出,立即引得「血宗」門人呼聲大起。 

  頃刻之間,如同蜂窩被捅一般,黑壓壓地一大片「血宗」門人席捲而至,頓時便有十數名中毒少林弟子命損當場。 

  我心急如焚,奈何此時已是自顧不暇,彈指之間,雖然又傷得數名靠前的「血宗」門人,但是予以事態的發展,顯然已起不到絲毫的影響作用了。 

  就在這個萬分危機的緊要關頭,忽然一道划空的長嘯響徹四方,一條形同幽靈般的鬼魅身影迅捷地竄入了「血宗」門人群中。轉瞬之間,已有數十名「血宗」門人呆立當場,動彈不得。 

  緊接著,又是兩條身影一前一後尾隨即至,在一片掌影、指風之中,衝刺於前的「血宗」門人,猶如倒積木一般,淅瀝嘩啦地傾覆當場。頓時,場內便陷入了極度混亂的局面。 

  眼見倒地、定立、痛呼、叱喝人眾越加劇烈,「血宗」主公急忙揚聲呼喝道:「『血宗』眾弟子,即刻後退不得有誤!」她此語一出,「血宗」門人紛紛撤勢後退,就連圍攻我和忘嗔大師的諸人也棄人遠遁。頃刻之下,局面又恢復到了兩勢對持的事態。 

  此時我方才有機會看清,剛才濟人之危的三條身影原來竟是一僧兩俗仙風鑠鑠的老者。只見此刻他們面容嚴謹之中帶著慈睦、不怒而威之中含著肅然。令人猛然間望去,不由得心生敬怯。 

  這時其中一位身軀微胖、頭頂精光、赤著腳丫、面容可鞠的老者長聲一笑,轉對那老和尚道:「老賊偷就是老賊偷,天下間跑路就數他第一,看來咱們二人這輩子都別想再趕上他的了。哈哈哈哈……」 

  那老和尚面目慈祥,飄逸的白須配在他那瘦長飽滿的臉上,真是再完美不過的事情了。只見他聞言后,合十微笑道:「阿彌陀佛!想不到近二十年的光陰,仍抹不掉你心中的不平,那你為何不去向朱老弟親身討教一番呢?」 

  胖身老者鼻中輕哼一聲,道:「此時才要我向這個老賊偷討教啊?那我豈不成了他的師弟?不成!不成!此事萬萬是做不得的。即使我老兒願意吃上這個大虧,此刻地上坐著的那個傢伙,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我這身老骨頭可還想再多活上幾年呢!」當他說到那個「他」字的時候,便把手指沖我這邊指來,而說到「地上坐著的那個傢伙」時,卻把眼睛瞅向了一旁的胡鐵花。 

  那一身黑衣、骨瘦如材、雙目微自凹陷的老者,介面道:「誒!鐵老兒,你此言可大為不妥。想那姓楚的小子,原本就是老和尚的嫡傳弟子,老夫幾時又成了他的師傅來著?這麼大頂高帽子,你還是留給別人戴去。」 

  他們言語至此,我心中已然明白,如此看來這老和尚一定就是楚留香的授藝師尊、少林老一輩的高僧渡難大師,而這位面容可鞠的微胖老者,想來便是胡鐵花的師傅,江湖上人稱「赤足漢」鐵中棠的鐵老英雄了。 

  不過這位黑衣長者又是何人?聽他們言詞之意,彷彿其對楚留香也有授藝恩澤,難道……他就是古龍大師小說中曾提及過的「夜帝」朱棘朱前輩? 

  此時但聞空問大師出聲道:「少林空問,見過師叔及二位前輩,請恕空問身中『松功軟骨散』,無法施禮於前。」 

  渡難大師罷手道:「少林目前的處境老衲已瞭然於心,你們暫且先於一旁休息,此事老衲等人自會有所安排,你也勿須顧慮太多。」 

  空問大師聞言后,心中方定,忙依言再次瞌目調息,惟希望能儘早把毒素給逼出。 

  我見機忙上前行禮道:「徒兒楚留香,見過師傅及二位前輩!今日之事,弟子實在是罪責難當,望請師傅責罰!」 

  渡難大師看著我,捻須輕笑道:「香兒,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今日少林多虧有得你和鐵花二人的全力幫助,否則等為師等人聞訊趕來之時,只怕此地早已是一片生靈塗炭的了。」他頓了頓又道:「適才為師見你控劍懸空、幻式精妙,莫非近來你又有奇遇?」 

  我忙應聲道:「此話說來太長,容請弟子稍後言明。」 

  渡難大師頷首道:「我見你身上此時已有幾處小傷,不妨暫於一旁調息靜觀,此處之事有為師等人處理就可以了。」 

  我點頭應是,心中著實對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師傅尊重到了極點。 

  此時鐵中棠靠來我身邊,嬉笑道:「楚小子,坐地上調息的那位小姑娘,可是你新近騙來的媳婦?」言畢,他把嘴巴沖藍雅茹那邊呶了一呶,完全一副「為老不尊」相。 

  我乾笑一下,忙道:「這個嘛……」 

  鐵中棠不等我把「這個」道完,搶口又道:「這丫頭長得還真夠標緻的,不過我老人家可得事先提醒於你,你小子可別是個喜新厭舊的種,特別是不能做出一些對不住蘇丫頭她們三個的事來,否則我老人家第一個便不會放過於你。」 

  [備註:今天因為要去探望一位好朋友身患重病的母親,所以耽誤了更新時間,在此特向各位讀者說聲抱歉。另外祝願我那位好友的母親能早日擺脫病魔的糾纏,重新燃起生命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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