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皇甫嵩捋了捋胡須,朝跪在砦前的卜已問道:“如今你戰敗為囚,可有什麽想說的?”
“呸!竟使那奸計,陰險,卑鄙……”卜已兩眼似有火光,盯著曹平安,用盡了知道的惡言咒罵著,一旁的曲長聽不下去了,上前用劍柄重重地打了一下他,喝道:“階下囚徒,有什麽資格罵我大漢將軍?”
“呸。”卜已朝皇甫嵩吐了一口血痰,喊道:“要殺要剮給爺一個痛快,省的爺爺遭罪。”此人雖然汙言穢語,但身為俘虜,卻沒有一絲恐懼,倒反顯得大義凜然,仿佛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皇甫嵩攔住將要上前的將士,他擦了擦臉,正色道:“我且問你,冀州有多少黃巾叛軍?”
“哼。”卜已將頭一偏,瞅也不瞅一眼皇甫嵩。
都鄉候見他頑固不化,大喝道:“來人,推出去斬了。”他聲音震耳欲聾,冷不丁地讓曹平安打了個哆嗦。好在是已經逐漸適應了這隨時發生的死亡,他沒有表現出之前那驚慌的神色。
軍士將那卜已拖了出去,陣中一名將官迎了上來,問道:“將軍,此番戰役俘虜賊眾七千六百餘,那城砦已被曹將軍拿下,繳獲輜重無數,良馬百匹。”
“好。”皇甫嵩轉身過去,他一把將曹平安拉了過來,說道:“我大漢有此良將,實屬朝廷大幸,平息這黃巾之亂指日可待。”
曹平安被皇甫嵩這突然一拉,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我都是跟將軍混的,是將軍指揮得當。”
皇甫嵩拍著曹平安的後背,說道:“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若不是你,我還以為這賊人在冀州呢。”
那將官見眾人嬉笑言畢,問道:“不知將軍怎麽處置那些俘虜?”
皇甫嵩原本喜笑顏開的麵容,瞬間化成了凶相,他沉著嗓子,命令道:“一並斬了。”
曹平安一聽,身子略微抖了一下,隻得心裏害怕:七千人,說殺就殺了,還都是俘虜。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皇甫嵩一眼,隻見他麵不改色,又想道:“難道這個時代的人對殺人這事兒,內心一點兒都沒有抗拒嗎?”
隻見那將官得令,迅速將指令傳閱刑場。皇甫嵩見砦裏堆積起來的輜重錢糧、金銀器皿,領著眾將踱步而行。他抄起其中一柄寶劍,輕輕抽了出來。
那劍身由青銅打造,紋理清晰陵勁淬礪,在夜色下寒光四射鋒芒逼人,似乎那光芒蓋過了所有人佩戴的寶劍。劍身末端刻有幾個字,“長劍耿介,倚天之外”。劍柄鑲有翠玉,華美無比。
“真是一柄好劍呐。”皇甫嵩認真地看著手中的長劍,周圍將士也附和驚歎。隻見他轉過身來,說道:“孟德賢弟,這劍你喜歡否?”
曹平安又不會武藝,看不出那劍到底有多麽鋒利,也看不出它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寶劍。他隻卻覺得那劍柄鑲嵌的綠色玉石,應該值不少錢,要是能帶回那二十一世紀賣了,這一輩子可就不愁吃喝了。
“喜歡,喜歡得很。”曹平安麵露貪色。
“喜歡就歸你了,做為你此次作戰的犒賞。”
皇甫嵩說完,收劍回鞘將它遞到了曹平安身前。其餘將士見了,心裏不甘,但人家曹平安確實功勞卓著,且又礙於這討伐黃巾軍的總指揮,隻得將牢騷發在腹中,表情難受無比。
曹平安接過寶劍,點頭致謝,說道:“謝皇甫將軍厚愛。”
“給這稀世神劍起個名字吧。”皇甫嵩笑著說。
曹平安還不知道能給兵器起名,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好名字,便隨口問道:“我也不知起什麽名字好。”
皇甫嵩笑了笑,說道:“那劍身刻有‘長劍耿介,倚天之外’,不如就叫倚天劍好了,這也合了鍛造此劍之人,也不失其利器風範。”
曹平安驚了一下,心道:“那遊戲裏曹操的佩劍,敢情現在就實實在在地在我手裏?”想了一會兒,便說:“倚天劍真是一個好名字啊。”
“喜歡便行,望賢弟以後持此利器為大漢建功立業,早日還天下一個太平。”
“必須的。”
皇甫嵩吩咐軍士處理輜重財物,別過曹平安,領著自己的軍隊往那蒼亭渡口離去,下一步,他自然是要攻入冀州,消滅那張角餘黨。
曹平安令人將黃巾軍的屍首盡數埋葬,他雖然已經習慣了每天看著屍體度日的生活,但是內心還是渴求和平。
夜色濃重,山穀裏吹來的微風帶著些許的血腥味,令曹平安感到渾身不舒服,他轉身回了軍帳,脫下帥盔戰甲,如釋負重地躺在席上。
此刻,他還懷抱這那柄倚天劍,心裏高興的很。
衛茲走了進來,問道:“孟德兄,你怎能收了這劍?”
“皇甫嵩給我,我就收了,這有什麽問題嗎?”曹平安不明白為何衛茲會這樣問,他心有疑惑。
隻見衛茲越發急躁,說道:“孟德兄啊,孟德兄。”他緩了緩,腦海裏想著接下來要講的話,又說:“你收了這劍,那功勞便就成了皇甫嵩的了。”
曹平安不以為然,道:“他的就他的唄。”
“你我共事一處,才給你講這些道理,這劍分明就是皇甫嵩故意要給你的,你收下了,他才好回稟聖上,說這功勞全是他一個人的,你還如何榮升三級?”
曹平安緩緩起身,看著急得暴跳如雷的衛茲,說道:“這官有什麽好當的,不做也罷。你也不想一下,若不是皇甫嵩,你我可能早就給山賊強盜殺了,若不是他,我現在豈有這些兵馬?”
“話雖如此,可你也不能不為自己前途考慮啊?”衛茲反駁道。
“曆史上我可是丞相呢,你就別擔心了,順其自然吧。”
“你現在不為自己打算,還怎麽做那丞相?你是在做夢吧。”
“好像不隻是丞相,我好像還稱了……”
曹平安想起了什麽,將那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衛茲莫名奇怪,問道:“稱什麽?”
“稱象,沒聽過吧,以後曹操有個兒子,叫曹衝,他會稱象。”
“孟德兄,你又開始風言風語了,如今這天大的功勞丟了,還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有這麽好的機會。”
“多著呢,往後我一定封你這將軍,那將軍什麽的,等這黃巾之亂結束了,咱們回那皇宮去,除掉那群太監陰陽人,從此天下太平,我就耕我的地當農民去了,你在京城做好你的官。”
“哎。”衛茲歎了口氣,道:“隻怕是那群閹黨沒有那麽容易就被被除掉,想當初黨錮一案,死了我多少大漢忠良,世家子弟……”
衛茲咬牙切齒,像要把他們活剝了。
“好了,好了,你現在跟著我,吃飽喝足穿暖,那皇帝老兒的事情,用不著咱們操心,我們都是給朝廷打工的,做好眼下的工作就行了,升不升職,我不在乎。”
曹平安將他這二十一世紀上班的態度說了出來,也難怪,抱有這種心態,幹了那麽多年,連個責任編輯都混不上。
“也罷,目前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下一步是要去那冀州了吧?”
曹平安將倚天劍放到桌案上,兩手撐著席子,眼睛盯著衛茲問道。
“是了,從這蒼亭津走水路的話,是最快抵達冀州的。”衛茲走到旁席坐了下去,又道:“隻是那賊首張角聲勢浩蕩,可能難以短時間內取勝。”
衛茲捋了一下胡須,問道:“孟德兄不是曾說那張角要同你決戰嗎?不知你有何見解。”
曹平安心想,這人怎麽還記得那天自己隨口胡說的話,他想了想,說道:“到了那天,我擺出我那十方無敵圓環牛逼陣,我看張角怎麽贏我。”
“是了,孟德兄布陣厲害得緊,隻怕那妖人作法……”
曹平安打斷了衛茲的話,說道:“慌什麽,那妖人不敢作法,肯定會和我決戰的。”
曹平安忽悠著身旁的衛茲,隻想那張角到時候早些給人擊敗,或是皇甫嵩決定撤軍,自己又怎麽可能率軍去攻那張角呢?
“希望都如孟德兄所言了。”
“廢話。”曹平安喝了一聲,他不想在編造下去,隻怕說得越多漏洞越大,“那賊人鐵定不敢作法,那天我劍指長空,與那賊人張角閃雷交互,我體力不支暈厥過去,想必他也身負重傷,起碼得有一年半載施不了那邪門妖術。”
“孟德兄果真厲害,不僅深諳兵法懂得行軍布陣,也懂得奇門遁甲,還讓那妖道受傷,子許實在是佩服啊。”
衛茲說著,雙眼透露出崇拜的神情,曹平安見了,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在這東漢末年,說出去的話有三分之二都是假的。
“也沒那麽厲害,反正那妖道法術傷不了我。”曹平安說完,見衛茲竟無睡意,便道:“衛老鐵是要與我同床共枕嗎?”
聽了此言,衛茲唰地一下臉紅了起來,他有些驚訝,麵紅耳赤地回答:“卑職豈敢與將軍同榻,子許這就出去,不打擾將軍休息了。”
曹平安總算得以一個人清淨了,雖然今晚發生了很多事情,他也顯得很疲憊,卻沒有一絲睡意。他想了很多事情,既有他那個時代的,也有這個時代的。兩者糾結在一塊,竟讓他思緒萬千,難以入眠。
有時候,曹平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屬於哪個時代,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回去,畢竟打打殺殺的亂世不是他所期盼的生活,可是又沒有什麽法子讓他自己回到二十一世紀,想到這裏。他也隻得安安分分當好這個曹操,能活一天算是一天。
就算回不去,也努力去做那佃農,耕地放牛,隻要保全性命就行。
隻道是:“憂勤不遑寧,夙夜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