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當晚,龍傲狼一行便在林家客棧住下了。
林家客棧還真不愧是柳林鎮最大最好的客棧,店鋪的後院一溜的都是上房,足有數十間,且房間寬大,裡面被褥整潔,一應設施俱全。
那掌柜的更好似忘記了龍傲狼等人先前曾打壞他們招牌的事情,安排手下的店小二對龍傲狼一行人殷勤照顧,熱茶熱水端前端后,好不周到。
龍傲狼本來還有些擔心那掌柜的會不會笑裡藏刀,背地裡耍什麼奸詐,在飯菜茶水裡下毒什麼的,心存了幾分警惕。但回頭想想,實在是多餘,百花島眾女出身魔教,特別是那青衣,私下裡龍傲狼曾聽聞她對世間毒物頗有幾分了解不說,還有幾分擅長,稍有異常,定瞞不過那青衣。
不出所料,一夜無話,平靜的過去。
只是外面的風雨卻未歇,瀝瀝拉拉的足足下了一夜,直到天快亮時,才漸漸的停了。
早上,龍傲狼一行人早早的起床,用過店小二端來的早飯,龍傲狼又讓白衣去和掌柜的結了帳,幾人便出了林家客棧。
按照眾女的想法,幾年來一直呆在西沙州那荒涼之地,今日難得有機會到此地,可以領略一下世俗人煙,何況還有好吃好住,不如索性就再呆上一天,到了晚上再走,奈何龍傲狼卻不願在此地久留,眾女心中雖有些不願,但也不敢駁了堂主之命。
出了店門,龍傲狼一行來到小鎮的大路上。
雨過天晴,一輪朝陽從東方冉冉升起,帶著鮮艷的紅霞照耀著大地。
經過一夜雨水的沖刷,小鎮上下的灰塵似乎一掃而盡,處處都透著一股清新。
頭頂是一片藍天如洗,碧藍如海。
遠處望,柳林如新,綠意盎然。
近處,有炊煙裊裊升起,隨即便有淡淡的飯菜香味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側耳聽時,有清脆的鳥鳴聲不時隨著清晨的輕風,從不遠處的林間傳來,其間還隱約可聞昨夜殘留在樹梢的雨滴被風吹落,滴落在地上發出細微的「滴答」聲。
此刻的小鎮,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清靜而和諧,雖然想必之下多了幾分世俗的味道,但不覺中仍讓龍傲狼又想起在青龍峰的日子。
龍傲狼環顧良久后,才對著身旁眾女淡然道:「走吧。」說完,徑直沿著小鎮中間青石鋪就的大路邁步往東去了。
白衣等人會意,此處是小鎮最熱鬧的地方,雖說此時往來的人並不多,但若就這樣直接御劍而去,難免過於引人注意了些。
七女跟在龍傲狼身後,迎著朝陽一直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走到小鎮的東邊盡頭。此地已出了小鎮了,四下里除了一大片柳林外,已再無人家。
龍傲狼從身後解下背著的嗜血魔龍槍,心念動間,就準備御空而去。
就在這時,旁邊的柳林處卻傳來幾聲咳嗽聲。
眾人聞聲都是一愣,忙側行幾步循著咳嗽聲望去,發現聲音來之大道北邊的一顆粗大的柳樹后。
那柳樹甚粗,恐怕有兩人環抱粗細,足以擋住一個人身軀,以至於剛才龍傲狼等人才沒有發覺此人。此時眾人看得清楚,那粗大的柳樹后正蜷縮著一位老者——赫然是昨天龍傲狼等人出手相助的那位老道士。
此刻那老道士正一手掩口一邊還咳個不停。
龍傲狼凝眉看著那位老道士,就見他一身破爛的道袍盡濕,粘在枯瘦的身上。想來是昨夜喝多酒曾跌倒過,破爛的道袍上污泥斑斑。白了大半的頭髮也散落不堪,耷拉下來擋住了半個面容,不時還可見有水滴順著發梢滴落下來。而腳下的鞋子不知怎的,也只剩下了一隻.……
龍傲狼一見之下,心中忽然一陣不忍。忙走上幾步來到老道士身邊,低下身來伸手在老道士背後輕捶了幾下,壓低聲音道:「前輩,你這是……」
那老道士又咳嗽幾聲,似乎好了一些,重重的吸了幾口氣后,側目看到是龍傲狼時似乎並沒有感到意外,只是說了句:「老毛病了,不打緊的。」
「前輩,此處濕氣太重,你又身體不適,不如換個地方吧?」龍傲狼看了看那老道士有些蒼白的面容說道。
誰知道那老道士揮了揮手的道:「不必了,這點小風小雨還要不了我這條老命。」說完,老道士坐直了身軀,看著龍傲狼道:「年輕人,我與你素不相識,你卻為何一而再的肯出手助我?」
龍傲狼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不由得肅容道:「前輩言重了。這等小事值不得相助兩字,若前輩無恙,那我就告辭了。」說完,龍傲狼站起身來,便欲離去。
卻聽見老道士在身後大聲說道:「年輕人,你這是要去中原嗎?」
龍傲狼停下了腳步迴轉身來看了看老道士,遲疑了片刻后,微點了點頭。
那老道士接著道:「你既然要去中原,我有幾句話相告,不知你願不願聽?」
龍傲狼再次一愣,看著眼前這位老道士,心裡忽然感到他有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
龍傲狼想起昨天那股奇怪的強大氣息分明是他身上傳來的,以此推斷,他應該不是一般行走江湖的道士,只是他若身負修行,眼下卻又為何看似病患纏身呢?
這樣一個怪人,不知他又想告訴自己什麼?
龍傲狼微微低頭,心中猶豫了一下,才道:「前輩請講。」說完,龍傲狼等著那老道士說話,誰知道半天卻沒有聽到聲響。
龍傲狼有些納悶,抬頭望去,才發現那老道士的目光正看向不遠處的白衣等人。龍傲狼隨即明白過來,對著白衣等人輕揮了一下手。
白衣等人會意,雖一臉疑惑,但還是走到遠處去了。
一直等到白衣等人走遠了,那老者才慢慢的站了起來,背負雙手走到龍傲狼身前,再一次打量了幾眼龍傲狼和龍傲狼手中麻布包裹的嗜血魔龍槍。
龍傲狼驀然感覺,在那老道士站起身來的那一刻像是變了個人,臉上的病患之色頓掃而空不說,就連剛剛還看似混沌不清的眼神也突然隱去,瞬間變得精光閃現,如光似炬。
看著那老道士的眼神從自己身上掃過,龍傲狼不知怎的,竟忽然有了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身子莫名的抖了一抖。
就聽見那老道士一臉疑惑之色的道:「老道數年不問世事,想不到世間竟出了你這般怪人。你既身負金系太金決的修行,為何卻又和一眾魔教妖女混在一起?」
龍傲狼心中一驚,頓時明白了昨天那股氣息的由來,原來是這老道士在有意試探自己,只是這位老道士到底是何用意?
繼而一想,這老道士僅憑白衣等人顯露的一手就看穿白衣等人的身份,而這份見識絕不是尋常人等所具有的,那此人到底是敵是友?
龍傲狼心中暗自揣測,身子卻往後退了一步,面若沉水的道:「此事恕我不能相告。」
那老道士看龍傲狼不肯說也不生氣,接著說道:「世間紛爭早與我無關,你是正道也好,是魔教也罷,對我來說亦無關緊要。只是,我看你身上雖負有金系太金界的純正修行,但更有魔教的血氣纏身,這才是真的奇怪了。」
那老道士一句話出口,龍傲狼心下更是駭然,禁不住往後再退了一步,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位老道士,冷然道:「閣下到底是何方高人?」
誰知道那老道士呵呵一笑,似有些自嘲的說道:「呵呵,我那裡是什麼高人,我只是一個貪酒卻又付不起酒錢的落魄道人而已。」說完,那老道士盯著龍傲狼,眼中精光閃過的同時,厲聲說道:「年輕人,你可知你就要大禍臨頭了。」
龍傲狼聞言頓時一驚。
不等龍傲狼回過神來,那老道士接著說道:「你既是修道之人,就應該明白,道之玄,在於道分三百六十傍門,而每門皆不相同。如今之世,世人所修的不過是其中之一——五行之道而已。當今正道也好,魔教也罷,所修之道皆離不開這五行變數。只是,正魔雙方的修行其根雖同,但其理卻相去甚遠。你既身負正道的金系修行,又怎可兼負魔教的血厲之氣?這本身就是大錯特錯,豈不知,這正魔之氣若在你身上相爭,你便會首受其害,痛苦不堪不說,一個不慎,經脈盡毀,修行盡失也不是不可能。」
那老道士的一席話,龍傲狼聽到以後雖面色不變,但心裡已是駭然之極。因為龍傲狼知道,眼前這位老道士的話絕非危言聳聽,此前有幾次那血氣發作時,就像是漲潮的海水,每次都差點要衝破堤岸,侵入他的心脈。好在有那祥雲佩的幫助下,龍傲狼才僥倖化解了去。
可想起那血氣和祥雲佩纏鬥時的那份痛苦,龍傲狼簡直是刻骨難忘,若不是他每次都硬撐了下來,恐怕早沒有今日了。
龍傲狼心中思緒如潮,眼睛卻盯著老道士,冷聲問道:「你所言不錯,只是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那老道士似乎並不在意龍傲狼言語的不敬,接著道:「我觀你雖與魔教為伍,但心地還算不錯,此乃其一。老道先前說過最怕欠人人情,欠了你一頓酒錢,不如早些還你,這是其二。」停頓了一下,那老道士又道:「年輕人,依你的修行,還不足以壓制住你身上的血厲之氣,但我看你現在似乎卻又無恙,這當真是有些奇怪,不妨告訴我真相,說不定我還能對你略有所助。」
聽到老道士這樣一說,龍傲狼心中不禁猶豫起來。
五年的時間過去了,而龍傲狼也早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輕易都會相信任何人,任何事都會輕易吐口的龍傲狼。雖然有時候回想以前,龍傲狼都會久久的沉默和無奈,但若非如此,自己還能活到今日嗎?
看著眼前的這位老道士,聽其所言似乎要幫自己,但身上有祥雲佩一事,自己從未在人前提起過,當下是否就應該告訴此人呢。
就在龍傲狼低頭猶豫不決的時候,忽然感到前方有一道凌厲風聲猛然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