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龍傲狼本來正低頭暗思,耳邊初聞有風聲襲來,心裡不禁一驚,但此時的龍傲狼畢竟不是十年前的龍傲狼。
聞惡風撲面而來,龍傲狼腳下微動間,身形已猛然往後急退了出去。
只是沒等龍傲狼退後幾步,後背卻被硬物頂住,才發覺他已經退到了那棵粗大的柳樹旁,此刻已經背靠著那棵大樹了。後方已無退路,而前方惡風不善,不弱反強,龍傲狼心念動間,體內真氣已隨心而動,猶如江河泄水從右手手臂奔瀉而出。
而與此同時,龍傲狼右手斜斜抬起,就見麻布包裹的嗜血魔龍槍槍身之上紅芒頓現,紅芒穿透了包裹在槍身上的麻布后,露出絲絲的紅光,迎上了前方的惡風。
只是,在龍傲狼抬起手中魔龍槍的同時,前方的惡風忽然停了。
龍傲狼這才朝前方望去,就見那位老道士正一手背負,一手捏著劍訣對著自己。
那老道士此舉讓人有點不明所以,龍傲狼不禁皺著眉頭盯著前方的老道士。
只是那老道士一雙眼睛此刻只是直直的盯著龍傲狼手中的魔龍槍,捏著劍訣的右手突然變爪往前一探,抓住了龍傲狼手中的嗜血魔龍槍。
龍傲狼看到那老者盯著自己時,早已經就心存戒備了,待那老者身形微動時,龍傲狼幾乎是下意識的晃身躲避,只是這老道士這一抓快若閃電,依龍傲狼此刻的修行竟然無法避開。
那老道士一把抓住了魔龍槍的槍身,順勢一帶,那包裹魔龍槍的麻布立時被老者掠去,露出了那嗜血魔龍槍本來的面目。那老道士陡見眼前怪槍,面上頓現激動之色,對著龍傲狼疾聲問道:「嗜血魔龍槍,那金光是你什麼人?」
龍傲狼被那老道士輕而易舉的抓住了手中嗜血魔龍槍,心底正自驚駭,此刻聽到他如此一問不禁一愣,腦海之中頓時浮現十年前在冰龍峰後山,碰到那自稱金光的老者的一幕。
想起那老者垂死的面容和臨終前頗多感傷的話語,再看看眼前的老道士,龍傲狼猶豫半響,才低低的說道:「我和那位前輩曾有過一面之緣,但他也算是我的恩人。」
「那他現在在哪裡?」老道士急聲追問道,語氣切切卻又有難掩的激動,聽起來很是迫不及待。
盯著老道士急切的眼神,龍傲狼默然低聲道:「十年前我遇見那位前輩時,他本已是命在旦夕。後來,他又出手和一黑衣人大戰了一場,耗盡了最後的真氣,而且又被黑衣人所傷,不久之後,他便逝去了。」
龍傲狼低聲說完,那老道士那張剛有了几絲血色的臉上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整個人猛然呆在了那裡。
過來半響,那老道士才喃喃的道:「這不可能,他怎麼就先去了?他怎麼能比我先去了……有些事我還沒有告訴他,他還不知道的.……」
龍傲狼盯著那老道士有點失魂落魄的樣子,沉吟了一下,終實言相告道:「當日我奉師命巡山,不想一時迷路誤到了冰龍峰後山,恰好看到那位前輩與一黑衣人鬥法,後來……我便把那位前輩葬在了後山山谷中的一棵大樹下。」低沉的話語聲,在陽光照耀的柳林里慢慢飄蕩著,久久才又漸漸的飄散。
不知道為什麼,甚至於龍傲狼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會把這一切告訴眼前這位素不相識的老道士,或許是因為,眼前這位看似神秘莫測的老道士,在有些時候,也不過是一位孤苦的老人家吧?
在龍傲狼說完后的很長的時間裡,柳林里都寂靜異常。
良久,龍傲狼看著眼前忽然變得有些失常的老道士,猶豫了一下,但最終無聲的轉過身去,就欲離開。
剛走出幾步,身後又傳來那老道士的話語聲,「當日那人,還給你說過什麼?」龍傲狼停下了腳步,緩緩搖了搖頭道:「我見到那位前輩之時,他已經是大限已至,並未言起幾句,便離世了。」
「年輕人,你過來。」
聽到那老道士叫他,龍傲狼本欲抬起的腳步又停了下來,站在那裡猶豫了一下后,遂轉過身來,再次面對了眼前這個讓人琢磨不透的老道士。
那老道士看起來比剛才心緒平穩了一些,只是臉上卻仍帶著說不出的凄涼之色。
那老道士看著龍傲狼疑惑的眼神,忽然勉強的笑了笑,只是在龍傲狼看來,那笑容從那布滿皺紋的,消瘦的臉上透出時,是那般的凄然和無奈。「想不到我苦尋百年,直到今日才從你口中得知他的下落。」
說完,那老道士低頭看著龍傲狼手中的長槍,道:「年輕人,這嗜血魔龍槍也是他臨死之前傳與你的吧。」
龍傲狼低頭沉思了一下,最終緩緩點了點頭。
看到龍傲狼點頭,那老道士又接著說道:「依你現在的修行,還不足以抵制這嗜血魔龍槍的血性,不知道當初,他為何沒有毀了這本不應該存在世間的魔物。」
龍傲狼靜靜的聽著,心中自然明白老道士口中的「他」是何人。
那老道士再次掃了一眼龍傲狼手中的魔龍槍,接著說道:「年輕人,你相助與我在前,而今我又從你口中得知他的下落,說起來我已經是欠了你一個大人情。老道說過,這一輩子最怕的就是欠誰的人情了。此時欠了你人情,本應該這時就還了你,可是眼下我就算有心卻也幫不了你。」
龍傲狼搖了搖頭道:「此前的小事不值一提,至於那位金光前輩曾對我有恩,既然前輩與他有淵源,我告知你也屬理所當然的事,這算不得什麼人情,前輩就不要說什麼「償還」兩字了。」
老道士看著龍傲狼輕輕點了點頭,道:「你這份心性,還當真有點像當年的他。就憑這一點,老道還有幾句話想告訴你。你身負太金修行卻又有魔教的血氣纏身,這於當世修行之理已經相駁,這一點恐怕無人能幫你化解。」
頓了頓,那老道士又道:「正派者,講究的是引靈氣入體,以氣化靈,繼而再以靈氣御五行之一而為之。其體內真氣來之於日月精華,天地靈氣,其陰陽相合,故而純而透澈,潔而不染,以期能參破天機,順應天地,達大成之道,長生不息。雖然時至今日仍無人能參透箇中玄機,做到長生不死,但習得一身修行者,皆可馳騁天地,遨遊四海,且壽越千載而不故,這些也非世間常人所能做到的。只是這般修習需日夜不輟,持之以恆,故而其道行的深淺是日積月累而來,相比之下便來的慢了一些。」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世間才會有正魔之分。魔者,雖然也是以氣御體,但其力求以血化氣,以血助修,其氣雖猛,但濁而不明,強一時而後續無力,雖然看似短短數載便身具不測法力,但其有駁世間常理,故而不得長久。」
「雖說此前也曾聽聞過,有人曾同時兼負正魔兩派的修行與一身,試圖做到集兩者所長,以期互補,但到了最後,都沒有什麼好結果。」
「只因靈氣者分陰陽,陰盡而陽生,陽滅而陰至,陰陽相合,暗含天象至理,故而能生生不息。」
「而血氣者卻分五行,五行雖說有相生之理,但亦有相剋之道。所以就算是魔教中人,也往往都是擇其中之一而修之。」
說到這裡,老道士盯著龍傲狼看了一眼,又道:「此前你師從金系,但你金系的根基不強,根本不能和這嗜血魔龍槍的血性相抗衡,何況又有血氣相抗,若一直這樣下去,恐怕不久的將來,你就會被那血氣侵心,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會變得嗜血成魔,難控心智,繼而天下人皆以你為敵,而你又能落個什麼下場?好在你雖誤入歧途,但還不算太深,不如立刻舍了這修道一途,安心做個平常人吧。」
老道士說完,龍傲狼半響低頭不語。
等龍傲狼抬起頭時,再次搖頭道:「前輩的心意我心領了,只是我身負深仇大恨,若大仇不報,生不如死。至於我這條命,十年前本就該死了,至於以後,且隨它去了。」
那老道士輕輕搖頭,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多說無益,不過你且記下,五行之道眾多變化,都逃不開這相生相剋。但如今之人卻多注重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這相剋之理,卻無心這相生之基。殊不知,若無相生,何來相剋?生者——水而木,木而火,火而土,土而金,金而水……依此循環,生生不息。年輕人,你身上的血氣雖重,但卻隱含五行之靈,這一點倒是聞所未聞,也是個奇數,若是試著用這相生之理化解一番,說不定會有轉機,只是當今的五大門派之中,如何克制對方的法術比比皆是,至於像這相生的法決,說起來都是為他人添材加火的道術,聽說卻早已經失傳了……」
乍聞老道士說出這番話來,龍傲狼腦海中不禁轟然大作。「若無相生,何來相剋?」「若無生,何來克?」「生?克?」
那老道士的話猶如晴空霹靂,在龍傲狼腦海之中一閃而過。
是啊,平日里每次體內的幾種靈力糾纏不休時,自己就想著怎麼克制了,可是就從來沒有想過這五行相生的道理。
若不是今日這老道士出言提醒自己,恐怕自己怎麼樣也不會想到這一點。
一想到眼前這有點神秘怪異的老道士,龍傲狼忽然感覺身前有些異樣,「前輩.……」看去時,那裡還有那老道士的人影。
龍傲狼忙環顧四下,穿過那片柳樹林,隱約可以看見在柳林的北面,有一道枯瘦,模糊的身影在樹枝的遮掩下漸行漸遠了。
「想不到你在冰龍峰,這些我早該想到了……」 隱約有嘆息聲傳來,只是隨即被風吹散了。
太陽漸漸升高了,陽光從頭頂的柳葉間灑落下來,化所了點點碎陽,照在那個在大樹下靜立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