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塵埃落定

  金陵位居北方，北望白溪山，南望慈悲河，不似贏國，日傾國土，炎熱無比。


  金陵常年下雪，寒冷無比，一夜之際，大雪紛揚，便白了整個千候。


  我與老薑頭和綻綻來這冰窟已經一年之久了，一年到頭沒個暖和天，我總是與江帛說我想回贏國了，可他每次都捏我的臉，疼得我直咧嘴，便再不提了。


  綻綻倒是很喜歡這裏，皇上恩賜，親封她為佑和公主，老薑頭也去了太醫苑，做了直屬太醫。


  可江帛近日卻不太開心，每日稱病不去朝堂，卻日日蹲在東宮教我識字，東宮的主事莫姑子教我《女則》，我正拿來抄寫，窗外紅梅落雪，房裏鏤空金樽香爐香煙嫋嫋，江帛慵懶的躺在黃花梨榻上一邊吃著水晶話梅一邊瞧我，愜意極了。


  我一邊寫，一邊嘟囔著：“吾以自檢，故書無白條理，吾令至尊見之.……江帛，這個吾以自檢是什麽意思？”


  江帛吃著話梅停了下來，蹙著眉頭看著我，問道：“你在看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拿來我看看。”


  我看了他一眼，然後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嗬欠，不知道為啥，總是一看書就犯困，我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拿起了《女則》走到了榻邊遞給了他，說道：“這是莫姑姑給我的，說是叫女.……女.……”


  江帛接了過去，看了一眼，然後嗤笑一聲，坐起了身子，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讓我坐下，然後指著女則兩個大字說道：“你看，這叫春宮書。”


  我看了一眼上麵的字，一把奪了過來，說道：“你別唬我，這明明就兩個字，第一個字念女。”


  江帛挑眉，詫異的看著我，說道：“行啊小傻子，都會認字了，我跟你說啊，這兩個字叫女則，是西域的書籍，這是被我們漢人翻譯過來的，人家原本叫《春宮書》，講的是，女人呢，嫁給男人，要給他生孩子，怎麽生孩子呢，就是先把衣服脫光光，然後這樣，然後再那樣。”


  我抿唇，拿著書拍了一下他的頭，憤懣道：“少誆我！我還沒嫁你！你再亂講話我就捶你了！”


  江帛一邊求饒一邊抓住了我的手，然後從背後抱住了我，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十分疲憊的歎了一口氣，說道：“我家傻媳婦啊，反正你遲早要嫁給我，我們可以先生個孩子啊，已經有了綻綻了，你再給我生個大胖小子，好給綻綻做個伴兒。”


  我想要扒拉開他的手，可是他抱得緊緊地，我無奈，放棄掙紮，說道：“莫姑姑說了，女人沒有嫁人之前，是不可以生孩子的，不然會被人笑話。”


  江帛在我脖間蹭來蹭去，手不安分的從腰上往上亂摸，我抓住了他的手，說道：“你老實一點！我要念書了！”


  江帛奪過書扔到了一邊，說道：“念什麽書，我念了那麽多年，媳婦都不讓我碰，別動，不讓睡親一下總行吧。”


  說著，他作勢要親過來，我連忙呼開他的大臉，然後從他懷裏掙脫了出來，氣憤道：“枉你是一國太子，一點都不正經，還不如齊……”


  我愣了一下，江帛也愣了愣，房間裏的氣氛一時凝固，就連呼吸都顯得如此冒昧。


  兩年多了，那個人，一直梗在我心裏，不知為何，他總是不合時宜的在我腦海中冒出來，即便早已無情，可是當年驚鴻之久，傾慕不已，都深深地刻在了我心裏，而他的名字，也成了我永遠的心事。


  我明白江帛對我的情深，我也清楚自己心裏唯有他一人，可是那個人，不明生死，雖是害我如此，但兩次救命之恩，便算抵消了罷。


  可是，你到底，還有沒有活著。


  江帛見我目光黯然，故作輕鬆的笑了笑，起了身，將我手中的女則拿了過去，說道：“要得麵子要不得娘子，行了，這破書不看也罷，不要聽旁人亂說些什麽，你既已答應要與我廝守，那便是這千候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你要厲害一點，事事為自己著想，這樣，才不會吃苦啊。”


  我點了點頭，然後問道：“江帛，你說皇上是不是不喜歡我？”


  江帛蹙眉，一邊往桌邊走一邊問：“為何這樣問？”


  我跟著他走到了桌邊，說道：“上次狀元郎的燒尾宴，皇上在湖心亭喊住了我，說了……曆代未曾有過和親之事，還說什麽，不要打千候的主意，我也沒太聽明白，但是就感覺他不是很喜歡我。”


  江帛微微一愣，繼而轉頭看我，問道：“為何現在才說？”


  我撓了撓太陽穴，委屈道：“我來了東宮，莫姑姑便教我好多事情，一刻未曾閑過，自然是忘了。”


  話音落，江帛打開了門，喊了一聲：“莫姑姑。”


  片刻，莫姑姑畢恭畢敬的走了進來，朝江帛行了禮，然後低著頭問道：“太子有什麽吩咐？”


  江帛立於案前，拿起狼毫筆在紙上亂畫，頭也沒抬，問道：“莫姑姑，你可知我身邊這位姑娘是什麽人？”


  莫姑姑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說道：“若是老奴有照顧不周的地方，望太子責罰。”


  “責罰？”江帛嗤笑，抬了抬眼，繼續揮毫，說道：“你是母後身旁的貼身侍女，母後仙逝後便來了東宮伺候我起居，雖是奴才，可宮中上下都待你如主子，我若是責罰你，豈不讓宮中人戳我脊梁骨。”


  莫姑姑麵無表情，一直低著頭，說道：“老奴愚鈍，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江帛放下筆，說道：“李姑娘乃是贏國長公主，更是我未來的太子妃，我不清楚父皇吩咐了你什麽，但莫姑姑應該清楚我的脾氣秉性，若是姑姑對父皇忠心耿耿，就不怕，傷了我們父子的和氣嗎？”


  聞言，莫姑姑跪了下去，她望著太子，不卑不亢道：“太子，我雖是奴才，但我隻效忠皇後，皇後仙逝我本應去守靈，是皇後臨終托付，要我來這東宮侍候兩位皇子，二皇子意外離世我已然愧對皇後的囑托，若是太子有什麽差池，老奴無顏去見皇後，我自然是知曉李姑娘的身份，故而一心教導她皇室的規矩，若是皇上因為李姑娘是鄉野女子而不願賜婚，這才是傷了太子與皇上的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