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草長鶯飛 第二十四章 一碗茶水，能洗血腥否
出了砣磯大渡口便是疊古洲南方沿海諸多王朝國家中頗為鼎盛的九芒王朝，其國力比起大楚南唐都要強出數倍，疆土更是幅員遼闊。
點壑宗屬於九芒王朝的供奉宗門之一，與另一家同樣作為上宗宗門的瓊珠宗並列為王朝的第一等供奉宗門。
陸矩本著送上門的錢袋子沒道理不收的原則，竭力演好自己的戲份。那撥自以為盯上一頭待宰肥羊的野修耐心極好，不僅膽肥且心細，十分有耐心的從陸矩走出砣磯大渡口禁門再離開劃歸砣磯大渡口的仙家屬地後依舊沒有選擇動手，甚至陸矩邁入九芒王朝國境又行了二三十裏地時也沒個冒頭的。
一心二用的陸矩也不介意，一邊扮好遊山玩水兜裏鼓的正統仙家子弟肥羊，一邊小心翼翼散著幾縷氣息在周身百丈之內勘測山水地況。既然對方是早有準備的，陸矩就得防著被預估出行程，萬一這夥人裏邊有個擅長布陣或是會些符篆手段的，一旦踏進去，真有可能會傷筋動骨。若是提前勘測到這類手段，哪怕踩進去，好歹心知肚明便於防範。
陸矩沒覺得自己一個登山五境的對付幾個後天三境的野修如此謹慎是什麽可笑的事，修士托大的下場見得也不算少，幾隻兔子紅了眼圍著咬頭狼也能給你啃下點血肉。何況俱化境又不是造極三境，後者多多少少都已經有那天地同力的大神通，麵對低境界的修士圍殺哪怕托大也很難栽跟頭。
九芒王朝的大小驛路在靠近砣磯大渡口和點壑宗的這片國土上多到令人咂舌，隻是陸矩卻是選了一條還算熱鬧的商路，要為東道主考慮一下嘛，太熱鬧了東道主不好出手，太冷清了東道主就得再思量思量敢不敢出手了，野修截殺正統仙家子弟發財的這條行當裏沒幾個白癡，有也死的早。
屁股底下的馬兒是從九芒王朝與砣磯大渡口屬地接壤的一座
小城買來的，四十兩銀子，不是什麽好馬，腳力平平，好在性情溫順，陸矩也沒有一路騎著它狂奔，甚至牽著它走更多一些。
入境五十裏後到了這條商路上一處供商隊稍作歇息的路邊茶攤，今天大概是黃曆不宜出門，行路的商販少，茶攤五六桌，才坐了一桌人。陸矩把韁繩綁好在拴馬樁上，拉了條椅子坐下，將一枚同樣是在小城兌來的九芒王朝銅錢輕輕拍在桌上，未曾開口。緣由是陸矩並不會講九芒王朝官話，不過尋思著一壺茶水差不多也就這個價。
沒想到茶攤小販出乎意料以詢問的語氣說出一個神文口語的“茶？”
陸矩笑而點頭，也沒有覺得奇怪，畢竟這條商路直通砣磯大渡口那邊，來來往往除了王朝商賈，會遇到少數修士也十分平常，久了這些茶攤百姓還真就會講那麽一兩句用得上的神文口語。
茶攤小販熱絡端來茶壺茶碗，倒沒有過於殷勤，讓客人自己倒茶水就是了。升鬥百姓沒那個命去攀山上仙師的高枝，哪怕攀上了是福是禍誰知道？那一兩個銅板才是真正踏踏實實落袋為安的福分。
白露節氣剛過不久，仲秋伊始，天時悶熱轉涼。
一碗茶水溫熱，濃淡適中，入口時甘甜，咽下後有點苦韻。陸矩自己享完了福也不忘那匹被拴在拴馬樁的馬兒，喊了一聲店家，茶攤小販聽懂後轉身過來。陸矩伸指敲了敲碗壁，再指向馬兒，遞給茶攤小販兩枚銅板，隻是茶攤小販從手心中捏出一枚，憨厚一笑還給陸矩，以九芒王朝官話說了一句“不值這個價。”陸矩沒聽懂，不過小販隻肯收下一枚他倒也沒有硬塞給人家，接過那枚銅板後沒有選擇將它放回腰間銀袋，在指縫一滾握拳消失不見，夙果法袍的小乾坤中銅錢相撞，一聲清脆。
陸矩給馬兒喂水時，一名男子一名女子步行至茶攤，女子皮
相俗媚，男子冷峻滄桑。女子咯咯笑著把一枚銅錢放在桌角，小販上茶時眼觀鼻鼻觀心絕不去多看一眼，在這條商路上擺攤久了，還算門清。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背對兩人的陸矩正撫著馬兒的腦袋，好像渾然不覺身後兩位如此現身的東道主。
俗媚女子的眼角餘光緊緊盯著那道正在喂馬的背劍白衣身影。她挽著一條手臂的冷峻男子，宗師境，要的是那年輕遊俠背上那把不知是否是法寶四品的寶劍。還未現身的那兩個金甲境，是一對表親兄弟，要的是分得一筆神仙錢。另一位龍泉境，是在敦義坊唱賣時最早棄價的那位正統仙家修士，出身不明，要的是那方小裏舍。至於她自己要的，就值得令人玩味了，她要的是這位遊俠公子哥，不過是廢了大半的。
截殺還沒成，贓已經提前分好了，陸矩此刻要是知道的話，真要哭笑不得，這膽肥一說疊古洲野修當之無愧。
打定主意這次要扮豬吃虎到底的陸矩心裏自顧自樂嗬，唱賣上那女子自己是注意到過的，先前吊在自己身後躲躲藏藏的不好具體探究，這會兒現出真身也算在自己預料之中。
雖然買下了水碗，不過當下“攜帶不便”，陸矩還是在喂完馬兒時把水碗放在椅旁離去。
那對男女都隻稍稍抿了幾口茶水，陸矩前腳離開，他們後腳隨即跟上，已經快到山窮水盡了，圖窮匕見就在眼前，還裝什麽偶然相遇？
茶桌上拍下十枚銅錢，茶壺茶碗茶水都被一位青年買下，青年一手提起茶壺倒水，一手端著茶碗接水，一邊走一邊飲上一口，燦然笑容自語“茶香清淡典雅，最是能洗人心血腥氣，廝殺前廝殺後都好。”突然又哀歎一聲“唉，東巨神洲果然文修太多文氣太重，壞我疊古洲豪邁不羈風氣，趕緊改回來，以後再也不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