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想去找她
洲際大酒店30樓,下午3點15分。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徐正淳聽到手機聲音,半眯著左眼在枕頭周圍摸索著手機。
“有什麽事?”
一個低沉的有點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憤怒響起。自己剛剛才夢到心裏的那個人兒,剛剛要觸碰到她臉的時候,手機聲音打斷了自己夢,這麽多年,她常常出現在自己的夢裏,可是自己怎麽都觸摸不到她,遺憾,憤怒,不甘,還有不舍。我何時才能真正的站在你麵前,讓我能真正的摸摸你的臉。
“老板,資料小姐離婚了。就在剛剛,民政局剛傳過來的消息。”
電話那頭一個明朗而急促的男聲傳來。老板記掛這個資料小姐八年了,每年都要調查她的,就是不知道他們是什麽關係,老板也不許我們多問,隻管每年要資料。
“資料小姐?哪個資料小姐?”
徐正淳摸索著坐起來,拉了拉蓋著下身的被子,上身露出健碩的肌肉。資料小姐?這個阿標,竟然叫英子叫資料小姐。什麽?離婚?
“就是那個資料上的——”
“我記得!怎麽回事?”
徐正淳摸索著從床上下來,站在床邊。利落的打斷了阿標的聲音。
“限你10分鍾出現在我麵前,我要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憤怒的扔掉電話,雙手在身體的四周模索著,順著床沿模索到床尾的不遠處,一個桌台上的一個透明的充電裝置。上麵放著一副很大的黑色寬框眼鏡,正在充電。
徐正淳摸索著拿下眼鏡,給自己帶上。眼前的完全茫茫一片,完全看不見,而且接通大腦的信號屏閃的很嚴重。
自己從6年前右眼就已經全瞎了,隻有左眼剩下一點點微弱的視力,通過高科技往自己的大腦植入芯片靠著這特殊的眼鏡自己才能勉強視物,而看到的世界也並不清晰,模模糊糊的,但總比什麽也看不見好。
“該死!”眼鏡現在電沒充飽和,用不了。自己什麽也看不見。又把眼鏡放回去,摸索坐走到床邊坐下。窗外的陽光照在黝黑的身上,自己能感受到陽光的味道,伸出自己的手在眼前晃晃,而眼前卻是茫茫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她現在一定很傷心,一定很難過,我該怎麽辦?怎麽辦?我看不見,我該怎麽辦?
重重的一拳砸在了床上。
“該死!我現在需要一雙眼睛,怎麽辦?”
徐正淳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曾經烏黑濃密的頭發已經全部推成了寸頭。右臉下眼瞼處那道直插到太陽穴後麵的疤痕像一條褐色的蜈蚣一樣爬在原本英俊的臉上。右眼因為長期無法正常閉合,眼球已經壞死,白白的眼球凸顯的厲害,看著顯得那麽的觸目驚心。而胸口處那道明顯的疤痕直插心髒,前胸後背上錯亂的疤痕,都是那些年留下,傷口已經愈合得和皮膚顏色差不多融合了,隻是留下一條條肉粉色的疤痕。
“老板!”
阿標和華仔喘著粗氣出現在房間裏,看著自己的老板著上身坐在床前,兩眼空洞而無助的睜著。雙拳緊緊的握成拳,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感覺是一頭隨時都要爆發的猛獸一般。
華仔趕緊拿了旁邊床凳上的一件睡袍給徐正淳披上。
“櫃子裏,把她曆年的資料拿出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念給我聽。”
良久徐正淳終於開口了。從六年前眼睛看不見以後,收集來資料的資料就一直放在書房的櫃子裏鎖著,就算後來大腦植入芯片後眼睛能視物,但也始終自己無法真正的看書,應該說是眼睛無法辨認。也沒讓阿標念過,更沒問過裏麵的內容。隻是每年讓華仔把她的照片經過特殊處理後,讓他能看見,了卻這些年的思念之苦。這些年唯有在夢裏能看見她。看見她轉頭對著自己笑的臉。
“好!”
阿標轉身走進書房拿出資料,這些資料幾年前就已經被要求轉到了這裏,看這些上麵的折痕和磨損的程度,就知道自己的老板這些年是如何靠著這些自己完全看不見的資料活著的。他又有多少個日日夜夜靠抱著這些資料入睡的。這資料上的女人可能就是他活著的唯一理由了吧。
華仔扶徐正淳坐在書桌前,阿標認真的念起來。
“2年前就已經出事了,你們為什麽不說。”
徐正淳憤怒一拳錘在桌子上,騰得站起來,披在身上的浴袍滑落在地上。然後順著桌子跪在旁邊的櫃子旁,在裏麵摸索著這些資料,緊緊的抱在自己懷裏。
“為什麽你們不說,你們明明知道我看不見,為什麽不告訴我。”
徐正淳就那樣跪在地上,痛苦的抱著那些資料,眼角的眼淚順著臉頰慢慢的滑下。這是他的命,他唯一活著的理由。可是卻沒有告訴他,自己心愛的小女孩受到如此多的傷害,是自己疏忽了,是自己沒保護好她。
華仔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人。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華仔對眼前這個男人隻有敬畏。跟了他二十年了,從自己10歲被淳哥從曹德的手上救下時,自己就發誓這輩子,無能如何自己都會跟著眼前這個男人,認他作哥哥,這輩子他都自己唯一要守護的人。但從六年前老板出事後,雙目失明,就除了生意什麽也不管了。唯一記掛的也就這個女人,不知道和淳哥是什麽關係,自己唯一知道的就是淳哥愛這個女人,卻又不許任何人去打擾到她。
“老板,這個,我們怕你傷心,所——”
阿標自知理虧,低下頭任由老板除了,自己絕無怨言的。
“算了,不怪你們。你們不知道為什麽,我也不想告訴你們為什麽。”
徐正淳雖然眼睛瞎了,但心可一點沒瞎。他知道阿標和華仔的忠心,他對自己的人,一向很寬容的。
“我現在眼睛看不見,眼鏡也沒充好電,用不了。你們先安排人去跟著她,但是不要打擾到她。你們隻管看著她,剩下的我來處理。還有去調查那個肖平南是怎麽回事。誰欺負了她,我要誰付出代價。”
徐正淳說完後就沒有在理會書房中的華仔和阿標,而是摸索著站起來往門外的客廳走去。這裏的裝修異常的簡單,除了簡單的浴室、書房和臥房外什麽都沒有,空空的客廳裏隻有一套灰色的沙發,和靠窗處一台跑步機,別的什麽都也沒有。完全沒有人生活的氣息,而老板卻在這個超五百平的空蕩蕩的房子裏生活了6年。
“好的,我們馬上安排。”
華仔扶著徐正淳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幫他穿好睡袍後,和阿標轉身離開房間。
徐正淳坐在沙發上,雙目空洞的望著前方,雙手的拳頭拽的越來越緊。滿腦子都是曾經那個小女孩的影子,那個小女孩轉頭朝她微笑的樣子。那個小女孩看著受傷的自己淚流滿麵的樣子。徐正淳的心在抽痛,六年了,自己變成了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的樣子。靠著那副特殊的眼鏡勉強視物,靠著去了解她點滴過活。就連阿標和華仔每年尋來的照片,也必須通過特殊處理,自己才能看見。對她,心中早已連一點點期盼都不敢有了,怕自己的樣子嚇著她,怕她看到自己的醜樣子。自己隻想看著她幸福就夠了。縱使不惜一切代價買下整個南風集團,縱使自己曾經多少次佯裝無意的出現在南風集團,也隻想要遠遠的望她一眼,哪怕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樣子。躲在角落裏聽聽她的聲音,也能緩解一下自己的相思之苦。
自己一分一毫都不舍得去傷害她,總是悄悄的為她做好一切,希望她能一帆風順的生活下去。可現在她卻被那個男人給傷了。徐正淳痛苦的閉上眼睛,眼角的眼淚一滴一滴的順著臉頰流下。心痛,痛得無法呼吸了。
“不行,我要去找她,她那麽的柔弱,我要確定她沒事。”
徐正淳摸索著到浴室裏梳洗,去看看她,哪怕隻是遠遠的望一望,隻要確定她沒事就好。
當徐正淳洗臉的時候,手指觸碰到臉上那道醜陋的疤痕時手指不住的顫抖。這張臉,不在是當年那張英俊的臉了。當年那張英俊的臉她都不曾記得,如今這張醜陋的臉,她能記得嗎?徐正淳努力的趴在浴室的鏡子上,用自己左眼僅剩的一點點視力,仔仔細細的摸著自己這張滿臉疤痕的醜陋的臉。會嚇著她,她那麽嬌弱,肯定會嚇到她。
後退一步,卻沒有注意腳下滑,整個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額頭磕在了洗漱台上。
“啊!——,啊!——。”
徐正淳整個人蜷縮在地板上,抱著自己的身體痛苦的撕叫起來。
“我這個鬼樣子,怎麽去見她,怎麽去見她。”
那個放在心間上六年不曾觸碰過的人,一朝自己篤定了想去見她,可是卻是這樣子的局麵,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老二,你怎麽了。”
徐邦國在隔壁聽到老二的撕叫聲,趕緊趕過來。在浴室外麵,看到摔倒在地的徐正淳,馬上衝上前去扶起他。
自從老二失明後基本都待在這酒店裏,隻是每周兩次回公館看女兒。而自己也搬到了他的隔壁住著,還在旁邊開了一道門,這樣隻要聽到這邊有聲音就能第一時間趕過來。老二有時他帶著眼鏡出去喝茶釣魚。有時一個人坐在對著一堆資料發呆。這麽些年他的情緒卻從未像今天這般波動過,從未見過今天這樣的他。
扶著徐正淳到房間裏,幫他擦幹身上的水漬。在衣櫃裏拿了一套簡便的家居服打算給他換上。
“我今天想穿正式點。”良久後徐正淳輕輕的開口了。
“好。”
徐邦國放下家居服,又從裏麵取出一套高端定製的灰色羊絨西裝出來,扶徐正淳坐好。
這幾年他過得太苦了,活著跟死去又有什麽區別呢。當初送到醫院時,他已經沒了呼吸。爺爺用了生命劑救他,他整整昏迷了一個月,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一年才算真正活過來。但眼睛瞎了,容也毀了。
“我想去見她,我想見她。”
徐正淳反手轉住徐邦國的手,嘴唇在顫抖著,那種不言而喻的痛苦蔓延至整個臉,左眼的眼底的顏色深不可測。
“見她?誰?”
這次輪到徐邦國驚訝了,6年來老二幾乎不見外人的。連家人也隻是固定的時間回去看看,平時除了這個酒店就是一個人獨自在茶樓或山莊。他想見誰?
他的哪些前妻嗎?不可能,蔡心兒已經去了美國八年,財務每年都按照他的要求給她一筆錢,算是徐正淳養著這個前妻吧,但她是不可能回來,因為她不愛他,一點都不愛,而且她是被老二流放的,除非老二命令,不然她是不敢回了的。
羅蕊被判了十五年,但得知老二死了後,人就瘋了。這些年,老二都是安排人去照顧她,自己卻從未去看過一次,對這個前妻,老二算頂多是救贖她吧,所以更是不可能的。那他想見誰?
“哥,你來。你看看她,她可漂亮了。”
徐正淳站起了摸索走出房間,又慢慢的摸索到書房在桌子上摸索著拿了一疊資料遞給徐邦國。輕輕的說著,空洞的沒有神采的眼睛望著徐邦國。他想她,真的很想,那個自己隻能在夢裏見到的小女孩。
徐邦國接過資料快速的翻看起來,整整八年的記錄。每個月都有一張照片,上麵備注著時間。照片上的女子,長得很幹淨。雖然不是算不得大美人,但是很精致很幹淨,就像個天使。
原來老二想去見她,六年前,那個救老二的女子。老二在昏迷前就下令所有人不許去找她,不許去打擾她。雖然她這麽些年一直在老二旗下的南風集團上班,但因為不許打聽也就沒了她消息。而且老二恢複後,他就把南風集團就交回給老二了,自己沒在管理。原來老二這些年一直都小心的護著她,但是她救他是六年前的事,但這些資料卻有整整八年,多出兩年怎麽回事?
“八年的記錄?”
徐邦國拿著資料,疑惑的看著徐正淳。這不符合常理呀。
“我八年前就認識她了,隻是她有嚴重的辨識障礙症,所以她不認識我。隻會覺得我熟悉,不記得我們見過。所以我都隻能一次一次的去重新讓她認識我。直到六年前,那是最後一次真正的見麵吧,卻是她救我。後來我怕的我樣子嚇著她,我都是悄悄的去南風集團,聽她的聲音來緩解自己的相思之苦。有時是她的上級錄聲音給我聽的,我這些年就是靠著這些聲音和資料過活的。她的每一屆上級都是我親自安排的人,目的就是為了照顧她。”
徐正淳摸索著桌子上的照片,拿起照片放在自己的眼前,用盡全力的想看看,眼前卻是模糊的一片。他把那張照片輕輕的放在自己的胸口前。靠近自己心髒最近最近的地方。六年了,他靠著這堆資料活了六年。原本以為隻要自己小心翼翼的護著她,她就能得到幸福,卻沒想到是如今這個局麵。當初就不該躲起來做隱形人,應該站在她麵前,去護著她。後悔了,他真的後悔了。
“老二,去找她”
徐邦國快速的幫徐正淳穿上剛剛拿出來的一套西裝,整理好衣服,還特地配了一條深藍色的暗花紋領帶。如果不看老二的臉,他身材挺拔、修長、均勻,肌肉健碩,飽滿。他完完全全的一副衣架子。光看著都是很吸引人的。
“我來做你的眼睛,我幫你見到她,告訴你她的模樣。”
他看到自己弟弟痛苦的樣子,自己的心也一陣抽痛。這六年他活的太痛苦了,太痛苦了。大家一直怕他終有一天會崩塌,然後徹底離開大家,現在我知道了他活著的理由是那個小女孩。那我就一定要幫他,要給他這個讓他活下去的理由。
眼鏡充好電後,徐邦國幫徐正淳佩戴好眼鏡,佩戴好眼鏡的徐正淳與常人無二,隻是他的眼裏看到的東西全是經過數字分析後成像,眼鏡精準的程度可以正常的代替人眼。除了無法正常識字外,他可以正常的工作,生活,分辨顏色,甚至可以開車。定製的另一副更加輕巧一些,精度更高的,下周就應該能到了。家裏想盡一切辦法希望他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華仔,她現在在什麽地方?”
能基本視物後的徐正淳馬上接通華仔的電話,隻想知道她現在如何。
“老板英子小姐從民政局出來後一直坐在嶺南山公園。我安排了不同的人在她附件活動。”
華仔在電話那端仔細的匯報情況。
“我馬上過來。”
徐正淳和徐邦國快步走進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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