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寒夜執戈郎 02 楊勃
女人笑了笑,此時,她看上去燦若幽蓮,美輪美奐,“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殺你?”
“那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大費周章的來找我?”楊勃說道。
“那還不簡單,就因為你師父是辛博牙。”女人說道,此刻,她又換上了一副滿臉陰白的狠毒麵孔。
聽完這話,楊勃的反應顯得有些激動,“不,我已不再是辛老先生的弟子,八年前他已與我斷絕了師徒關係,你若是想通過我找到辛老先生,也大可不必,因為他已經死了。”
“我知道。”女人緩緩走近,“所以我才來找你,楊勃,你原是西楚瓊洲人士,自幼父母雙亡,無親無故,六歲時,被辛博牙收養,成為了他唯一的徒弟,此後十年,辛博牙將畢生所學對你傾囊相授,我說得對嗎?”
女人對自己的身世如此了解,楊勃卻也不驚訝,天下間,那些權欲熏心之輩,有何人不渴望得到辛博牙輔佐,“大秦幻滅神洲亂,博牙談笑定江山。”這句傳遍整個神洲的話絕非虛言,楊勃的師父辛博牙的的確確是百年難遇的奇才。
回憶起過往種種,楊勃內心泛起陣陣唏噓,他緩緩道:“姑娘,你錯了,辛老先生從未傳授過在下一招一式,以姑娘之氣度,也定是武界高人,必可一眼看穿在下資質,說得難聽點,你從外麵隨便拉個人進來與我決鬥,我也隻有被活活打死的份。”
“哼,哈哈哈哈.……”女人大笑起來,她的臉也跟著變得臃腫而醜陋,“辛博牙的確是定鼎之才,可惜,他的武功卻隻算稀鬆平常,你沒有跟他學習武道,興許還是件好事呢,楊勃,你師父是什麽樣的人難道你還不了解嗎?他一生經學、道學、王業、謀斷,全都登峰造極,隻是他性格過於孤傲,整個神洲,能被他瞧得上眼的試問又有幾人,這樣的人,本該孤獨終老,可是,他偏偏在自己遲暮之年,收了你這麽一個徒弟,你若非曠世奇才,又怎能叫辛博牙另眼相看呢?”
楊勃淡然回答道:“辛老先生年邁體弱,隻是想找個仆人罷了,姑娘,楊勃隻是大魏一介士卒,唯一能做的隻是手執長戈,戍邊鎮守而已
,絕非你口中的什麽曠世之才。”
女人在楊勃身前緩緩走動,說道:“你是不是曠世奇才,我眼下也無法確定,但僅憑你進門見到我後所展露的心機,你楊勃便絕非等閑之輩。”
楊勃聽話這話,竟不再言語。
女人又換上另一幅國色天香的麵容,笑道:“方才我露出真容時,你一眼便認出了我是何人,然而言語間,你卻沒暴露分毫,心機如此,你還敢說自己隻是一介執戟郎?”
楊勃繼續沉默著,女人所言分毫不差,的確,當楊勃第一眼看到她時,便已認出她正是“千麵神姬·鶴羽羚”,昔年師父教導楊勃時,教他的第一件事便是識人,辛博牙不僅通曉謀略道學,對神洲上所有的人才也是了若指掌,他將這些人一一畫象,對其性格才能向楊勃進行評述,並傳授他識人看相之法,可以說,神洲大地上所有王侯將相、武道高手、江湖異士,楊勃都一清二楚,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憑借師父出神入化的畫工以及楊勃自身的才智,隻需一眼,他便能對眼前人如數家珍。
鶴羽羚雖為女子,卻是天下罕有的奇謀高手,論野心與手段更是比男子更勝,被這樣的人找上門來,楊勃唯一能做的,唯有躲避,然而,就如同臨別時,師父辛博牙所說的那樣:“楊勃,你天生王道命數,將來注定要功成名就,你躲不過,也避不開。”
楊勃自幼便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氣度與心智,雖然這六年來他一直刻意掩藏,將自己掩蓋得無比懦弱,但他身上的氣質並沒有消失,反而與日俱增。
麵對雄關那些散兵遊勇,楊勃還可將自身掩飾得密不透風,然而當鶴羽羚這等高手出現,楊勃越是想掩飾,所露出的破綻便越多。鶴羽羚一語將其識破後,楊勃反而覺得輕鬆了許多,如同先前在城關上與那黑暗對視時一樣,霎時間,楊勃的眼神變得如雄鷹一般,消瘦的身軀中,更是透出一股淩然氣息,他越是沉默,鶴羽羚便笑得越發深沉。
“哼哼哼,楊勃,跟我走吧。”鶴羽羚說道,“蒙歌淪喪,中原三分,神洲無不渴望一統,此正是英雄出世之時,我會代替你師父,
幫你完成你注定要完成的功業。”
楊勃冷冷的注視著她,沉聲道:“神洲分裂,卻讓眾人野心膨脹,欲求不滿,鶴前輩難道打算憑一己之力,與魏、晉、楚三國抗衡,一統神洲?”
鶴羽翎道:“人生在世,豈可無有一番作為,既然生在這亂世,就該縱情生死,圖王謀聖,連我一個女人都不懼天下梟雄,楊勃,你身負奇才,難道就甘心做一輩子的寒夜執戟郎?”
楊勃凝視著眼前的女子,靜默稍許之後,他淡淡道:“前輩所言並非我敢妄想,即便在雄關清冷一生,隻要能得短暫安寧,楊勃死也無怨了。”
“懦夫!”鶴羽羚一聲怒喝,麵孔變得凶神惡煞,她反手三指如鷹爪般掐住楊勃喉嚨,鮮血頃刻間沿著她指尖灑落。
楊勃喉頭吃痛,呼吸更是被一股內力扼製。
“你若不肯依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鶴羽羚威脅道。
楊勃麵色不改,窒息中艱難道:“動手吧。”
鶴羽羚看了看他,突然鬆開了手掌,冷聲道:“你以為你一句不肯,我便無法將你帶走?”
楊勃捂住喉部傷口說道:“前輩自然有此神通,然而帶走一具行屍走肉,對前輩的霸業又有何幫助呢?”
“有沒有幫助不是你說了算。”女人轉身走向門口,用鬥篷的帽簷再次蓋住了自己的麵容,“楊勃,你仔細想想吧,我還會再來的。”
鶴羽羚走後,楊勃從懷裏拿出一塊麻布來蓋住了傷口,等到鮮血止住,才從屋中走了出來,在走廊拐角處,他看見趙普正躲在火把下,滿臉喜慶的數著一袋錢銀,楊勃隨即明白了趙普甘冒風險的緣由。
他悄悄繞開趙普,從另一道台階又走回了自己值夜的地點。長戈還立在那裏,在風雪中搖晃,仿佛一個隨時都會倒下的老人,楊勃上前握住長戈,方才波動的心髒在透骨的寒意中逐漸平靜下來。
他拋開腦中思緒,讓自己的心神再次聚焦在前方的黑暗中,什麽天下紛亂,什麽一統神洲,這些東西現在都與楊勃沒有絲毫關係,他隻想知道這黑暗中到底暗藏著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