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寒夜執戈郎 38 花容
相府內院有座大湖，名曰紫薇潭，一條步道從岸邊延伸到湖心，那裏有座不大不小的亭子。
宴會不歡而散後，蕭仲謀便帶著吳王、蘇顏正、曹穎以及自己的長子蕭景年來到了這裏。
蘇顏正原以為寒冬裏這四麵環水的亭子會很冷，到了才知道，湖心處竟是半點冷風也沒有，仆役端來炭火，溫上一壺酒，竟讓人有種身處世外的愜意。
吳王的臉色不太好看，蕭仲謀臉色就更差了。
蘇顏正知道，能被帶到這裏，說明自己已然完全獲得了蕭仲謀的信任，見場麵略顯冷清，蘇顏正便先開口了。
“丞相啊，這秦錄可一直都是你的人，今日怎麽會弄到這種場麵？”蘇顏正自己不該問這話，蕭仲謀卻聽得出，他是在替吳王問。
蕭仲謀慘淡一笑：“人心難測啊，我對秦錄可謂恩遇有加，自相識以來，我與他從未有過任何矛盾，今日之事，恐怕是有人從中作梗。”
蕭景年趕上來給吳王倒了一杯酒，笑道：“吳王請勿怪罪，我們保證，這種事情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
吳王沒回答，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蕭景年又笑著繼續斟酒，“吳王的大業已然不遠，無需為這等小事而煩惱。”
“小事？”吳王瞪了蕭景年一眼，“哼，要不是你們府上那個丫鬟，你父親現在如何還不知道呢，你居然還覺得是小事？”
蕭景年啞然無語。
吳王站起身來，背手望著湖麵，沉聲道：“明日皇兄多半不會早朝，丞相你要擔起朝廷興旺，率群臣覲見陛下，禁軍如此膽大妄為，一定要徹查到底。”
蕭仲謀來到吳王身後，“吳王所言甚是，這樣的禁軍絕不能留，而且我覺得經過這件事，陛下多半會受些打擊，畢竟嘛，禁軍都是陛下親自選拔的，若是要細細追究，恐怕.……嗬嗬，朝廷事務太多太繁雜，陛下九五之尊，不該過於勞苦，我明日便想參請陛下準許吳王您.……”
“攝政。”蘇顏正自然能想到蕭仲謀不願說出口的那兩個字。
吳王不予回答，也用不著回答，他轉過頭來看著蕭仲謀，說道：“我在外征戰多年，學會的最重要的東西便是‘世事無常’這四個字，但想要宏圖大業，卻要極力避開這四個字，蕭丞相你智謀超群，想必花的心思會比本王要多得多，有些事情如果你無法確定那就不要去做，甚至也不要去說。”
蕭仲謀拱手，“多謝吳王教誨。”
吳王訓斥人的方式讓蘇顏正感到佩服，可越是這樣，吳王攝政之事也就越是板上釘釘，還有那些禁軍將士……事到如今，蘇顏正覺得自己已然無能為力。
送走吳王後，蕭仲謀與蘇顏正在府門前的石道上緩緩並行。
“蘇兄，明日你我可就要攜手共進退了，禁軍的處置我可以直麵陛下，不過關於吳王攝政，就要有勞蘇兄你了。”蕭仲謀神情極為懇切。
蘇顏正心中暗罵：你這老狐狸想的還真周全，居然拿我來做擋箭牌，不過也好啊，若是讓我來處置禁軍，那我真不知將來死後在陰曹地府該如何麵對徐崢國將軍呢。
“丞相既然囑托，我自當盡力促成。”蘇顏正說道，“隻是.……”
“蘇兄直言吧。”蕭仲謀說道。
蘇顏正看了看周圍，緩緩道：“丞……唉，我還是像當年一樣叫你一聲蕭兄吧。”
“哈哈哈，早該如此。”蕭仲謀大笑道。
“蕭兄，你我如今彼此坦誠，前路也都是那一條，雖然眼下看上去我們勝算頗大，可有一點我始終很擔心。”
“你擔心什麽？是天下人的唾罵還是史書的筆伐？”蕭仲謀笑道。
“我擔心吳王。”
蕭仲謀頓時便沉默了，蘇顏正接著說道：“吳王確有聖主之相，可正因為他太強了，將來功成，未必還能容得下你我這樣的老家夥啊。”
“飛鳥盡良弓藏，蘇兄，我又何嚐不擔憂此事，好在吳王鍾情於我的漫兒，若是順利，也可算是一種保障。”
“蕭兄真覺得這種話能唬得了我？”蘇顏正說。
蕭仲謀看了看他，突然又笑了起來，“嗬嗬嗬，是我錯了，蘇兄啊，我都快忘了你有多聰明了，所以啊，這兩天我格外高興，就是因為有你在一旁相助，實不相瞞，我眼下還找不到能克製吳王的辦法。”
“我有辦法。”蘇顏正立刻說道。
在蕭漫的閨房中，花容靜靜的躺在床上，氣息雖然虛弱，可好在已然平穩，那一刺差點便擊中她心脈，經過金陵城最好的三位大夫診治，已然無有大礙。
能躺在四小姐的床上，足見蕭家對花容的感激，此刻，蕭漫守在一旁，二姐蕭純更是蹲在床邊，握著花容的手，眼眶濕潤。
“二姐，花容已經無礙了，我們還是不要打擾她休息。”蕭漫說道。
蕭純充耳不聞，“花容，你可要早些好起來，從今以後，我們就是真的姐妹，我一定要你富貴吉祥的過一輩子。”
這時，花容的眼皮抖了抖，接著便緩緩睜開。
“啊，花容你醒了，太好了。”
臉色慘淡的花容看向蕭純，氣若遊絲道：“二小姐，您，您怎麽哭了？”
“我是太，太高興了。”蕭純笑著落淚道。
“月貌死的時候，你也這
樣哭過嗎？”花容在心中暗想，她看了看四周，輕聲道：“我，我怎麽在四小姐的床上？不行，我一個婢女，怎麽能髒了四小姐的床。”
蕭純趕緊阻止花容想要起身的動作，說道：“不，花容，從今天起，整個相府，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睡在哪兒都可以。”
這時，蕭仲謀走了進來，剛推開門便問道：“花容如何了？”
“父親，花容已無大礙，現在都已經醒了。”蕭漫說道。
“很好。”蕭仲謀坐到床邊，像撫慰自己女兒一樣，輕撫著花容的頭發。
“老爺……”
“誒，你不要亂動，當心傷口再破開。”蕭仲謀說，“花容啊，我真沒想到，今日會是你舍身相救，自現在起，你便不再是我相府的婢女。”
“什麽？”花容麵露驚詫，“難道老爺要趕花容走嗎？”
“傻丫頭。”蕭純笑道，“父親怎麽舍得趕你走，父親是說要收你做義女，對吧父親？”
蕭仲謀笑道：“正是，花容，你可願意認我這個義父啊？”
“花容怎麽敢呢？老爺，我……”
“誒，怎麽還叫老爺？”蕭仲謀撇嘴道。
花容想了想，“是，義父。”
“嗬嗬嗬，好，我的女兒，嗬嗬嗬，等你養好身子，我一定會開大禮來認你這個義女，現在你好好休息吧。”
蕭仲謀離去後，蕭漫也跟了出去。蕭純囑咐下人熬製湯藥和補藥，花容這時又強撐著坐了起來。
“花容，你怎麽又起來了？”蕭純又來輔助花容。
“二小姐，花容有話，不，是有件事要求你。”花容說道。
蕭純顯得有些不高興，“你要是再叫我二小姐，那我以後可就再也不理你了。”
“是，姐姐.……”
“嗯，這就對了，說吧，你要什麽姐姐都給你。”
花容說道：“今日我原本以為自己是要死的，剛才渾渾噩噩，我腦子裏就不停閃過那些對我很好很好的人，第一個是妹妹月貌，然後是姐姐你，還有老爺，還有.……公孫。”
蕭純一愣，“花容，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吧？”
“不是，是他平日裏一直都對我極好，我知道他犯下了不可饒恕之罪，但是.……姐姐，能不能不要讓公孫死，我隻是不希望他死。”
蕭純說道：“公孫那狗奴才一直都對你垂涎三尺，自然是要對你好的，妹妹啊，你從入府以來從未求過我什麽，這點事情，姐姐自然會答應你，你放心，他一定會等到你想讓他死的時候才會死，嗬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