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自殺

  但是蕭騖並沒有等到想看的答案,灝寧消失了,像是從未在世間出現過一樣,目睹了蕭策的悲傷後,他心滿意足地離開這片令眾人都不開心的地步。


  隨著灝寧的離開,蕭騖理所當然地被送出了龍淵。


  彼時緣衣剛出來沒多久,覺得灝寧的身份著實奇怪,正要發消息告訴鬼卿讓他去查一查,蕭騖就被一道力量傳送出來了。


  赤丹正在擔心沙棠的境遇,哪有心情關心蕭騖的狀態,蕭騖的手下都退出去守著了,緣衣的性子更是不會管蕭騖的死活。


  於是蕭騖還沒從迷茫中回過神來,就被一陣疼痛喚醒了神。蕭騖猛地砸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這才引起了赤丹的注意力。


  赤丹急忙上前扶起蕭騖,臉色難看,“怎麽樣?沙棠怎麽樣?”


  這位人間的帝王麵上難得不像往日的鎮定,因為疼痛一張俊臉皺在一起,呲牙咧嘴道:“死了,屍體在蕭祖那裏。”


  蕭騖的教養是不會允許自己說出這種風涼話的,但是赤丹方才的漠視讓他著實有些生氣,於是說話絲毫不客氣。


  “蕭策,蕭策。”


  蕭策的名字在赤丹嘴邊重複了好幾遍,他有些無措地左看右看,看到最後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又像剛才一樣沉默了。


  被這麽一鬧,緣衣也不想知道立馬就讓鬼卿去查了,決定還是等君旻出來再說。


  幻境內,君旻一臉嘲諷地看著蕭騖,覺得眼前的人可笑的很,人在的時候對著她隻有欺騙,非要等人死了,才知道後悔,抱著屍體做無畏的哭泣。


  白婧看著一直流出血淚的蕭策,止不住地心裏感到恐慌,好半晌,她才顫抖著聲音道:“策哥哥,你沒事吧?”


  一片寂靜,蕭策沒有回複她。


  蕭策的模樣太可怕,又過了好一會兒,白婧才又鼓起勇氣顫巍巍地問了句:“策哥哥,你”


  然而剛說了一個字,就被蕭策打斷了,他整個人陰鬱極了,像是剛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嘶啞著嗓子,從胸腔出發出聲音,“出去。”


  白婧不願,還想往前走,但是蕭策就像是守護自己領土的野獸,白婧不過往前跨了一步,蕭策瞬間就發狂了,怒吼道:“滾出去,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進來。”


  白婧從未見過這副模樣的蕭策,被他這一吼,一直含在眼中的淚瞬間滾落了下來。


  身旁安靜的畫劍拉住白婧,走了出去。


  出了門後,被嚇得丟了神的白婧終於回過神來,甩開畫劍的手,臉上柔弱傷心的表情一下子沒了,渾身散發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畫劍,你什麽心思我知道。但是別再癡人做夢了。”


  畫劍嘴唇微微蠕動,想說些什麽,卻終究沒說出來。等白婧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眼前了,他身軀僵硬地轉了個方向,麵對著房間,半晌,嘴角扯出一個苦笑,心道:你放心,我以後都不會纏著你了。


  蕭策在房間裏待了很久,剛開始君旻還有心情嘲諷蕭策,時間久了,君旻也不想在蕭策身上浪費時間了。


  沙棠死後,她關住聽琴的結界也消失了,然而聽琴趕到了汾陽後,卻隻看到了畫劍筆直的跪在蕭策的房間外麵。


  幾乎是瞬間,聽琴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兒。


  蕭策在裏麵待了多久,兩人就在外麵跪了多久。


  但是天下剛安定,大楚百廢待興,百姓民不聊生,並沒有多少時間留給蕭策傷心。沒過多久,手下人一個個的奏折就接二連三地送上來了。


  蕭策終於出來了,眼角的血跡已經幹了,滿頭白發雜亂地散在身後,一身玄衣上好的布料卻多了好幾道皺褶。


  蕭策暫時並沒有處理他們,好像完全忘記這件事。但是聽琴和畫劍兩人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


  果然,蕭策安排好國事後,他的暗衛也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宮人是白婧之前的丫鬟,聽從畫劍的指揮在沙棠麵前說了那些話。她並沒有見到白婧這位曾經的主子,就死在了天牢裏。


  畫劍被處決時,聽琴在一旁苦苦求饒,可是就連她都想不出好的借口來,隻能用著畫劍往日的功勞來乞求蕭策。


  可是誰都明白,畫劍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沙棠,那個心善的姑娘,救了整個大楚的姑娘。


  蕭策眼尾泛紅,踢開緊緊拽住他的聽琴,手裏緊攥著沙棠留下的鳳凰眼。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蕭策放了畫劍,聽琴也被流放出宮了。兩個曾經最得蕭策信任的人全都被趕走了。


  沒過多久,大楚正式建國,新皇蕭策登基為帝。像是對自己的懲罰,蕭策每天除了處理公務便是處理公務,偶爾閑了便去陪著沙棠。一陪就是一整天。


  漸漸地,這種日子像是成了蕭策的常態,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蕭策像是恢複了正常。


  白婧不知是怎麽想的,日日端著補品等在禦書房外。新上任的大太監苦著臉勸道:“姑娘,您還是回去吧。陛下是不會見您的。”


  還有句話大太監沒敢說出來,您的命是用先皇後的命換來的,陛下沒殺您算是給您麵子了。


  沙棠死後,蕭策追封沙棠為敬仁皇後。像是為了彌補什麽。


  不知道是哪句話刺激到了白婧,她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她盯著緊閉的殿門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轉身離開了。身後一直跟著的小宮女小跑著才跟上她的步子。


  白婧的身影太過決絕,與往日完全不同,大太監還以為她就此想明白了,長長地歎了口氣,轉身進了屋,也並沒有提及白婧的反常。


  誰想,當晚就出事了。


  白婧派人燒了沙棠所在的宮殿,那所蕭策為了沙棠特意建的蒼梧殿。


  蕭策趕到時,白婧正舉著火把,瞠目欲裂,嘶喊道:“憑什麽,她算什麽東西,這大楚的皇後也是她能當的。”


  喊著喊著,白婧就哭了,“當初先生說策哥哥乃是真命天子,我父親費勁心思救下被先王後暗殺的他,教導他,輔佐他,讓他成了大楚最傑出的世子。如今他成了皇帝,我才是大楚名正言順的皇後,我才是,她一個死人憑什麽?”


  白婧的話淹沒在風裏,飄飄忽忽的飄進了蕭策的耳朵裏。


  大火借助著當晚的強風燃燒的像張牙舞爪的惡鬼,一點點吞噬著這座宮殿,也吞噬了蕭策最後的生的希望。


  火光中,白婧的瘋狂和蕭策的絕望,在君旻看來既可悲又可笑。


  白婧死了。


  蕭策救出了沙棠後,親手將白婧扔進了火裏,白婧死在了這把自己放的火裏。


  沙棠的身體雖然被救出來了,但是蕭策卻活得像個行屍走肉。就連不關心蕭策的君旻都發現了蕭策的不對勁兒。


  他又開始了沒日沒夜地處理政事,還在宗族中挑選的傑出的小輩作為接班人培養。提前派人建造帝王的墓室,還親自監督。


  蕭策將墓室選在了皇宮,他的選地奇怪,建造的墓室更加奇怪。


  在建造了一個豪華的墓室後,他又命宮人在墓室上又建了個一模一樣的的墓室。隻是不同於最底層的墓室的豪華,這層墓室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間主墓室。


  墓室的壁畫都是蕭策親手畫的沙棠鳳凰真身的模樣,模樣逼真,栩栩如生。


  工人花了一塊又一塊的石料,才雕刻到蕭策滿意。


  墓室建造是一個大工程,他花費了許多時間。墓室建成的那天,宮人罕見地看見這位常年冷著臉的帝王露出了一個笑容。


  奉命監督墓室建造的大臣稟告完事情後,偷偷瞄了一眼露出笑容的蕭策,大概是常年沒有笑,這個笑容十分不自然,僵硬地很。


  等大臣退下後,蕭策喚來一直默不作聲的大總管,吩咐道:“把蕭峰叫過來。”


  蕭峰是蕭策挑選的繼承人。


  少年年紀不大,今年不過十六歲。三年前蕭策初見蕭峰時,少年稚氣的麵龐上滿是尊敬,眼裏帶著藏不住的對這位年輕帝王的崇拜。


  然而經過這三年蕭策的調教,少年如今做事沉穩,端的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


  大概是猜到了什麽,見到蕭策後,蕭峰不像往日的那般沉靜,帶著些悲傷。


  蕭峰垂下頭,低聲道:“陛下。”


  蕭策抬眼看這個他親自選出來的少年,眼裏罕見地出現了欣慰的表情,蕭峰很出色,聰敏又沉穩,做事情也幹淨利落,從不優柔寡斷,也能聽得下去別人的勸諫,大楚交給他,蕭策很放心。


  “你應該知道朕找你是為了什麽吧?”蕭策道。


  少年抬頭,“知道。陛下,就不能”


  蕭策沒有讓蕭峰說下去,卻並沒有往日的冷漠,而是帶著些笑意,“這是朕活下去的唯一的目標了。”


  建造一個墓室,他在上麵永遠地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傷害。


  蕭策自殺了。他彌補了沙棠一個婚禮,為沙棠穿上了他親手縫製的嫁衣,然後自己穿上婚服躺在了空蕩蕩冷冰冰的墓室裏。


  他將帝王的陪葬品留給了沙棠,在底層的墓室裏建造了世上最絕妙的機關,用自己作為誘餌迷惑了世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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