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與我周旋
雖然辛奈的表現得很焦急,但是還是被安舍爾用自己安和的情緒感染了。師兄泰然的口吻中透露出一種讓人安心的魔力,所以他也就變得不再那麽擔憂。
實際上這其中最為擔憂的可能安舍爾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了,從小時候開始,沐恩的運氣就“好”的匪夷所思,很多的危險情況安舍爾自認如果是自己碰到都沒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比如讓他的靈魂受創的那次,若不是教宗大人千裏奔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開空間將自己救出的話,恐怕自己就真的要死在那裏了。
說什麽相信沐恩有辦法把自己複活那是扯淡的,雖然安舍爾對自家師弟非常有信心,但是也沒有信任到覺得沐恩可以達到那種前輩所有人都不曾達到的境界。而如果不能成就半神,那麽讓自己複活也不過隻是無稽之談。
平心而論,沐恩的天賦雖然讓人自愧不如,但是在所有的史詩天才之中,在同期的表現並不能算是特別的出色。這樣的情況可能和沐恩本人的性格更偏向安靜有關係,但是不管原因如何,最後的結果是已經被確定下來的。
而且史詩級天才也未必就能成為同時代的最強者,能夠成為聖人當然證明了他們的天賦。但是“普通人”之中也有成為聖人的存在——這裏的普通人當然值得是和這群史詩相比的,所有的聖人與宗師無疑不是打小開始便在其他人眼中是難以企及的存在。
正是因為聖人的這種稀缺性,導致了除開史詩之外,能夠成為聖人的這些人無一不是極度的努力並且各自有太多的奇遇才能成就如此功績。而史詩們因為本身的稀缺性,被“太當回事”了,這導致了曆代的史詩都被保護過度,沒有經驗自然就難以在某些需要依靠經驗積累的方麵難以企及那些從底層爬上來的同輩魔法師。而且高塔安逸的環境也決定了雖然他們身上的好東西肯定是不愁用的,卻因為少了些魔力總也難做到真正的契合。況且退一萬步說,如果能因為其與發現什麽真正的好東西當然也會隻自己留著,先不說合不合適其他人,人都畢竟還是有私心的,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道理大家都懂,即便是開壇授業,也隻會教給自認為有潛力的後輩。
比如安舍爾父親所擁有的光暗雙生,這麽多年來也從來沒有教給別人過,甚至連安舍爾,他的父親都認為他現在學習還為時尚早。
光暗雙生當然是普天之下最難的法門之一了,如果烏瑪什不是為了參透這本秘法的奧妙,說不定還能再早上幾十年成為聖人。
大家族的領導者往往有個魔咒,就是一代不如一代,即便是所謂的“中興之主”,也比不上那已經在故紙堆中飄搖了很多年的家中老祖。但是烏瑪什是個意外。或者說,成為了聖人之後,強弱往往就更容易被量化了,烏瑪什的權能顯然在整個帝國的曆史之中都是排的上號的強。更不用說到了聖人境界依然頹勢不減,仍然可以對戰鬥起到巨大幫助的那本秘法。即便這兩者也有很多人都能湊巧的舉起,不要忘了他還是從邊疆之中廝殺出來的戰士,眼光凝華的時候,殺氣都可令人先生退意三分。
如果不是前有月神,後有狄亞勳,他在整個曆史中,都是聖人中前三甲的有力競爭者。
而假若是把他放在史詩級天才所成就的聖人之中橫向對比,能被後世的好事者認為在烏瑪什完全的進入了聖人並熟悉了自己的權能之後,可能可以與他抗衡的也隻有一位而已。
便是那個能將自己的另個魂魄召喚出來的人。
所以可想而知,沐恩的未來其實麵對的是要與哪些怪物比較,也無怪乎他的老師將他放出來經受如此之多的磨礪。星辰將至,如果隻是位普通的聖人,對於帝國的助力可有可無。所以不如拚著讓他身死的危險,去尋找那絕境之中的生機,然後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未來,說不定能擁有在絕境中可以力挽狂瀾的能力。
塔瓦西斯的良苦用心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而且也不應該和任何人去說。每個生靈都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去評判事物,那句話糙理不糙的“屁股決定腦袋”隻一句就道破了人世間的千萬重矛盾。
他也知道,自己即便貴為聖人,但是僅僅憑借這些考量就讓其他人慷慨赴死,未免有種拿別人的錢請客不會心疼的無理感。
所以他便不說了,任由著沐恩與他心生間隙,爭吵的時候也從來不將這些話給說透,甚至塔瓦西斯都不想他知道,就這樣由著去吧。若是真的人心渙散變得消極,至少未來還能有個不濟事的聖人,多多少少也可保一方安寧。
至於沐恩會不會因為和自己的矛盾導致最後不在國仇家恨時挺身而出,他倒是毫不擔心,雖然從小到大使徒二人名分大過實質,但是聖人的目光始終落在沐恩的身上,他是怎樣的人,善於計較的塔瓦西斯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那些話,那些心理的計較如果說透了,即便聽上去是為了很崇高的理想,但是卻反而有可能激起激烈的反抗情緒。
世界上從來不缺人真的會相信那句沒有任何道理的,所謂的“我不在乎大國崛起,隻在乎小民尊嚴”的人。
可是如果沒有大國不受人掣肘的尊嚴,哪來的小民尊嚴可談?不過就是淪為萬般人過皆可欺的奴隸罷了。
隻惜話雖如此,當生死訣別的威脅能讓個體確切的感受到的時候,又有幾個人能做到泰然處之呢?
在自己真切的會失去的東西麵前,那些去國懷鄉的感受,反而也變得特別的虛幻和遙遠。
就像有些喧嚷著廢除死刑的人,在被問到拐賣兒童的人販子應該怎樣處理的時候,他們卻會毫不猶豫的支持死刑。
因為他們真的有個孩子,真的會麵臨這樣的危險。
塔瓦西斯坐在高塔之上,這塔是真的很高了,讓他可以透過雲層俯瞰天下眾生,上到公卿王候、下到乞丐走卒所有人的模樣。
然後便開始肝泰壽命果然不該太久,否則越看這世界越覺得像是個黑色幽默的舞台劇。
每個人都在這廣袤的台麵上無休無止卻又不自覺的扮演著惹人發笑的弄臣。
身邊再沒有那個討人厭惡的聲音,這讓塔瓦西斯感覺安靜了很多。但是卻反而也讓他不敢研究那些永恒之王所留下的,關於有可能踏足另個境界的知識。
對於一個學者而言,他太清楚這些知識有多麽強的誘惑了,這種誘惑的程度,甚至超越了他心裏的那個誘導他去行惡的聲音。
但是他每每在放空思維時不自覺的想要觸碰,就渾身一激,然後將伸出的手收了回來,大聲喘息。
幽暗賢者就死在六十年前,他的事跡是高塔之內的辛密,少有人提及。但是塔瓦西斯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前車之鑒還曆曆在目,他決不會以個人的欲望和國運對賭。
他走到窗前,窗外的藍天裹挾的慵懶的雲絮,為地上匆匆忙碌的行人們增加了些許生活的情趣。
隻是他們或許根本沒有時間和閑情逸致來感受這份隻有富貴之人才能借以宣泄閑愁的雲絮。
這是比無奈更加無奈的事。
連柵欄中的豬都可以在重大的節日和宴會所需要的犧牲之前保持悠閑,但是飼養他們的人們卻要為此終年忙碌。
可我們每個人又何嚐不是在等待著命定的終結來臨呢?卻依然要過得如此辛苦。
如果有機會啊,我一定要屠戮這片寰宇之中所有的神明,將遊戲人間的權利還給在人間遊戲的生靈。
想到這裏,他的手拍了拍那個用以存放自己故意導出的記憶的魔導器,歎了口氣。
今生是不再有機會了。
隨後聖人的眼光照耀到了帝國的邊疆,但是沒有辦法穿越空間的界限,所以也就無從知曉秘境之中發生的事情。
沐恩從營地中站了起來,將最後些許餘燼徹底熄滅,天已經蒙蒙亮了。
“你似乎有心事?”枯條看著他,自從脫離了確切的危險之後,他感覺這個少年就像是個遲暮的老人一樣了無生趣那般。
回想當初剛剛見到他的時候,他似乎也非常的冷靜,雖然說得話聽上去比較俏皮,但其實語氣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沒……”沐恩不想談論這個話題,所以直接否認了。
“開誠布公的談談,對自己有好處的。”枯條也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是確實沒有什麽啊。”沐恩笑了笑,怎麽看都是沒什麽誠意的模樣。
“好吧……既然你不想說的話。”枯條表麵上沒有強求,但是還是仿佛不經意的提了一嘴到,“不過咱們還要相處很久,你不可能一直這麽沉默寡言。”
“我也不是很沉默寡言的人吧?”沐恩聽了這話,笑了起來。
“相比於在隊伍裏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那倒是……畢竟他們都是話癆,我有這個習慣,別人說什麽都會附和兩句。因為我的朋友也是話癆,平時他們說話的時候不搭個腔,他們會一直嘮嘮叨叨。”
“的確如此。”聽了這頗有見地的一番話,枯條也是會心一笑。
“咱們要出發了。”沐恩將之前餘燼之上烘烤的幾塊麵包從簡易烤架上取下來,遞給枯條一半說道。
枯條接過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一邊吃一邊出發了。
秘境中的“門”,都會有非常強烈且明顯的特征,如果不是之前枯條迷迷糊糊,估摸著沐恩也不會這麽輕而易舉的著了道,等到他們發現情況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是為時已晚。
巡禮者們的地圖顯然還沒有更新到第二層,畢竟其實現在也不算是秘境開啟了很久。雖然在第一層秘境時間過得很快,但是整體而言,秘境中的時間應該都是比外麵要長上很多的。
在秘境之中,冒險者的進度比巡禮者快是常有的事情,因為巡禮者們要進行地圖的繪製,工作量肯定非常的大。就算有定位魔導器的幫忙,也需要通過各種各樣極其專業的技巧判斷出有一個秘境的原本方位,然後再進行節點的探測,從而獲得某區域內的地形和怪物分布情況。
這也是為什麽巡禮者們標出的難度很多都僅供參考的原因,大部分的地方他們其實也沒有必要親自去。
否則不光很累,高塔也未必能負擔的起這麽重的人員損耗。除非區域秘境之中的節點好死不死正好握在了秘境的領主周圍,那就必須要進行戰鬥了。
但是即便是要進行被迫的戰鬥,巡禮者們追求的也不是殺傷,而是保命。隻要把必要的探測裝置放到節點上,即便下個瞬間就被破壞也能夠采集到信息,之後就沒他們事了,放開了跑就行。
而且今年這麽個奇怪的情況,估計巡禮者們的壓力也非常的大,實在沒有辦法苛求的更多了。
在曠野之中行走,這邊就已經徹底沒有補給了。通往二層的門剛剛被他們給打通,所以這裏除了手段豐富的巡禮者們,應該還沒有冒險者涉足。
人在空曠的環境中很容易覺得寂寥,在寂寥的情況下,便會變的非常具有表達欲望。
就是這樣的奇怪,人們在人多的時候往往覺得寂寞,在人少的時候也是如此。
所以知音難尋,得一人可了終生。
沐恩的沉寂感越來越重,體現出了和年齡嚴重不相符的蒼老感。
這讓枯條非常的擔憂,不是因為內心的煩惱,每個人的內心都有煩惱。可沐恩表現出來的神態可以明顯的讓人感覺得到他心不在焉,似乎是已經認定這裏非常的安全而放鬆了警惕。
野獸們沒有抽象的情感,因為它們需要為了生活而奔波,除了獵食和睡眠,生活中再無它物。
所有的這些意外產生的情感,都是需要物質世界的極大充沛才能做到的。至少要衣食無憂才行。這也是為什麽往往科學家之類的高知人群隻能在貴族或者附庸貴族的人中產生。
這樣說來,投胎似乎才是世界上唯一的技術活。
而眾所周知的原因,往往這種沉溺於探求事物規律和內心世界的人,是極度缺乏在野外的生存能力的。因為他想的太多,反而忽略了能做的。也因為人的精力有限,不可能有人精通世界上的所有東西。所謂的博物學家,早在遠古時代就已經銷聲匿跡了。
即便是精通此道的人,也會因為善泳者溺於水,善騎者墜而死亡率極高。這更說明了野外的殘酷,是需要無時不刻的全神貫注才能夠提升自己存活機會的。
“我必須要和你談談了。”枯條在這天夜裏睡覺之前,叫住了沐恩,對他說道。
沐恩看著他,表現出順從的態度。
“你還是不打算跟我說說你究竟在因為什麽事情而分神嗎?”枯條看著他,有些“監督”的壓迫感了。
“嗯……”沐恩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們在哪嗎?”枯條皺起了眉頭,語氣也加重了些。
“秘境。”
“這裏很危險,你知道吧?”
“嗯……”
“但是你現在的狀態,你不覺得太放鬆了嗎?”
沐恩愣了愣,搖了搖頭道:“我覺得自己還是挺……”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一個拳頭停留在了他的鼻尖處。
“連這種速度的拳頭都避不開了,你竟然還想說服我相信你是在全神貫注的進行運動?”
“這個遣詞有些奇怪啊。”沐恩笑了下,試圖扯開話題。
“你不能死在這裏,我的朋友。我可以死,他們可以死,你不能死。你是高塔的學生,你應該知道國家培養你們付出了多少的代價。你不光也不應該隻是為了自己而活,還有學院、國家。更何況你這麽優秀,你的價值,你應該去兌現他。而不是在這裏自己與自己對話……我不是說這不好,而是你不應該不分場合。”枯條的聲音很嚴厲,就像是教訓調皮孩子的老師那樣。
“嗬……”沐恩聽到這句話,突然笑了起來,有些輕蔑,“是的……付出了很多的代價,但是誰還沒付出代價呢?”
“你這是什麽意思?”枯條的眉頭更緊湊了些,看得出他很生氣了。
“沒什麽……我不想談論這件事,這是我個人的隱私。”
“我不想跟你說什麽大道理,但是我做冒險者已經很多年了。我見過各種人。你這樣的狀態,真的會死的。”
“未嚐不是件好事……”沐恩望著遠方,咬了下嘴唇,但是他也意識到了如果再繼續這樣的表達,很可能會徹底激怒枯條,所以便往回找補了兩句到,“你也別太擔心了,這個地方還是比較平和的,所以我抽個空想想自己的事情也不是什麽壞事。溫故而知新嘛。不過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應該如此分神,隻是有些事我覺得還是自己想會更好。這樣吧,這件事情,我們明天再談,你容我再整理下思緒。”
“希望你明天的時候就已經恢複到了正常的狀態,如果在外麵,我不會管你做任何事情。但是秘境,你要尊重這個我們完全陌生的地方,因為他會告訴你不尊重他的代價的。”
“好的……晚安。”沐恩說完,便鑽進了睡袋中。他值守後半夜,前半夜可以休息一下。
聖人能不能穿越過那道門呢?這是安舍爾在思考的問題。黑雲在他們的頭頂徘徊不去,而那些權能之力逸散的範圍也在逐漸的變小。
這不是說它在變弱,而是證明這個爭奪身體的較量已經接近了尾聲。
要不要在這裏殺掉它呢?安舍爾有些猶豫。如果等到對方不管是誰奪得了身體的控製權,想要殺死它肯定就沒有當下那麽輕鬆了。
看來對於秘境之中的其他聖人來說,這塊肥肉對於他們的吸引力不是特別的大,或許他們是覺得這團黑霧是在引誘他們上鉤,然後扮豬吃虎。
秘境之中存在的壓力實在是太大,安舍爾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準確的探知到是否有什麽目光在注視著此地,如果有的話,那就可能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雖然家父的權能格外強大,但是畢竟是別人的不是自己的,他身體裏也沒有原生之種這樣的東西,如果將保命的底牌用掉了又被什麽東西盯上覺得可以碰一碰,那可能死的就不是他一個了。
還是要和時間賽跑,他們已經沒有多餘的經曆慢慢的前進與地下的這些怪物糾纏了。安舍爾必須要帶領著這些人在對方還沒有完全將精力放在這邊的時候穿越到安全地帶與沐恩會和。須知沐恩肯定是也在不斷的行動之中,如此廣袤的地界,安舍爾也沒有足夠的把握可以找到他。
當初他想要自己出發來尋找師弟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帶上這些魔力程度不夠的孩子們顯然會拖慢他的腳步,而本來能夠靠更多的機動性和隱蔽性來增加自己找到沐恩的機會也因此消失。
不過他倒是沒有什麽責怪這些孩子的意思,畢竟這不是他們的錯,他們隻是擔心自己的夥伴而已。在人年少的時候,能遇到這種朋友,是非常值得慶幸的。至於沐恩,他相信自己的師弟既然能捅出這麽大的簍子,不說能解決,至少多撐幾天的能力應該還是具備的。
翌日清晨,天空下起了毛毛雨,襯著周圍的景色朦朦朧朧的,有種空靜的美感。學會賞雨是稱為詩人的第一步,不過在野外沒人想當詩人,他們隻知道這種可以衝刷掉所有氣息並且壓低亮度的環境特別適合伏擊。
並非所有人都是獵人,所以冒險者們就必須要考慮是不是會被其他的生物伏擊。畫冊中宗師宣傳百獸之王老虎叢林之王獅子之類的生物,聽上去好像非常威武,但是實際上它們用文明世界的標準來看一個比一個卑鄙,從背後偷襲,並且匍匐前進,在某個地方一等就是一天。為了生存那道德感是需要被踩在泥潭裏刻在恥辱柱上的,能活下去就是唯一的正義。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精靈王原來交給沐恩的關於戰鬥的知識可以說是返璞歸真,所有的招式,都是以有效殺傷敵人為目標的,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規矩。但是戰鬥之外,也找不出能比赫爾普更加溫柔知理的人了,很多旁觀者和道德先生們以此指摘精靈的虛偽,實際上是他們搞不清楚形式,天真的如同一灘爛泥。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沐恩和枯條顯得非常的警惕,人類因為是異化的非常早的種族,實際上如今已經和精靈沒有太大的關係了。他們的各項機能也完全是朝著不同的方向而發展。但是作為和精靈血緣關係非常親近的亞精靈,他們擁有和精靈一樣出色的視力和嗅覺,對於很多的野生動物的信息素,也能進行分辯——當然是那種用於警惕和威脅的信息素,如果是種群間的專屬,那麽任誰也察覺不到。
這種能力可以幫助他們在很多情況下避免太多的麻煩,隻需要警戒一個位置。但是這個情況下,他們顯然也就需要將上風口和下風口都給盯防起來 ,野獸的肚子可不會因為天氣的變化就不餓了,大家都是出來混飯吃的,該享受的福報肯定是一點也不能落下。
隻不過九九六也不太合適,像這種純粹為了生活而奔波的,它們的工作都是零零七製。
糟糕的消息還在不斷的傳來,因為沐恩的黃金之心裏還供養這一個精靈,她雖然不參與戰鬥,但是她也要吃飯。所以沐恩的儲備糧食下的很快,已經要開始著手準備尋找可以獵殺的野獸來作為補給了。
能夠獲得獵物的成功率是很低的,所以必須要早做打算,但是再怎麽做打算,也得今早之後再說。
“說吧,你再想什麽?”枯條坐在了他的對麵,眼神平靜,但是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
“我其實挺好奇的。你們……就是小隊裏的成員。你們難道不會因為失去戰友而難過嗎?感覺你們總是可以很快的時間就走出來。可是你們應該已經共同生活了很多年。”
聽了這話,枯條愣了愣,似乎是沒有想到沐恩竟然會反客為主,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你還記得嗎?我原來跟你說過,願意做我們這一行的,肯定都已經對未來可能出現的情況有了覺悟,否則是沒有辦法做好這一行的。而像是我們這種年紀……我今年已經兩百多歲了,隊短更大,三百多,他和烏瑪什是同個時代的人包括瘦子。瘦子不喜歡烏瑪什,你覺得好奇。但其實是因為你不知道烏瑪什年輕的時候是什麽模樣。我們這樣的年紀,生離死別都已經見得慣了。很多的隊員,其實還沒有隊短大,但是絕大多數都是有了些成績或者資曆之後,就會選擇去憑著這份履曆去個安穩的地方找個安慰的差事。那些富家翁有大把的錢願意聘請我們這樣的冒險者去做家臣,雖然掙得少了,但是生命危險也少了很多。這是生離,還算可以接受,不管怎樣,都是好聚好散。隊短為人灑脫寬和,看起來不像個冒險者。所以也不會覺得這是種背叛。‘都是出來討生活的,應該彼此多多諒解。’這是他的原話。死別那就更多了,你也看見了,這麽多的新人走到了最後的,可能也就一兩個。雖然這次的情況特殊,但是往日即便剩下來的人多些,也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自己退出或者被刷掉。所以那些七七八八的東西,我們見得多了。這個年紀還在做的,都是已經習慣了的。”
“這種事情沒有辦法習慣吧?”
“殺人都能習慣,還有什麽不能習慣呢?難道你不會偶爾做噩夢,做那種自己被別人殺死的夢?可是這種夢並不會讓你停止殺死別人啊。”
“或許會呢?而且,殺人是殺那些和自己無關的人,不像是眼看著隊友被殺掉,卻無能為力的感覺。那是和你一起喝酒、談天說地的人啊。怎麽能這麽容易釋懷?”
枯條聽了這話,笑了笑,意味不太明朗,似乎是在感慨沐恩還是太過年輕:“我知道了,你是因為小白臉的事情,還耿耿於懷。沒有必要。當你失去的多了就知道,這些東西,是真的可以習慣的……你知道嗎,其實最終你習慣的不是那種悲傷,其實還是會有些難過的。但是你會原諒自己的無力感。否則的話,你要麽被逼瘋,要麽自殺。人總得有個宣泄的途徑,給自己一個逃避的借口。已經死了那麽多人了,我都沒能救下來,不在乎這一兩個了。”
“怎麽甘心!那可是你們的朋友。”
“那便來年清明,多捎上幾瓶好酒,我們還能怎麽樣呢?不可能陪著他們去死,那就隻能麻痹自己了。倒起來,或許這才是我們越來越偏執的喜歡冒險的原因吧。高壓的精神狀態下,可以逼迫我們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全身心的關注當下的危險。這樣的話,不會被過去所困擾。”
“這是逃避。”沐恩搖頭。
“那你有什麽辦法呢?”
“我們可以想辦法啊。”
“想什麽辦法?生死人?肉白骨?”
“我相信有一天可以做到的。”
“那你怎麽保證你所複活的不是單純的血肉而是完完全全你曾經認識的那個人?你愛的那個人,他所愛的其他已經失去的人呢?你要幫助他全部拯救回來嗎?那是不現實的。海神說死亡是輪回的開始,我們作為其他生命的養分而繼續存在,而最高級的掠食者也終將崩解,所以我們永遠循環在廣袤的空間之中,既然如此,那麽我們終將再次相遇。何必如此牽掛。”
“可……”
“不要給自己的心增加如此之多的負擔,因為那些東西都是很虛妄的。如果你連自己為自己設下的障礙都沒有辦法跨越,那就沒有辦法走向更高處。其實他人的生死又關自己什麽事呢?隻是我與我的博弈和較量罷了。不去否認那種情緒,但是也不要被它拖累。”
沐恩聽到這句話,沉默了良久。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
可是那個我,是哪個我呢?
選擇的權利在自己的手中,感性和理性,其實都沒有對錯可言。
“我明白了,謝謝你。”沐恩點了點頭。
枯條看著沐恩,與他就這樣對視了幾秒之後,笑著搖了搖頭道:“你還沒有明白。我猜,你肯定是感覺自己受到了背叛,原本的信仰被現實衝擊而動搖了。”
沐恩心裏一驚,不知道是哪裏被看了出來。
“當初我從高塔離開,成為名冒險者,你知道他們是怎麽說的嗎?很多人都說我瘋了,去做這種體麵人看起來不入流的行當。但是他們才是瘋了,連自己想做的都不能做,那麽我的靈魂甚至都不體麵了,維持那種表裏不一的麵子工程,不如把那些用所謂的框架束縛我的人點顏色看看。”
“很有魄力。”
“那時候我也和你一樣,覺得高塔沒什麽好的,裏麵的宗師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有自己的欲望和追求,在我看起來好像也沒有小的時候所以為的這般高光偉正,沒有那樣的陽春白雪。讓我覺得很難接受。我希望能做個更純粹的人。”
“我覺得這很好。”
“的確如此,所以我堅持到了現在,但是這樣的路也有代價。我來了之後發現他們雖然更純粹,但是確實有些令人不齒的感覺,絕大多數的冒險者隻是為了錢。而為了錢,他們什麽都做得出來,道德、文明,那些都是狗屁。”
沐恩沉默了,靜靜的聽著對方說下去。
“而那些好人,似乎活不了多久。”枯條笑了笑,“然後我發現,和他們一對比,高塔的人似乎的確是真的更為陽春白雪,雖然本質上都是在追求利益。”
“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了。我發現,把一個群體給擬人化是個很愚蠢的行為,因為那樣的共情、恕己以量人其實都是沒有辦法預測這個群體發展的走向的。人甚至都會自我矛盾,更何況是個由一群人組成的集體?所以我們要做的,不是說對那個集體或者個體產生厭煩和抗拒,而是要去明白他們的利益訴求。之後,選擇利益訴求相一致的團體假如。最重要的不是環境如何,而是你是個怎樣的人。”
沐恩聽完枯條的闡述,微微張開嘴巴,表情有些驚愕,似乎感覺到對方的話讓自己很多的疑問有了解答。雖然台現在還沒有辦法擰扭過自己的內心,但是就像大漠中的行者找到水源那樣欣喜若狂。
曾經看過的那些書本,都太過臉譜化,是理想甚至於空想主義,沒有辦法指導現實的問題。但是每個生活在人間的芸芸眾生們,都有自己的哲學,並且貫徹始終。
“謝謝你,學長。”沐恩不再叫枯條的名字,而是叫了一個相當親近的稱呼。
“看來在你心裏,我終於有資格被稱之為學長了。”枯條聽到這個稱呼,笑了起來。
“這一路上 ,您都幫了我很多。雖然我的心中仍然對於自己想要追求的目標有迷惑,但是我有了方向。或許我可以以此與我的老師和解。”
“其實沒有必要,你隻需要和自己和解。這才是我們需要追逐的目標——你應該去供奉海神,他擁有無窮的智慧。可以給我們在任何時候啟迪。因為他不時站在高天之上揮斥方遒的寶駿,而是甘願承受凡塵所有重量,為眾生托舉寰宇的存在。”
“開始傳教可就不好了呀。”沐恩聽到這話,笑著揶揄道。
枯條也笑了,不過還是比較認真的對沐恩表示,如果有機會,可以去了解。
“我看過《海神教典》,很多的邏輯都不太自洽,和世界的規律也有相悖。”
“教典是人編撰的,人會產生錯誤。但是海神給人以點撥,不是希望人們因為他的能力去依賴他,而是希望能通過他對於原初指揮的啟迪給人們幫助,讓人們擁有對抗困難的勇氣與自信。軟弱的人才會去依賴它物尋找慰藉,但我們海神的信徒,都應當是自信的。我們信仰海神,不是因為他能施以恩惠……那豈不是就變成了功利的索取?何談信仰呢?我們是因為對他的智慧發自內心的尊敬所以才稱之為信仰。”
“比如教宗大人和蘇丹大主教嗎?”沐恩突然想到蘇丹曾經對自己說如果他皈依教派,蘇丹會親自為他舉辦儀式。
“所有。”很簡單的一個詞,卻讓枯條這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看上去意氣風發。
天空中有雷聲翻滾,沐恩和枯條抬起頭,感覺天空中好像劃過了兩道明亮的流星,似乎是天地為剛剛那番精彩的演說而做出的稱讚。
永恒宮闕之中,永恒之王的拳頭正逸散著青煙,褔金和霧尼已經無疑無蹤,他皺起眉頭仿佛猶不解恨,仍然碎碎叨叨的說道:“叫你們不要吵不要吵,他發生了什麽難道我會不知道嗎?真的是煩死了。”
隨後永恒抬起頭,看著枯條,冷笑不止。
“海神?海神?!哼,我跟他認識了這麽久了,還真不知道他原來是這種人。難道你們就沒想過,他隻是憐憫你麽這些蛆蟲 ,所以隨意捏造了些安慰心靈的話嗎?”
隻是他這番話與這種做法,實在讓人難以相信的起來。反而更像是無能狂怒。
不管怎麽說,枯條確實改變了沐恩的想法,如果不用某些強大的力量,是無法改變的。
而他才被教訓過不久,當下老實了很多,所以不想再插手關於沐恩的事情了……至少最近的一段時間裏。
許多年來能讓他吃癟的情況少之又少,況且自己留下的魔怔竟然被如此輕鬆的化解,任誰也會有種竹籃打水一場空的煩悶感。
“哼……算了。畢竟也隻是隨手的小動作,也不指望能成大事。沐恩,第一回合,咱們算是個平手——能跟我打平手的人可不多。我會給你點獎勵的。”
說完,永恒之王那如同天地般宏偉的魔力開始湧動。
直衝天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