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再回陸家
S市若論繁華，無外乎兩處，江北川南二地，兩地之間以漢江相隔，再不遠處還有一座霧山，據說是因為受這山的影響，漢江之上，長年水霧朦朧，倒也成了整個S市的一大景觀。
江北張、秦、江三家呈三足鼎立之勢，瓜分了整個江北這片大蛋糕，以秦家居首。而川南則被陳、顧、沈三家盤踞。
銀灰色的蘭博基尼穿梭在漢江大橋的車流中，葉薇薇看向水霧繚繞的江麵，支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已經十多年不曾來過川南，準確的說，是自從自己母親被趕出了陸家之後，她就再也沒有來過，隻有陸家那位和善的老太太，整個陸家唯一認可自己的人，過去幾年，經常穿過這漢江大橋來看望自己母子二人。
她每次在穿過這漢江大橋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也曾如自己這般，看見過這橋上的風景。
“薇薇，你要是不想去，我們就回去。”秦謙忽而開口，打破了車廂內這略略有些壓抑的氣氛。
“奶奶對我很好。”
一句話，他已然明白了葉薇薇的心思，因為那頭有在乎的人，所以，無論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什麽，她已經有了這份勇氣。
兩個小時後，車停在了陸家的大門外，陸青河本來長年一直居住在陳家，後來，因陳晟與陸陳魚一天天的長大，所以，就置辦了這處宅邸，寬敞的院落內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朵，純英式的建築坐落其中，看上去優雅又大氣。
管家開門，看著眼前風姿卓絕的兩人，有些疑惑的問道，“請問您找誰？”
“陸青河。”
“讓他們進來。”
陸家的大門就此打開，十幾年來，陸家的大門第一次對她打開，兩個人攜手而立，一前一後進了陸家的大門。
彎彎曲曲的石子路，兩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石雕，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手藝，陳天依是如今她母校雕刻專業的榮譽教授，這些雖不是出自她手，想來陸青河為了拿到這些，也花費了不少氣力。
管家在前帶路，別墅的大門被打開，陸青河拿著一份報紙端坐在沙發上，一旁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他陸青河明媒正娶的夫人——陳天依。
歲月幾乎沒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保養得十分好，若是眸中的滄桑暴露了她的年紀，看上去，就如三十的少婦一般優雅迷人。
“你們來了。”看見秦謙，陸青河眸光一閃，隨即恢複了平靜，指了指另一側的沙發，“請坐。”
禮貌而疏離，與前些日子在葉薇薇家中怒氣衝衝的樣子不可同日而語。
“請喝茶。”伺候的女傭端過來幾杯沏好的茶水，陳天依端起來，抿了一口，立刻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聲巨響，茶杯的底部隱隱有了裂痕，“我說過多少次，這茶沏的時間不能太短，也不能太長，太短了出不了香氣，太長了，這茶水就苦了，你怎麽就是記不住。”
“夫人，對不起。”
“去，重新沏了，真是的，以後招人的時候可得仔細了，不然什麽玩意都能進這陸家的大門了。”
許是被這聲響給驚醒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從屋內揉著眼走出，“媽咪，你又在生什麽氣啊？”
陳天依看見自己的寶貝兒子，臉上的怒氣緩和了幾分，“沒事，還不是雇的那幾個女傭，什麽事都做不好，好像真以為陸家看在老人的麵子上不會開除了他們一樣。兒子，快來跟客人打個招呼。”“這是你秦謙哥哥，那是你薇薇姐，如今可是大明星呢。”
“秦謙哥哥好，薇薇姐好。”陸晟禮貌的一笑，白白淨淨的一張臉，清澈的眸，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朝氣，相貌與陳天依有七分相似。
性格卻是比她內斂不少，這點，像極了陸青河。
葉薇薇不動聲色的端起茶杯，似乎完全沒有看見對麵的一幕，那句奶奶在喉嚨裏轉了幾轉，還是咽了回去，“陸老夫人身體怎麽樣了？”
“陸老夫人？”聽到這句話，陸青河麵色一沉，陸老夫人，她葉薇薇當真還不認這個家了不成？
在他的世界裏，從來隻有拋棄別人，而沒有被拋棄一詞的存在，我陸家可以不認你葉薇薇，但你葉薇薇不能不認我陸家。
這就是陸青河的邏輯！
“不然我該稱呼什麽？”葉薇薇譏誚道。
“那是你奶奶。”陸青河怒氣衝衝的說道，“葉薇薇，你給我聽好，那是你奶奶。”
聞言，陳天依的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起身就要拉著陸晟離開。
陸晟卻絲毫不動，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爸，你說什麽？”
奶奶？整個S市，能名正言順的稱呼陸老夫人為奶奶的人隻有他跟姐姐二人，眼前這個豔光四射，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女孩稱呼她為奶奶，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陸青河！”陳天依怒聲警告。
在她眼中，葉薇薇的存在是整個陳陸兩家的恥辱，是她看似幸福美滿的婚姻的一個不可彌補的裂痕，更是她本該完美的人生中一個抹不去的汙點。
葉薇薇，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她後悔，後悔當初不該因為自己的一時心慈手軟而讓她出生。
“爸，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陸晟大吼道，十五六歲的少年世界一片純白，幹淨的就像這清晨的陽光。
在當初女兒知道這件事後，選擇遠走他鄉，這麽多年，隱姓埋名，不肯回家，這唯一的兒子，陳天依怎麽能允許他那晴天朗朗的世界有一絲烏雲？
“陸青河，我的人生被你毀了，女兒的人生也被你毀了，難道，你要連兒子的人生一同毀掉？”陳天依一張美麗的臉此時已經扭曲，一聲聲的質問著自己的丈夫，當年背叛了自己的丈夫。
秦謙玩味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出鬧劇，狹長的鳳眸中皆是嘲諷的笑意。有因必有果，當初是陸青河背叛了陳天依，後來又選擇為了名利，拋棄了葉薇薇母女，不管不問這麽多年，如今的這一切，都是他該承受的。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天道，從來都是公平的。
“小晟，你已經長大，有些事，也該知道了。”陸青河沉沉歎了一口氣。
“陸青河，你敢！”
“媽咪，我想知道。”陸晟清澈的眸中此時一片陰霾，定定的看著自己的父親，一字一頓的問道，“爸，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十五六歲的少年，有衝動，有熱血，也有承受這份現實的勇氣，卻沒有承受這份現實的能力。
“葉薇薇是你——”
剛要開口，卻被葉薇薇輕笑著打斷，到底是心軟了。
“她是我奶奶，是因為在我們母子二人最困難的時候，是她給了我們唯一的溫暖。”
換句話說，就是跟你陸青河沒有一絲關係。
陸晟疑惑的問道，“隻是如此？”
“隻是如此。”葉薇薇平靜道。
若真的隻是如此，那自己向來人前優雅的母親怎麽會失態成這個模樣，陸晟心中是不信的，可是看著葉薇薇平靜的臉，又找不出她說謊的理由。
“小晟，陪媽咪出去走走。”
“好。”陸晟沒有在追問，在他心中，媽咪最重要。又或者說，他是在潛意識的逃避著什麽。
陸青河看著憤然離開的妻子與眼前桀驁不馴的葉薇薇，頭疼的扶了扶額，音調軟了幾分，“你上樓去看看你奶奶吧，她——很掛念你，秦少，我想跟你說兩句。”
“我與您並沒有什麽好說的。”秦謙笑的恣意又輕狂，“我來這裏是為了陪我的愛人看望她的親人，既然薇薇不承認您是她的親人，那我與您之間便隻有商場上的關係。”
“你——”
十指相扣，始終未曾分開，秦謙把玩著那隻白嫩的如同青蔥一般的柔夷，放在唇邊落下一吻，“不好意思，我們先上去了。”
相擁著上了二樓，似乎沒有任何人能將其分開，陸青河一瞬間明白了秦謙的意思，這個男人，他是知道的，敢在陸家擺出這幅姿態，就說明他根本就沒將這個陳、陸兩家放在眼中。
秦家的根基到底有多深厚，又或者說，這個年輕人手中的勢力到底到了什麽程度，陸青河念及此，背上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二樓東北角一件向陽的屋外，此時正站著幾個醫生，緊張的說著什麽。看見葉薇薇跟秦謙上來，那些專業拗口的醫學名詞葉薇薇聽不懂，隻是看著他們臉上沉重的神色，心也沉了幾分。
“她的病很嚴重麽？”
幾名醫生麵麵相覷，打量著這兩個不速之客，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
“我是她的孫女，我想知道。”
孫女？想來就是那位長期留學在外的陸陳魚，陸小姐了。其中一個較為年長的醫生聞言，歎了一口氣，“陸小姐，老夫人病的很重，怕是撐不過這個夏天了。”
明明知道他們會錯了意，可葉薇薇此時卻懶得解釋，心重重的一沉，撐不過這個夏天，也就是說撐不過這半個月了麽？
秦謙扶住葉薇薇的肩膀，心中一歎，之前這位老夫人的病自己早已派人打聽過了，不治之症，別無他法。
世間最脆弱的就是人的生命，哪怕是富可敵國，權利滔天，到頭來，也不過是一抔黃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