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長女陳魚
葬禮結束後,陳天依來到了二樓的一間臥室,幹幹淨淨的窗簾,幹幹淨淨的床榻,幹幹淨淨的梳妝台,一切都太幹淨的,幹淨的好像從來不曾有人住過。
而此時,這間臥室的梳妝台前卻坐著一個女人,準確的說,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精致的妝容挑不出一絲錯處,典雅的氣質似乎與生俱來,容貌跟陳天依有些相似,但氣質卻截然不同。
那種典雅不同於陽春白雪,反倒像是山間的一汪清泉落在畫家的紙上,又或者是穀底的一縷春風,輕柔的拂過人麵,給人的感覺是舒服的,自然的,似乎隻要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
陳天依上前,拿起梳妝鏡前的梳子,輕柔的為她梳理著一頭如瀑般的長發。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家?”
輕柔的語氣,卻隱隱帶著一絲無力感,自從那一年,陸陳魚離家出走後,基本上從來沒有回到過陸家。
外界隻知道,陸家一兒一女,長女陸陳魚長期留學海外,未曾回家,卻從來不知道她就在S市,甚至長期見諸報端。
見陸陳魚沒有任何反應,陳天依的心如同被誰揪住了一樣,她自認這輩子從來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可對這個女兒卻還是有所虧欠。
這是她第一個孩子,在丈夫背叛自己後生下的孩子,她是有些厭惡這個孩子的。
她不可能不原諒自己的丈夫,否則這場婚姻將無法繼續,但她心中的那道疤痕也無法彌補,所以,對這個孩子也無法全心全意。
但血脈親情,特別是母子之間的這種情緣,卻是無法割舍的,已經融入到了骨血之中。
陸陳魚溫和的笑道,“我在外麵是忙著工作,又不是故意不回家,媽,你照顧好自己就好,不用擔心我。”
“工作,戲子,那也叫工作?”陳天依勉強壓製住自己的怒氣,盡可能讓自己保持平靜,“陳魚,你回來吧,到你爸爸的公司來幫忙,這家公司早晚都是要交給你跟你弟弟的。”
“我會回來的,但現在還不是時候。”陸陳魚拿起桌上的一對耳釘。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一則則陳年往事。
五歲的她已經開始記事,幼兒園內,白白淨淨的打扮的如同公主般的她輕易的得到了所有人的喜歡。
在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來接送的時候,來接她的永遠隻有陸家的保姆,那一年,下的雨是那樣的大,比今日下的還要大,保姆因為有事回了家,在別的小朋友都被接走後,偌大的幼兒園裏隻剩下她一個。
老師給家裏打了電話,等了足足三個小時,陳天依才不耐煩的出現,沒有道歉,沒有解釋,隻有不停的抱怨那天做的不夠精致的頭發。
六歲的陸陳魚上了小學,羨慕別的小朋友在滿分作業後都會得到家長的獎勵,她捧著滿分的數學卷子回家,卻隻看到了媽媽抱著弟弟在跟他做遊戲。
從那時候開始,她知道,媽媽不是冷漠,而是隻對她一個人冷漠。
她不懂,困惑與委屈在心中一日日的滋長,在16歲那年,她獨自一人偷偷去化驗了DNA。
結果毫無意外,她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一直到那次她偶然聽到了他們之間的爭吵,才知道,這一切冷漠的由來都是因為那個女人,那個叫葉蓮的女人。
於是,所有的困惑得到了解答,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怨恨,對那個名叫葉蓮的女人的怨恨。
戴上耳釘,切割的完美無缺的鑽石在陽光下亮晶晶的,襯著她整個人都明媚了起來。“等我為您奪回您所失去的那一切,我自然就會回來。”
語氣果決,帶著一絲惡毒,可那張臉的笑容依舊溫和如初,甚至有種能讓人安定下來的力量。
陳天依看著端坐在梳妝鏡前的女兒,當年那個委屈大哭控訴自己不公的女兒出落成這般平靜溫和的模樣,那樣的熟悉,可又是那樣的陌生,讓人不寒而栗。
回到秦宅,夜色已深,葉薇薇坐在陽台上的竹椅上,手中拿著的是當日陸老夫人親手贈送的鳳鐲。
溶溶月光灑落了一地,她著了一身輕薄的小衫,看上去整個人單薄瘦弱。
夜風似乎帶走了她所有的溫度,徒留一地的神傷。秦謙的心微微一疼,“薇薇,回去吧。”
“恩。”乖乖的站起身,身子一晃,幾乎暈倒在地,秦謙急忙將她扶住,攬入懷中,這才發現,她的臉色紅的有些不正常。
伸手一摸,燙的嚇人。
“薇薇,薇薇——”
抱起葉薇薇就上了二樓,“容伯,立刻給邢天打電話。”
邢天拎著醫藥箱趕過來的時候心中隻想罵娘,有沒有搞錯,雖然當初他的確是學醫的沒錯,可這麽多年,他早就轉行幹了獸醫,還他媽要給他老秦家的人看病,還有沒有人性了。
邢天瞥了一眼床上的女子,一怔,這不是前些日子跟林琅一塊來寵物醫院的那個女明星麽?
他認識秦謙這麽多年,從來沒見他往秦宅帶過任何女人,這個男人,冷情冷性,對女人更是如此。
什麽時候也會如此緊張過這樣一個女人,甚至在大半夜興師動眾,看那女孩的臉色,也不過是感冒發燒而已,能有多大的毛病?
關心則亂,邢天掃了一眼秦謙陰沉緊張的臉色,識趣的什麽都沒問。
望聞問切,中西醫的手段都結合一遍,這才淡定的開口,“沒事,隻是受涼了而已,加上有些傷神,導致的,給上點退燒藥再加點葡萄糖就好了。”
秦謙的臉色這才緩和的幾分,坐在一側的床榻,專注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孩子,暗色的眸中皆是一片濃的化不開的柔情。
“她確定沒事了?”
確定這個女人並無問題,邢天的心中也輕鬆了許多,天知道,剛剛給她診脈檢查的時候,秦謙那張臉冰冷的恨不得將自己凍成一根冰棍。
“秦少,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已經轉行做獸醫了。”邢天調整了一個藥物的流速,滿臉無奈的說道。“你也知道,這小動物跟人體的構造有很大的不同,萬一我一個不順手給上錯了藥,那可怎麽辦?”
秦謙冷漠的一瞥,“陪葬”
“……”
真是言簡意賅呐。
“不過,秦少,我倒是想勸你一句,葉薇薇的性子我雖不了解,但卻也不笨。”
話音未落,額前已被一把銀灰色的槍頂上,邢天心中一凜,方才意識到,剛剛是自己逾矩了。
“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遍。”漆黑的眸中暗流湧動,唇角始終帶著涼薄的笑意。
距離這樣的近,近的邢天能看清他眸中的認真。“好了好了,知道了,我先回去,退燒後記得給她喂這藥,早晚各一次。”
邢天毫不在意的撥開頂在自己額上的槍口,瀟灑的揮揮手,走了出去。剛出秦宅,冷風一吹,後背一片濕冷。
他知道,剛才那是警告,若不是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葉薇薇,也許,這一槍,他就真的能打得下去。
伴君如伴虎,邢天感慨一聲,回頭瞅了一眼奢華大氣的秦宅,搖搖頭,走了出去。
秦謙垂眸,夜色已深,他索性就著葉薇薇空出的大半個床位側靠在床榻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撫著那緞子般的長發。
葉薇薇,葉薇薇,秦謙從來就沒有覺得,自己怎麽會這麽喜歡念一個人的名字。
這張臉,就算怎麽看,也不會覺得厭煩,白皙的近乎透明的膚色,手感極好,在他們最親密的時刻,他總喜歡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撫著這張明豔動人的容顏。
長長的睫毛微微翹起,露出一雙古井般清澈幽深的杏眸,但他卻知道,其實,那雙眸子並不總是那般平靜的。
會笑,會哭,在左愛的時候,就像是被雨水打濕了的蝴蝶的翅膀一般顫動,惹人憐愛,卻更容易激發出他內心的獸性。
垂首,輕柔的吻上她的眉心,但葉薇薇還是被這細微的動作驚醒了。
“醒了?”秦謙抵著她的額頭,輕笑道,“燒倒是退了,好點了沒?”
“沒事了。”身子無意識的往後一退,卻見他眸光一暗,葉薇薇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動作是逃避。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
“我想喝水。”許是因為發燒,聲音還尚帶了幾絲沙啞。
“好。”秦謙微微一笑,似乎渾然不在意,從床上起身,襯衫的扣子被全部解開,露出大半古銅色的胸膛,看的出,他是經常鍛煉的,肌肉的紋理十分漂亮,並不突兀,如線條一般流暢。
臉莫名的一紅,避開了目光。
倒上一杯水,回身,遞過去,葉薇薇伸手,剛要接過,卻被他一把拉進了懷中,昏昏沉沉的腦袋還不等反應過來,已經貼上了那片結實的胸膛。
葉薇薇剛要開口,卻隻覺得唇上一片濕潤,隨即清涼的水被渡了進來,舌尖被用力的攝住。
唇舌被吮的生疼,她知道,他生氣了。
因為她剛剛下意識的逃避,雙手自發的環上了他的脖頸,葉薇薇閉上眸子,靈巧的舌尖小心翼翼的探上那兩片薄唇,隻覺一片柔軟微涼。